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查米月一身白衣,脸上都是伤,唇角还带着血,一条腿呈不自然的弯曲,她是飘着的,倒也能站稳。
看着这样的人缓缓消散,楚云梨真心觉得,孙昆山死得太便宜了。
费尽心思算计,将人娶到身边,不好好相待,反而还嫌弃人家带来的好处太少……该再打一顿。
打开玉珏,查米月的怨气:
善值:
楚云梨回到京城之后,一生未嫁,做了不少善事,可善值却不多。她也算是发现了,得是教导了孩子继续行善,善值才会多点。
刚一睁眼,就看到满壁的药柜,原身左手拿着个精致的小称,右手在一个小抽屉里,手中抓着些药材。
满屋子都是药香,楚云梨深呼吸一口气。眼神落在不远处的桌案上,正想过去坐着接收记忆,门就被人踹开,阳光洒入,一群人闯了进来。
“大胆,竟然敢害少夫人的孩子,老爷大怒,你亲自去解释一下吧!”
说着,两三个婆子上前,作势就要抓人。
楚云梨往后退了一步:“去也行,我得先去方便一下。”
所有人都是一愣。
婆子眉头一皱,不耐烦道:“你别是想跑吧”
“你们在这守着,这屋又没有后门,我从哪里跑”楚云梨挥了挥手:“等着吧!不然一会儿我忍不住……”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哪里还敢拦
真在主人面前溺了,又是她们拦着不让其去恭房,到时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受罚。
楚云梨将门关上,终于得以安静片刻。
原身董三七,是个孤儿,不过运气比较好,还在襁褓之中就被一大夫收养,自小没有颠沛流离,能吃饱穿暖,从记事起,就跟着学医,小小年纪医术不俗。
不过,医之一道讲究资历,胡子发白的老大夫站出来,怎么都比一个小姑娘要让人信服。
董父有自己的医馆,他医术不错,在周围一大片有口皆碑。董三七在自家医馆坐堂,也被人质疑过。她倒是看得开,想着等年纪大点,应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她按部就班,可惜天意弄人。在她十五岁那年,有一个得了急症的人上门求诊,彼时是董父收的徒弟吕新乐在,他查看过后,配了一副药。
由于是急症,药就在医馆熬的,熬好了就灌下去……结果,药汁刚下肚不久,那人就吐了一大口黑血,紧接着出气多进气少,一刻钟之后就没了命。
吕新乐想要解释,可死者的家人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一口咬定是董家医馆害人,非得讨要个说法。
吕新乐见事情不对,找了个借口溜了,等到董父回来问明前因后果,想去找徒弟时。吕新乐一家早已人去屋空。
董父说人不在,死者的家人不依,可又实在找不到吕新乐,最后决定讨要一笔赔偿,便不追究了。
医馆这些年来口碑不错,突然就治死了人,还得赔偿人家……银子若是给了,董家医馆就彻底洗不清嫌疑。
董父是个倔强的,不愿意赔偿。那群人一怒之下动了手。
对方人多势众,董家夫妻哪里敌得过等到邻居赶来将人拉开,二人已身受重伤。
饶是如此,那家人还不肯甘休,非要一笔赔偿不可。夫妻俩都倒下了,只剩下董三七。她一个年轻姑娘……对方又不讲道理,正束手无策之际,城里的孔老爷派人来请她上门。
一般人不会信任年轻小姑娘的医术,孔老爷也是这种想法。他请董三七,是因为儿媳有了身孕,胎象有些不稳,请个大夫放在家里安安心,也能时常请平安脉。若发现不对,再去外头请擅长安胎的大夫来诊治。
董三七家中出了事,哪儿有心思出诊还要住在别人家中许久……她不放心!
但是,孔家给得太多了。
孔少夫人已经有孕两个月,只要她陪了剩下的八个月,就能拿到百两银子的酬劳,还能先将全部酬劳给她,让她先解决了麻烦。
百两银子,足够堵了死者一家人的嘴,让他们彻底消停。还能剩下点给董家夫妻养伤。
可以说,只要答应了这桩差事,家里所有的麻烦都通通不存在了。
董三七思来想去,到底还是答应下来,那家人不讲道理,她一个小姑娘在对方面前有吃亏的份。再说,这世上的事,也不是样样都能分辨个明白,说到底,能平安度日就行。
她打算吃了这个哑巴亏,于是应了孔老爷的邀请,搬到了孔家内宅。
归根结底,人愿意请一小姑娘,就是女医者太少,大部分女医只会些偏方,或是治简单的小症候,相比之下,她医术还不错。
本以为这八个月里麻烦些,过后全家又能回到之前安宁的日子。可董三七想得太简单了,在她搬来的大半个月后,忽然有一天一大群婆子上来,将她扭到了孔老爷面前,说是孔少夫人的孩子出了事……而她早上才把过平安脉。
董三七真心冤枉,她也想不明白为何早上还母子康健的脉象,在一个时辰之后孩子就没了。
是已经落了下来,救都救不回来。
她被孔老爷的人打了一顿,然后丢出了大门。更惨的是,孔老爷问她讨要之前的百两银子……那些银子已经赔偿给了死者家人,剩下的也已买了药材,董家根本就拿不出来。
孔老爷不打算息事宁人,已经稍微有些好转的董父为了女儿,将祖上传下来的医馆卖了,总算凑足了大半,可剩下的,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
好在有曾经被他们治好的病人收留,一家子才没有流落街头。夫妻俩为了女儿焦灼不安,加重了病情,等到董三七从昏迷之中醒来,二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半月就先后撒手人寰。
也是后来,董三七才知道这里面的水深了去。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楚云梨的思绪。
“喂,你好了没有别磨蹭太久,老爷等着呢,若是等出了火气,还是你自己遭殃!”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满满的不耐烦。楚云梨起身打开:“走吧!”
婆子看她眉眼平静,冷哼一声:“快些!”
孔家是这城里的富商,算不得豪富,却也是正经的大户人家,住的宅子足有五进。楚云梨住的是最后一进的偏院,离主院只有半刻钟的路程。
少夫人林海音就住在主院旁边,楚云梨到的时候,院子外候着许多人,而院子里站着的都是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随从,看到她来,众人面色各异,飞快让开了一条道。
楚云梨一步踏进门,刚好听到床前的大夫叹息道:“不成了,若发现得早一点,也许还有救。”
床上的帐子是放下来的随着大夫收手,白皙纤细的手将搭在腕子上的帕子一收,飞快缩了回去。
孔老爷脸色铁青:“徐大夫,真没有办法了”
徐大夫摇了摇头。
孔公子闭了闭眼:“劳烦大夫配一些小产后养身的药。”
徐大夫答应了下来,打开药箱开始忙活。
屋中除了配药的动静,再无其他声响,气氛沉闷。孔老爷扭头,看见楚云梨后,一巴掌拍在桌上,质问:“董大夫,麻烦你来解释一下,为何你早上没有看出孩子有问题”
那一巴掌声音很大,候在门外的丫鬟胆子小的都抖了抖。楚云梨面色如常:“早上确实一切正常。至于孩子为何落了,应该问少夫人可有异常之处”
帐子里传出了女子的啜泣声:“没有异常,我没乱吃东西,也没有乱动……”
孔老爷呵斥:“董大夫,你还有何话说”
楚云梨颇有些无语:“我也不是时时刻刻守着少夫人的……”
“你还要狡辩。”孔老爷大怒:“我花那么多的银子请你住在府里,衣食住行样样周到,还给你准备了一屋子的药,不是为了让你来逞口舌之利的。”
楚云梨沉默:“那么,孩子落了都是你们在说,能不能让我把脉”
床上的人忍无可忍,一把掀开帐幔,露出年轻女子姣好的容颜,此刻脸上都是泪水,多了几分脆弱之感:“徐大夫最擅长给女子安胎,他说孩子没了,就一定救不活,你还有什么好看的”
“拿人钱财,我就得负责。”楚云梨说着,缓步上前,伸手就要把脉。
林海音抬手一让:“我不信任你,不想与你多说,滚!”
楚云梨也不强求,收回了手:“滚也可以,之前付的酬劳我可不退。”
孔老爷是生意人,闻言眉头一皱:“说好的八个月,这才半个月,孩子也没留住,你凭什么不退”
“我要把脉。”楚云梨一脸严肃:“孩子在肚子里,说弱也弱,却也没那么弱。早上还好好的,别说你们不信他这么快就有了变化,我也是不信的。”
她看向林海音:“少夫人,劳您伸一伸手,我就把一下脉而已。百两银子的交易不是小数目,若不让我看,这银子我绝不退,哪怕闹到公堂上,我也是这个说法!”
话语铿锵,眼神执拗。
孔老爷不觉得把个脉能改变什么,徐大夫都说孩子没了,难道董三七还能将孩子找回若是能,那不是神医,而是神仙。
“那你看,看完了把银子退回来。还有,我的大孙子就这么没了,你得给我个交代。”
上辈子董三七挨了一顿打,昏迷了好几天,等醒过来时,董家夫妻已经伤重不治。
楚云梨伸手,飞快拽住了林海音想要收的腕子,然后冷笑一声:“孩子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