夜深了,阳谷县南门那里,两个守卫的军汉,袖笼了手,缩着肩膀,躲在城门洞里,簇挤在一处,在那里打着瞌睡。
南门不远处的城里,有一处偌大的货栈,马灵正在一处小院的屋子里,与广惠大师两个商议。
广惠以布缠头,戴了一角软巾,却看不出他是个头陀来,便问马灵:“今夜何时动手?”
马灵说:“我与刘、董、沈三个头领都商议过了,南门守将的家宅,自有刘唐兄弟前去,必不叫他去招人。且等到亥时左右,人人左臂缠一块白布,悄悄打开南门,外面放三堆火!”
又说:“待哥哥与军师领了大军至,我那里已经摸清了县里各处守将军校、官员的住宅,自会引领骑兵前去。”
广惠大师便点点头,说:“好!”他向来是个果断爽利的人,当即按照马灵的要求,吩咐了下去,领着五十个精锐士卒,就在屋里静静等候。
马灵说完了话,转身就离去,他身形快,又会得一手好轻功,很快就将身形隐匿在了寒冷的夜色中。
此时的南门外,王伦与许贯忠两个,领着大军人马缓缓而行。阳谷县离郓城县不远,但为了给马灵足够的收集情报的时间,为了让广惠等四个头领先行带人混入城内,他这里并未急行军。
前面邓飞来报:“哥哥、军师,前面约莫二里处,就到阳谷县城南门了!”
王伦点点头,说:“前方一里暂且休息一下,教儿郎们不要喧哗,各自安静!”邓飞拱手拍马向前而去。
及近了一里左右,大军就此停驻,王伦跳下马来,只觉得双腿都没有知觉了,实在这天冷得不同寻常。
他哈了一口热气,不住地搓着双手,许贯忠便凑过来,低声说:“郓州这里这般时节就如此寒冷,那些女真人远在白山黑水之间,卧冰饮雪,都是野兽一般的体魄,如何不羡慕南方的中原呢?”
王伦说:“是啊,谁不羡慕中原这花花世界呢?”他两个有闲心说起金国,却丝毫不担心能不能攻入阳谷县内。
因下午时分,马灵就派了个手下,一路寻来,与大部队会合,将马灵探查的情报都说了一番。
马灵搜集情报的方法很简单,入得城后,先去各处的茶铺坐着,听本地人在那里闲聊;然后就四处专找那上了年纪的老人询问;又在衙门口候着,看到小吏模样的出来,就邀对方吃酒,又探听到许多事情来。
所以马灵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将阳谷县内自己想要打探的情报摸得一清二楚。
况且刚落了一场大雪,县衙里本该负责巡视各乡的衙役们,也都呆在了城里,大约是长时间的安逸,已经让全县上下都丧失了基本的警惕。
大军安静地停歇在那里,只有马匹偶尔发出些响动来,许贯忠早就命人衔枚,马裹蹄,又摘了马匹脖子悬挂的铃铛,且带来的都是梁山精锐,故而当真是不动如山。
崔野自告奋勇,领了几骑就近去观察,发现城墙上黑乎乎的,连个走动的人影都见不到。他也是胆子大,便跳下马来,悄悄走近了护城河,摸了下去,果然沟渠里基本干涸,只结了一层冰。
他听到城内似乎有些动静,就摸到了城墙边,贴在那里仔细听,心道:这阳谷县的土城墙也不甚高,若有人托我一下,便能攀爬上去。
他转身就要离去,却听得亲切,是城门被打开、牙酸一般吱呀呀的声音,便慌忙伏在了吊桥下。
就有急促的脚步奔出,有个熟悉的声音在那里低喊:“快些,先点起三堆火来!”
崔野就从吊桥下慢慢爬了出来,低声喊:“广惠哥哥,我是崔野,不要惊扰!”
广惠就着灯笼一看,顿时笑了起来:“兄弟,你如何躲在这里?”
崔野便说:“大军就在一里外,候了约莫两刻钟,小弟是来探路的!”
他爬上吊桥来,说:“我这便去通知哥哥和军师,你这里依旧点火。”说着就朝外跑去,会合了几个跟随来的骑士,便向南而去。
到了大军前,便对王伦说:“小弟在护城河下遇着广惠大师,那里已经夺了南门,点起了三堆火!”
若说起来,这点火为号,多少显得多余了,但谁能料到,这阳谷县的守备,居然如此松懈呢?
王伦便传令各头领,带着本部人马,朝南门浩荡而来。
到了南门时,王伦见广惠等三个头领都赶了过来,马灵也在旁边,便下令说:“就按照军师先前的布置,各自行事,记住,咱们是来救人,不是来杀人的!”
于是各头领各自领兵,手下士卒人人左臂缠了白巾,便向县衙等各处地点扑去。
卞祥领着本队士兵,直去紫石街,他的任务是将武大郎并潘金莲两个安全地接出来。
邓飞领骑兵为先锋,一路上遇着更夫、偶尔晚归的路人、没有偷懒照常巡街的衙役帮闲,都被他派人先行控制在了那里。
于是直到王伦领兵到了县衙门口,整个阳谷县仍旧如死寂一般,不曾有人被惊动。
王伦便说:“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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