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郭镇岳冷哼一声,未与理会。
开路固然是硬仗,但现在是干嘛?是突围啊!
走在最前头的,也就生存几率愈大。
郭镇岳的人不是朝廷兵马,他本质上是河东各方势力的盟主,还是日落西山的盟主。
有肉吃的时候,那帮贼头还能团结在他麾下。
可如今要被放血了,谁还认他这个盟主?
别说是踹一脚,如果有机会,他们甚至会卖了自己!
若是自己效仿周汉断后,绝对死路一条!
为了求生,郭镇岳将为数不多的亲卫安排在了前头。
丁斐部基本上是步卒,拦截能力有限。
眼看着郭镇岳就要冲了出去,皇甫超逸带着他的骑兵出现了。
人不多,只五百而已。
但在关键时刻,却有一锤定音的作用!
这五百骑突入战场,将郭镇岳仅存的零星精锐斩杀殆尽。
“报——”
偏偏这时,沿岸又有消息传来:“许破奴已截断码头渡口,领骑兵向我们靠近!”
“走不了了……该怎么办?若是贾道在,他会如何处?”
郭镇岳心思急转,猛地将缰绳一拨,又重新下达了一个命令:“停止突围,原地防守!”
传令兵四散而出:
“主公有令,原地防守!”
“原地坚守!”
“北边援军已在路上,只需守住即可!”
“一定要守住!守住才能反败为胜!”
混乱的军阵又匆匆调动。
贼头们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只能老实听从。
一改前方突围、后方紧撤的态势,开始原地防守。
见郭镇岳不跑,皇甫超逸和丁斐也停止了进攻,只是派人锁住要道。
——双方互相用箭矢招呼。
——郭镇岳开始集中粮草、构建防事。
——天色蒙亮,东边乍现一道红光。
太阳还未完全现身时,红云底下渐渐涌起一股烟尘。
那烟尘愈来愈大,立起的‘周’字大纛无比刺目。
却在下一刻,将光明遮住。
啪嗒!
凝视的郭镇岳,额头上滚落一滴汗水。
这便是他的大敌么?
这只是他们第一次会面,似乎便是最后一次了……
随着敌军主力出现,前线贼军开始畏惧,阵脚缓缓向后移动。
为了稳住军心,郭镇岳亲自带着督战队往前压去。
然而,等他到了阵前时——
——哗啦!
弃兵之声成片!
然后,则是一排排的军士跪倒在地。
“我等愿降!”
郭镇岳猛地扯住了缰绳。
因为,这种投降的趋势已蔓延到他周身。
军阵跪倒之后,他方才看清前方的光景:
‘周’字大纛下,是一名极为高大的蒙面骑士。
在他身旁,则跟着贾道。
在贾道面前,几人单膝跪地,向周彻献刀——是的,那些都是自己安排顶在最前端的将校。
贾道忽然振声喊道:“河东久乱,今逢明主,正当重归太平!”
“诸位被围方寸之地,无粮草辎重,已是穷途,何必白白送了性命?”
“今我主仁慈,河东百废待兴,愿弃刀枪者即得免死,归田还乡,还需犹豫什么呢?”
周彻背后,万军齐呼:“弃刀枪者免死!”
未久,皇甫超逸与丁斐部亦呼:“弃刀枪者免死!”
“弃刀枪者免死!”——声音来自西侧南侧,是许破奴的人。
全军崩溃。
身处军阵中央的人甚至还没听清,便跟着跪了下去。
以郭镇岳为圆心,周围数万人悉数伏地。
就连跟在郭镇岳背后的督战队,都不时有人下马。
到最后,未降的只有郭镇岳与身旁义女,以及身后十数骑而已。
死忠者,早已死得差不多了。
郭镇岳叹了一口气,看向前方的贾道:“先生何以弃我?”
贾道摇了摇头:“我昔日便与郭公说过,郭公居河东,能够对抗朝廷,全赖隔河之利、河东人心依附。”
“今公先失地利,又失人心,大势尽去,又岂是阴谋小计能扶起得呢?”
郭镇岳默然低头。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问道:“看在昔日情分上,先生可能活我一命?”
贾道不假思索:“能为郭公求得全尸。”
马背上的郭镇岳一滞,继而狂笑起来。
“好好好!”
“既然我身难存,河东不入我郭氏之手,又岂能好处让你周贾占尽?”
“浩劫将至,我先行一步,就在下面侯着二位了!”
言讫,长刀一横,随之是一股剧痛。
眼前恍惚而过的,是自己的过往岁月。
起于草寇,雄于河东,亦有满腔枭雄之志……
最终,一切都粉碎在漫天血光中。
“大人!”义女痛呼一声,策马冲向贾道和周彻所在:“为我家大人偿命!”
周彻毫不留情,手轻轻一压,背后箭矢迸发,覆盖向前。
等到箭矢停下,前方已无一人立着。
“贾公,这个面子看来给不了你了!”
周彻将缰绳一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