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廷玉抬起头来,苦笑着说:“小人亦有参加武举的心思,军师既是武状元,必然清楚其中内情。”
“王寨主也说了,小人几年前伤了人,流落江湖,却被那家联合官府,将家财赔尽,老父也被气死。俺听闻师弟做了一州的兵马提辖,有心去试那武举,也得些权,才好对付那仇家!”
“但武举参试,先去本州审验,需身世清白方可初选。小人既已受大赦,本是个清白的人,却被官吏为难,索要贿赂,小人家财全无,如何送他钱财?故而初选就被洗刷下来!”
他长叹一声,说:“小人如何不知道祝家父子的恶行?只是祝朝奉听闻了小人的名声,几次来邀,送厚礼、给高酬,俺又没有其他生计,只得暂来祝家庄当个教师,满心以为,若小人能悉心教导,三个徒弟总能回心转意的。”
他便不再说话,只低着头。
许贯忠也叹了口气,本朝重文抑武,武举进士被朝野轻视,所授官阶低微,故而每科参加武举的人,也不过几十个,录取的进士,就排到了个位数。
许多受到读书人侮辱的武举人,都愤而去读四书五经,宁肯埋首纸堆、皓首穷经,哪怕做个秀才,都好过一个武进士。
所以大宋朝民间,劝人去考武举,就颇显得恶毒和轻视对方了,但对于底层百姓而言,这好歹也算是一条上阶的出路。
王伦便说:“人生在世,谁敢说就能一直走正路呢?教师有如此想法,便是迷途知返。前事既往,就要向后看!教师若无个去处,不如就山寨入伙,同心协力,也做出一番大事来,不枉此生!”
栾廷玉叹息良久,只觉得毕竟受祝氏父子的恩情,现在若就此摇头换面,转换门庭,去投靠梁山,心里又过不去这一道坎。
许贯忠看他犹豫,便在一旁帮着腔:“教师可以慢慢思考,若实在不情愿,我山寨就此将教师放下山,并不阻拦你的前程。”
在祝家庄审问一干俘虏、又公审祝彪时,庄上的百姓,都不曾指认栾廷玉作恶,况且栾廷玉手中又没有梁山人命,将他放走,也是给梁山搏一项好名声了。
栾廷玉又苦笑了一番,犹豫、挣扎了许久,心道我也细心教导了祝家三子,该劝阻的都劝了,上阵厮杀也做了,也做到了一个教师该尽的责任。
祝龙夜袭梁山的车队,劫杀了二三十名梁山的人,现如今落得阖家死难,人命相抵,也算是了了这一档江湖恩怨。
他最终仰天长叹,离席跪倒,说:“寨主与军师温言相劝,俺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情愿入伙,为山寨效力!”
他如今有家难回,祝氏又破了家,天下之大,他栾廷玉还能去那里容身呢?毕竟蹉跎半生,在梁山也好过就此流浪江湖。
他那里刚动时,守在门口的焦挺也跟着一动,看到栾廷玉情愿入伙,焦挺这才放下心来。
王伦与许贯忠便将栾廷玉搀扶起来,王伦说:“教师请起!林教头那里,兼任着新兵营,教师便先去那里,将这新兵训练的职务担起来!”
栾廷玉不熟悉梁山军务,自知自己一个被俘新降的人,哪里可能当即就去领兵,又有什么资格挑挑拣拣,便说:“谨遵寨主吩咐!”
王伦便笑着说:“教师既已入伙,且稍等一日,明日有几位头领从河东赶来,正好一并接风洗尘,就此坐一把交椅!”
……
王伦说的,正是留在抱犊山的卞祥、文仲容、崔野三个头领,以及办事归来的马灵。
卞祥本来能够早数日返回梁山的,但许贯忠说了皇甫端的去处,王伦就派人千里赶去,教卞祥先将皇甫端寻着,有许贯忠的书信,这位“紫髯伯”想来是愿意走一遭的。
故而卞祥那里,就出发得晚了半个月。
这一次王伦派了徐宁与杨志两个,领了骑兵前往接应,于是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卞祥一行人,便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北湖酒店。
这时节的百姓,哪怕被迫落草为寇,也很少愿意远离故土的,故而卞祥这里,带回来了三百人,再加上先前钮文忠等带来的,抱犊山的喽啰们,十有六七都被带来了梁山。
崔野是第一次来梁山,见这好大一片水泊,便笑着说:“这里却是一个好地方!”
到了金沙滩时,卞祥颇感新鲜,因这里的码头,有一半又在那里重新修缮。故而下了船后,与王伦等人见过,便问了起来。
王伦便说:“山寨规模愈发壮大,这金沙滩就有些不够用了,故而在西侧开辟了一处鸭嘴滩,货物在那里运,人马在这边走!”
卞祥便大笑起来:“路上听闻祝家庄被山寨打破,咱们山寨果然愈发壮大了!”就招手拉过一人,说:“得了哥哥与军师的书信,小弟不敢耽搁,自去太原府寻找,果然找到了皇甫端先生,这位便是了!”
王伦看去时,这人生得高大,头戴软角巾,穿一件褐色长袍,像是乡间的一位教书先生。
他一双圆大的眼睛,仔细看时,眼珠子果然有些酱绿色,胡须浓密,有些偏暗红色,就如紫砂壶的颜色一般。
王伦心想:这位可能是体内缺乏某种微量元素,故而显得胡须颜色如此。他还真以为皇甫端是“碧眼紫髯”,仿佛一个异族呢!怪不得下船时想靠着这四个字的描述找人,却找不到!
皇甫端拱手施礼,与王伦和许贯忠两个相见,便笑着对许贯忠说:“我得卞头领送信来时,正遇着一位高人,干脆也都带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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