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二次会议结束的很快。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一切就都谈妥了。
商贾从始至终就没有太多说话,基本算得上是任人宰割了。
而让夏之白颇为意外的是李本末、张桐、林仕佳等官员,竟然没有主动争取一下,而是齐刷刷的放弃了,只要没有涉及到让朝廷派人入驻大型盐厂,他们几乎直接点头通过了。
答应之迅速,让夏之白都有些吃惊。
会议结束。
望着已空荡荡的大堂,花纶乐呵一声道:“夏兄,你这次倒是失算了,地方官府根本没阻拦,直接就通过了,不过从这个迅速程度,为何我感觉是南方出了点问题?”
练子宁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他沉声道:“我也感觉有点不对劲。”
“太顺畅了。”
“我们刚来余杭时,周参政等人,虽是笑脸相迎,但总体而言,是笑里藏刀的,那笑容我现在想起来,都感到有些后背发凉,而浙江布政司的官员做事也是这样,凡事交代下去,再去问,就是传达给下面了。”
“一问具体进程如何,便是会差人去问,就是不说实际进展。”
“这么推三阻四的官府,还有一个同样滑溜的盐运司,他们要是各种下绊子,这会至少还要开好几场,怎么这才过了两天,他们就一下变了?”
“这是为什么?”
练子宁有些想不清楚。
夏之白也不太明白,他其实都已做好舌战群雄的准备,只是李本末等人似根本没这个打算,只是做了简单的挣扎,随后就直接放弃了,而且是一泻千里,最后甚至都直接不吭声了。
完全成了夏之白一人的独角戏。
解敏犹豫了一下,不确定道:“会不会是锦衣卫查到了什么?”
听到解敏的话,几人都愣了一下。
随即面露恍然之色。
蒋瓛来到余杭后,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便是夏之白,这六七天下来,也没见到几面,而且见到蒋瓛,他一般都神色匆匆,不知道在干什么。
夏之白也没问过。
而且不仅是蒋瓛,汤和同样如此。
基本都不见人。
夏之白摸着下巴,暗自琢磨着:“还真有可能,信国公在南方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很多功勋集团,都要卖信国公一个面子,至少不敢让信国公难看,而锦衣卫这段时间,也不知在查什么,我们又在这边不断挑事,只怕地方官府,已是一个头几个大,的确很难招架的住。”
“最终.”
“让我占了便宜。”
夏之白也咧嘴笑了起来。
花纶几人摇摇头,他们可不这么觉得。
或许汤和、蒋瓛的确给到了地方官府压力,但要是没有夏之白自己弄出的这么大动静,地方官府哪里会这么容易屈服,只怕还会继续硬挺着,这一切都是夏之白应得的。
充其量只是多害取其轻罢了。
至于汤和跟蒋瓛暗中在调查什么,他们可没胆量去打听。
也不敢打听。
能让汤和跟蒋瓛这么上心的,哪是他们敢去关注的?没有打听到东西尚好,要是真打听出来的,指不定要死多少人,汤和跟蒋瓛可同样是奉陛下旨意来的。
“你接下来还要做什么?”花纶看向夏之白。
夏之白舒展了一下身子,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不少,道:“把盐厂全部登记在案,然后跟布政司一起,将盐厂整合了,同时让工师去将那些机器改了。”
“你为什么这么执意改良机器?”花纶有些不解。
夏之白神秘一笑道:“机器这东西,跟人不一样,是很容易看出一些东西的,而改良后的机器,若是出了问题,只能是我这边安排人去修理,这一来二去,我就能了解到这些机器的使用情况。”
“继而对盐厂运行情况有个大致的评估。”
“机器时代,技术很重要。”
“而我掌握着技术!”
“除此之外,改良后的机器,零部件损坏,只能找我替换,当然不是不能自己换,只是机器这东西,目前只有我手中的工厂是严格按照标准化在生产,而其他地方生产的,未必那么标准。”
“我的性价比最高。”
“最终天下的盐厂,零部件在一段时间内,都得经我同意。”
花纶几人一愣。
他们倒是不清楚其中的门道。
只感到有些心惊。
区区一个机器,竟有这么多门道,若非夏之白说出来,只怕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而南方这些人,还将这些机器视为赚钱工具,殊不知从一开始就掉入到了夏之白圈套。
而且还被套牢了。
随即几人也是暗暗点头,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
南方这些人以为自己轻而易举,就骗得了蒸汽机的图纸,殊不知,那未尝不是夏之白故意放出来的。
就是在钓他们上钩。
但平心而论,面对这么大的诱惑跟担心,只怕谁都会上套。
他们同样没有例外一说。
只能说,夏之白算的太精明了。
他算的是人的贪!
夏之白站起身,望了眼天空,道:“接下来就该解决灶户的问题了,不过在解决灶户问题前,需要先树立起威信,人无信不立,地方官府威信已失,想让灶户相信官府,还得多花点心思。”
练子宁道:“你准备怎么做?”
夏之白道:“自然是按照我说过的事去做,让工师去宣传一下机器的用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先安抚,再说明一下情况,同时替灶户说明一下利弊,而后便让他们自己去做取舍。”
“如今布政司这边都已松口,灶户的事其实不算很难。”
“只要能坐下来,基本没啥大问题。”
“毕竟.”
“事情都闹到这种地步了,他们又不信任当地官府,已不太可能待在当地,担惊受怕的过日子,跟着北上其实是比较好的出路,而且北上给的待遇是明显优于南方的。”
“故土难迁。”解敏道。
夏之白颔首,道:“故土的确难迁,但也得分情况。”
“要是整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又有多少人能呆得住?等把灶户的事解决了,我们或许就能启程回去了,这一番南下,倒是比我预期的要顺利不少。”
练子宁一脸严肃的看着夏之白,凝声道:“我有一个问题,从现在的种种情况来看,南方发生的事,很明显是你一手促成的,哪怕不是你主动的,也定跟你有脱不开的干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的目的在哪?”
夏之白长身而立,任由衣衫随风拂动,淡淡道:“你真的想知道?”
“想。”
“那我告诉你。”夏之白头颅微仰,道:“南方的事,不算是我造成的,但的确跟我有一定关系,只是倒因为果,对我而言,实在是有些冤枉,我只是把南方的真实情况捅出来了而已。”
“南方越是狡辩,越是挣扎,越是反对,这便说明,他们的私心越重。”
“我很早前便跟陛下说过。”
“大明的税收体制有问题,必须要改,只是陛下没有听从,而这一次借着南下,我算是让陛下睁眼看了看南方的实际情况,当然不止我一人,或许信国公、蒋瓛指挥使等人,同样充当着陛下的眼线。”
“无论是谁,都会将南方的实情往上禀告。”
“南方并没有那么的太平。”
“反而是繁华之下,藏匿着太多黑恶。”
“有当地官吏的,有卫指挥使的,也有功勋子弟的,还有地主恶霸等等,这些其他地方,其实也有,而南方最甚的是,这些利益集团已有团结在一起的征兆,这对中央朝廷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南方是大明的南方。”
“绝不能变成南方几地自保。”
“而一定程度上,也验证了我很早前说的那句话。”
“大明的士阶层出了问题。”
“而且是大问题。”
“大到已能动摇到大明国本,甚至是直接影响到大明对天下的直接控制,南方需要一次大的清洗,而清洗是要死人的,也会造成很多方面动荡,因而我需要向天下证明一件事,就是南方能很快恢复稳定。”
“食盐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蒸汽机的出现,的确造成了一些乱子。”
“但你现在再放眼去看,乱子真的很大吗?只要食盐供应不出问题,地方百姓真的在意吗?”
“不在意的。”
“甚至于地方百姓是乐于见到官员去死的。”
“古往今来,没少人说百姓是愚民。”
“这句话乍看是有道理的。”
“因为百姓哪懂那么多大是大非,只要所杀之人比他们身份地位高,他们就拍手称好,他们就暗喜,今天陛下杀了我,天下百姓听说后,同样会欢呼雀跃,等明天陛下杀了你们,地方百姓同样会欢呼。”
“安抚百姓从来不是问题。”
“真正的问题一直都是鼓动人心的商贾、士绅、官吏。”
“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挑起一场大的闹剧。”
“但这些人不是铁板一块。”
“只要能分化、拆解,大事也能化小。”
“随着蒸汽机相关的运用,地方势力能鼓噪的力量,能裹挟起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小,朝廷想恢复正常也会越来越容易。”
“而现在地方势力还退缩了。”
“他们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