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方孝孺淡淡一笑,神色怡然的拱手道:“陛下自是文武双全,正因为此,陛下才为当今圣人。”
朱标摇头道:“孤倒是不这么认为,陛下是什么情况,天下谁人不知?一介布衣出身,少年时哪有机会读书,如今的文武双全倒是个事实,这更多的是后天努力。”
“因而在孤看来,文也好,武也罢。”
“其实都是靠后天学的。”
“宋代之前,文武不分家,文能上阵杀敌,武能治国安邦。”
“孤若是没记错,那时士人推崇的都是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
“将相一体。”
“只是如今很多人只学了文,而有的人却只学了武,继而才有了区分,这未尝不是士人的倒退,既然文武都是后天能学习的,那让去军营的文人看些兵书兵法,让一些武人多看点《四书五经》,或许此事倒也不算那么难。”
朱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其实并不想看到文武割裂的。
但这种趋势,在朝堂很明显,尤其是蓝玉,对这些文人很是不客气,动辄打骂动手,而文人也对武人指指点点,暗中弹劾的数不胜数,就算是父皇,也为此暗暗头疼。
前面听到夏之白所说整顿军纪。
他便想到,可否借此消弭‘文武’两派的嫌隙,让文武能相安无事,至少没必要弄得那么僵,大明需要文人治国,但也需要武人保家卫国,两者本该是相辅相成的。
闻言。
方孝孺脸色一沉,连忙道:“殿下不可。”
方孝孺看了刘三吾几眼,拱手道:“臣有几句不当讲的话,还请陛下宽谅。”
“说!”
方孝孺道:“宋代之前,的确文武不分家,但也正因为此,这些人对朝廷威胁很大,文武分家这个大趋势,看似是文人武人相互选择,但又未必不是时势使然。”
“如今天下不需要那么全能的臣子。”
“这类人才高,定然心高气傲,等身居高位,就很容易生出异心,历朝历代的叛乱者,绝大多数都如此,像那胡惟庸,便是自命不凡,哪怕已身居宰相之位,却依旧觉得自己不满足,因而生出了谋反之心。”
“只区区文人尚且如此。”
“何况文武双全?”
“有宋以来,乱臣贼子数量大幅减少,而且文武各有分工,也能极大提高臣子的做事效率,减少分心,继而才有了宋代的繁荣昌盛,若是宋代的文人既要学文,也要习武,有那么多少心思在政事上?又能为国家分多少忧?解多少难?”
“再则。”
“如今政事驳杂,臣子也精力有限,分工也越来越细,越来越要求经验。”
“因而文武分家才是最合适的。”
朱标点头。
他倒也认同方孝孺说的。
不过既然有分工,那为何不能将文武再细分?
将文武,分为‘文文’、‘文武’、‘武文’、‘武武’,专职文事,专职军事,还有在军中任职的文官,在朝中任职的武官,如此岂不更加合理。
只是朱标也看出来了,方孝孺对此很抵触,所以朱标并未就此多说。
他笑着道:“方学士所言极是。”
“倒是孤想的简单了。”
“我大明施行的是小政府,官员数量不多,对每个官员的要求都很高,岂能再要求更多?”
“殿下明鉴。”方孝孺连忙道。
朱标又道:“那在军中安排文官暂且不提,但军队纪律必须要维持住,而宣传教化自来是文官的事,因而让文官去负责是定然,孤且问你,若孤派你去北平,你可有信心在燕王手下,勒明军纪?!”
方孝孺脸色陡变。
他目光阴晴不定的看了朱标一眼,想看清这是朱标的无意之言,还是真动了这个心思。
若只是无心之言,那倒还好。
若是真动了这个心思,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燕王朱棣自来就是个暴脾气,对于文人更是从来不放在眼里,动辄打骂,而且朱棣是很护自己手下人的,在朱棣麾下,想严明军纪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过不了朱棣那一关。
去北平几乎就是送死!
方孝孺犹豫了一阵,苦笑道:“臣恐做不到。”
“为何?”朱标似笑非笑道:“前面学士那么自信满满,为何如今却失了信心?孤的四弟的确名声不好,但怎么说也是在大本堂读了几年书的,按你的说法,也当得起‘文人’这个称号,为何会不成?”
方孝孺道:“燕王岂能跟寻常武将相比?”
“那是陛下子嗣。”
“臣自来研究学问,也实属不擅长这些。”
“还请殿下见谅。”
方孝孺直接就低头了,他在应天府呆的好好的,可不想去北平,而且他对燕王没有什么好眼色,若非出身帝王之家,就燕王那性子,根本就不值得高看一眼。
朱标笑了笑:“事情的确有些难办,但再难终究要有人去办。”
“总不能遇事就挑挑拣拣。”
“再说了。”
“孤还是对自己的弟弟有信心的,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只要文官得当,孤相信孤的这些弟弟是愿意配合的。”
刘三吾眼皮一跳。
他已不敢随意开口了。
甚至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朱标竟想把他们安排到各大藩王那,去替朝廷严明军纪,这不是把他们往火坑里面推吗?且不说做不做得到,就算能做到,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而且极大可能是做不到的。
想严明军纪必然要对将士出手。
这些藩王岂会情愿?
到时免不了爆发冲突,而他们文官形单影只,只怕活着走出军营都难。
刘三吾看了眼脸色极其难看的方孝孺,眼中流露出一抹得意,前面方孝孺可谓是占尽了风头,但如今却也丢尽了脸,而且无论朱标怎么想,都不会安排他去。
他一七旬老人,自是无力胜任。
想到这。
刘三吾就站在一旁,看起了方孝孺笑话。
方孝孺脸色已漆黑如墨。
他再度摇头,拒绝道:“殿下,还是莫要吓唬臣了,臣的确无能承担,臣一直都在翰林院任职,对于军中之事并不了解,让臣前去,只会坏事,臣岂敢误了殿下大事?”
“还请殿下另寻他人,莫要在这事上打趣。”
“臣心中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