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历朝历代能真正延承下去的少之又少。”
“或许殿下能做到,大明的第三任皇帝能做到,但再往后呢?”
“其他的皇帝可有这么杀伐果断?可有判断是非对错的能力,可有甄别真伪明断实情的能力?可能始终保持头脑清醒,而不为一旁的臣子蛊惑、欺骗?”
“这说不准的。”
“一旦没有执行下去,官官相护下,再往后只会越来越难。”
“最终还得回到弃车保帅的老路。”
夏之白长身而立,将朱元璋的理想设想,一点点无情的撕开了,想法很好,但执行很难,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朱元璋这么杀伐果断,都有他这般明断是非的能力,朱元璋的能力,是在乱世造就出来的,是经历过血与泪的磨砺的,但大明的其他帝王没有。
不仅没有,他们还很娇弱,还不了解民生现状。
到时宫里采购的大葱都能直接说是数两银子,这在历朝历代的皇室都一直存在。
而且这些皇帝没有出入过社会,并不了解人心之复杂,很容易轻信身边的人,若是身边的人有远见尚可,但若全是一群谄媚阿谀奉承的臣子,那大明恐会直走下坡路。
朱标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
李景隆也沉默了。
这已不是他能接的话题。
当今陛下的心思,岂是他能评价的?
虽然,他也认可夏之白的说法,大明的政策,这么多问题,那为何能正常的运转下去?不就是因为陛下的铁腕手段吗?该杀人时从不手软,而且下起手来更是狠辣之极,毫不留情。
不管是有从龙之功的大臣,还是贪墨地方的官吏,陛下都照杀不误。
也正是靠着这泼天的杀伐,大明才能维持正常运转,也能在财政如此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始终有源源不断的钱财补充进来,而上一次的郭桓案,朝廷可是抄没了近两千万的钱粮。
若非有这么丰厚的钱粮支持,冯胜、傅友德等人,也不敢嚷嚷着要出兵东北。
但有的事能做,但不能直说啊。
李景隆将头缩了缩,试图将高大的自己,伪装成一个鹌鹑,小心翼翼的躲藏起来。
夏之白道:“我很早就说过,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陛下妄图靠一己之力,为天下定下数百年上千年的运行制度,本身就是不可取的,一意孤行,只会将大明引入歧途。”
“儒家奉行中庸,也就是要圆滑。”
“在制度上同样该留有一定空间,这样才能让后人有操作空间,而不是只能望着‘祖宗之法’,望而兴叹,‘祖宗之法’定个大致方向即可,岂能连规章细节都约束好?”
“这岂不是变成了枷锁?”
“历代帝王都给后世子孙留下自己的枷锁,那可曾考虑过后后世子孙的脖子,承不承受的住这么多的枷锁?”
“若是扭了脖子,或者成了断头铡,就当真如前人愿了?”
夏之白摇头。
他深深的看了朱标一眼,幽幽道:“恐怕未必。”
“人都有自负的一面,也都有认为自己一定正确的时候,但正确与否,不该是由自身来判断,而当是史书来决定,当由后世子孙去评判,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若是当真正确,即便过了千百年,依旧是正确的。”
“若是错的.”
“哪怕将史书改了一遍又一遍,让官员粉墨再多次,在岁月长河的洗礼下,依旧会被人否定。”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能强求!”
“在我看来,殿下始终有个心结没有打开,而这个心结也将困扰殿下一生。”
朱标眉宇一皱,他疑惑的看着夏之白,不解为什么夏之白又转到了自己身上,他问道:“不知你眼中孤的心结是什么?”
他也是来了几分兴趣。
夏之白道:“殿下没有超越陛下的勇气!”
轰!
朱标脸色陡然大变。
他一脸惊恐的望着夏之白,没想到夏之白竟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住口。”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夏之白嗤笑一声,道:“这就是殿下最大的问题,诚然,殿下或许没有超过陛下的能力,但连生出这个**的念头都没有,这注定殿下一辈子都要活在陛下的阴影下。”
“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殿下要拒绝呢?”
“为什么不能摆正自己的心态,以一个挑战者的姿态,去面对陛下,乃至是超越!”
“若是连超越的雄心都没有,就算给殿下安排再多的良臣,这些人在殿下手中,又能发挥多少作用?只不过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人尽其用,但也要看怎么用。”
“守成之主,即便给他卫霍,恐也只能闲赋在家,给他杜如晦、房玄龄,恐也只能老实当差。”
“殿下这么多年,恐没少出入军营。”
“应当对不同军营的气质有所了解,有的将领麾下的将士是性急如火,有的则是稳扎稳打,有的则是雷厉风行,而这一切都归于统领的将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领头人的气质,决定了整支军队的气质。”
“这就是首领的作用!”
“所有人都能东张西望,都能犹豫不定,唯独帝王不行。”
“因为天下所有人都在盯着他做决定。”
“他若怂了,懦了,那天下其他人上行下效下,也会跟着退缩,当一群狼被驯化成羊的时候,天下将再也没有了血性跟勇往直前的斗志,那样的天下,将是悲哀的,也是可怜的。”
“殿下你并没做好当一个太子的准备。”
“伱的**太小了。”
“甚至远不及你的那些弟弟。”
“秦王、晋王,还有燕王,就差给自己建皇宫了,龙袍龙床,都私下打造了,他们对皇帝的宝座是虎视眈眈,唯独殿下,占据着天大优势,却还在那里计较着各种得失利弊。”
“当强则强。”
“殿下若是不拿出足够强势的表现,又如何能压服这一众藩王?又如何能让这些人能心服口服?”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