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陵阳不易宫】的九十九道玄门一同照耀金光,即是九十九道光辉镇压,如同无数只眼睛悬在这团银光周围,汇聚于一点。
‘竟然已经到了需要法宝镇压的地步…’
可【大衍天玄箓】仿佛毫无反抗,只一次又一次,忠心耿耿般预警着,将未来可能的种种变化照耀而出,不断在这狭窄的法宝内部演变。
他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大衍天玄箓】,心中渐渐有数,似乎明白了,为何要用法宝来镇压,抬起一手来,向上平举,便有一团银光从手中映射而出。
【推衍之力】。
此物正是当年【大衍天玄箓】感应而落,神妙附身在刘长迭身上,后来到了仙鉴范围之内,因为箓气感应,被陆江仙从刘长迭身上取来…用过数次,留下这一星半点。
这一星半点不足作什么推演,兴许只能做一次福祸之推算,而随着陆江仙道行越来越高,也不舍得拿来运算功法,便一直留在手中备用,存放到今天。
如今将这一点银灿灿如星辰般的光芒掐在手心,却如同煮沸一般汹涌起来,这白发男子眼中的银光也越来越明亮,凭借着两者箓气之间的感应,手中的银光飞速变化,浮现出一位白衣的中年男子。
刘长迭。
只是画面中的刘长迭面色苍白,气质衰颓,修为低微,乃是【大衍天玄箓】当年推算之中的刘长迭,随着滚滚的法力与箓气注入其中,时光倒流,一切一切画面开始往回推。
最后凝固在稚嫩的青年身上,可与陆江仙当年查看他记忆时戛然而止不同,这画面仍然在倒流,便见一道银光从他身上倒流而回,越过重重阻碍,重新现出【宛陵天】的景色来。
而此刻的【大衍天玄箓】完全不是如今安安分分的模样,浓烈的银光几乎癫狂地挣扎着,震得【陵阳不易宫】摇晃不止,九十九道玄门错乱摇摆,灵光扰乱,动摇天地。
可无论【大衍天玄箓】如何挣扎,【陵阳不易宫】总能稳稳将之镇压住,偏偏银光有一瞬间的闪烁升腾,位格骤然拔升,竟然从中走脱而去…
陆江仙心中骤然一紧,随着信息涌入脑海,种种回忆涌上心头:
‘这是…当年那一枚箓气赐下之时!’
当年李家不过黎泾小族,陆江仙得了碎片修复,第一次给李家赐下箓气,叫做【避死延生】,可当时乃是第一道箓气,他手段与神妙不足,曾经惹得四方感应…
‘应当就是那时了…’
【大衍天玄箓】被【陵阳不易宫】压在宛陵天内不知多久,此物颇有灵性,日复一日地计算推演,寻求走脱之法,而这一感应,让【大衍天玄箓】骤然拔升位格,从【陵阳不易宫】中走脱一神妙!
这一道神妙飘飘荡荡,却不知去向,落在刘长迭身上,为他推演了未来情景,撞在陆江仙手中时,此神妙并未用完,应当还有数次推演的机会,最后一步一步引得刘长迭推进修为,去揭开【宛陵天】的面纱,以此放出【大衍天玄箓】!
结果半路被陆江仙截去神妙,不知何方道统下场又断了他的道统,叫他习了闭锁之金,最后只成全了他的紫府机缘,却也算是把命保住了。
可如今一看,此物如今不应叫【大衍天玄箓】,已然化为一法宝,叫做【大衍天素书】!
正如陆江仙当年所感应,【大衍天素书】衍未来,算玄机,测前缘后续,主未定之事,又能保养天机…更重要的是,此物与『司天』金性纠葛,与金位大有干系,可谓是举世瞩目。
以陆江仙的眼光来看,此物可以称之为【司天位别】。
【位别】二字,曾在司勋会口中显露过,甚至李家众人也听说过,司家有渊源,能记一下这二字,只知道是法宝之别名,却不知【位别】与【法宝】更有区别。
【位别】并非人人都有,乃是大神通者自身与金位印证,从而利用太虚借取出一点位格,说是【法宝】,不如说是果、闰、余这些金位的一部分,与其说是真君之物,不如说是金位之物。
如渌水之醒心剑,按着陆江仙推算,杜青的神通大概率是不足以令他凝聚【渌水位别】的,应当是当年羽蛇成道,高坐渌水之位,凭借大神通,以自身渌水主的身份为质押,向渌水果位借位格,再与种种天材地宝、乃至于金性结合,这才成就【渌台醒心剑】。
而羽蛇一夕身陨,相当于作为质押之物的本身消失,这【渌台醒心剑】作为位别,掉落进渌水果位之中,从此不见,自然不可能落在龙属手中。
等到渌水杜青登位,虽然没有那样大的神通可以向果位来取位格,可当年的羽蛇早就炼好了,只要渌水之主的位格在身,又可以把【渌台醒心剑】借出来。
此物自然可以在杜青手中大展神妙,一离开他的手,立刻就烟消云散。
而【大衍天素书】正是如此!十有**是『司天』尊位在世之时就封印在此地,从未动过!
陆江仙有十足的把握,只要众真君还有保住这等法宝的心思,就绝不会把【大衍天素书】从【陵阳不易宫】中取出来!只要让【大衍天素书】有一瞬间的喘息之机,立刻会堕入『司天』之位,从此消失不见,等到要重新取出,必须要有人登上位置才行。
‘当年宛陵天主人将【大衍天素书】镇压在此处,必然也是为了避免此物消失不见!’
陆江仙看得明白,【大衍天素书】之所以被当作位别来炼,同样是一种取巧——仙鉴对箓气的支配力极为恐怖,唯有用同样高的不能再高的金位对抗,才能将之保留在【位别】之中…
陆江仙心中渐渐明晰,却将目光投向手中的推衍之力。
“【大衍天素书】被【陵阳不易宫】镇压,已是定局,洞天之外尽是真君…却迟迟没有将此物取出,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可他静静在这法宝内部坐下,手中的银光推演,凭借着箓气之间的感应,使得【大衍天素书】的种种神妙与各类玄机都在他眼中分毫毕现,甚至连带着时时刻刻浮现出的推算结果皆以一种海量的速度疯狂的往他的神识中涌来。
‘无论如何,拖得越久越好。’
…
太虚。
白芒芒的长锋一动不动,却如同利刃直指,让汹汹的真火分开道路,照出男子冷冷的脸庞,那真火簇拥的华服光彩流淌,极为威风。
可天空的金印早已再次盖下!
“轰隆!”
便见熊熊的真火倾泻,李曦明的『谒天门』浮现而出,结结实实的把这灵器承受住了,可眼下已非孤身一人,明亮的长锋赫然前刺,叫是楼营阁抬起袖来,气势十足地一挥:
『天兜火』!
霎时间他的整件衣袍从下而上卷起,滚滚的火焰化为鸟雀之姿,将长戟束缚住,可真火深处复有一光刃跳起,直往他心口去。
“铿锵!”
是楼营阁毫不意外,袖口大张,跳出一光珠来,怦然炸响,连带着滚滚雷霆砸下,打得光刃支离破碎,可他并不追击,而是化为一片真火消散,在另一侧显化,神色平淡。
李周巍的话并不好听,可道理却不错。
他是楼营阁在此时出手,本就是为了展现立场——如今洞天即将开启,几乎大部分紫府都聚集在此,正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他高家需要一场与李氏生死相搏的斗法!
先时岸边不过小打小闹,哪怕慕容颜已经出手,是楼营阁依旧按兵不动,高家固然需要表态,可局势不明,因为南北之争的指令打斗一场,不可能伤性命,根本没有意义。
‘只有真正得罪李周巍,有生死危机的杀害,才能真正与魏李断绝!’
当年布好的局,却偏偏阴差阳错而错过了,慕容家再三警告,他明白自家渤烈王亲李的姿态有多危险、当年被推着南下的处境有多难堪,心中想要表态的念想就有多重,眼下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地方要么在当下,要么就在洞天!
‘高家要想在接下来的大势中不成为牺牲品,有更进一步的希望,唯有真正成为一把刀——哪怕是成为另一种形式的牺牲品…也好过举族灭亡。’
他并不能保证李家两人会入洞天,于是悍然出手,就是为了逼李周巍现身!心中早就做好哪怕李周巍不现身,是楼营阁宁愿连洞天机缘都不要,也要将李曦明重创,断绝念想的准备。
可眼前的男子一句话落下,虽然大有些嘲讽之意,可该说明白的早已经坦坦荡荡与他说明白了:
‘他李周巍会入洞天,大可在洞天之中解决!’
【宛陵天】非比寻常,恐怕是这么多年来最贵重的,一件宝物甚至可以抵百年之功,能不错过机缘,是楼营阁自然是不愿意错过的,心中略有些复杂,身后的真火则慢慢收敛,太虚之中的动荡却越发激烈,一片片紫光落下,已有众修试图穿入其中。
是楼营阁静静地看着他,幽幽道:
“你我洞天之中争高下。”
紫金色的光芒正在汇聚,赤红的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落往洞天之中,长戟倒悬一圈,驻在虚空,李周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李曦明:
“却牵连叔公了。”
李曦明连连摇头,莫说刚才的男人给了他多少难堪,只见了李周巍,心绪便好起来,笑道:
“这是什么话!”
于是迈出一步,上下打量。
便见眼前的男子容貌气质更加威武,隐隐约约有一层淡白色的幻彩笼罩在身上,最为重要的是隐隐约约飞舞的两道金光!
哪怕是早就通过玉符收到消息,此刻仍忍不住满脸笑意,果然见李周巍笑道:
“晚辈侥幸功成!”
此刻李周巍的升阳府中两色交织,两道彩光闪闪,金白荟萃,已然是二神通,除了金黄混一的『谒天门』,赫然还有一道纯白如雪神通,正是上曜玄极法身神通——『君蹈危』!
『君蹈危』作为明阳一道的身神通,与李周巍从处境到特性都极为契合,一朝功成,更是光芒万千,可与什么『千百身』、『洞泉声』这些聚散无形的身神通不同,讲究的就是一个神通加身,强横破敌!
李周巍自己估量着,一身法躯恐怕已经到了摩诃级别,如若是身神通大成,更是大进一步。
而『君蹈危』之贵重,就在蹈危!
如若他受人围攻,处境越危险,合围的强敌越多,神通的加持就越恐怖,李周巍甚至可以感应【白麟命数】,最高可以为『君蹈危』平添近九成的威能…
反观之围攻的众修,能越压越甚,直至杀害还好些,如若让他走脱了去,蹈危功成,『君蹈危』额外功效增添的越多,所有此战受到的伤势便愈合得越快!
除去斗法方面的强力加持,『君蹈危』亦有乘时变化、回归正轨之能,即《身镇虎关宝经》之中所提及【蹈危者深虑,居安者疏失】,每每他在冲杀中受到迷惑一类的术法干扰,便能骤然脱困,回归正轨。
‘只可惜此神通只有冲杀之时有用…’
除此之外,身神通加持飞行、太虚行走速度的特点同样有所发挥,只是不如那些变化无常的身神通,眼下刚刚炼成,不过增加半成不到而已。
可与『谒天门』有笨重的缺点一般,『君蹈危』同样有所不足,此法身擅受累积、纠缠之伤,遇剑意、锐金、雷霆这般爆发式的重创不利,可最怕的还是不与之多打斗,以禁锢、分身、聚散、幻化拖延…
余下大大小小的神妙异相,如【上曜伏光】威力上涨不少,不必多提,大多是在斗法修行中有所助益,却让李周巍心头感悟万千,道行大进。
眼下两人对视一眼,本想多聊几句,可太虚中的震动一次比一次激烈,叫两人都忍不住移目望去,李曦明急忙从袖口中取出这段时间得到的几枚丹药,急急塞到他手中:
“速速去吧…凡事回来再提,只在里面小心点!”
李周巍并不多说,稍稍拱手,双目炯炯:
“晚辈先去一步!”
于是驾起天光,化为光影穿梭其中,李曦明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却也警惕打量起来:
“天宛不知是否开启鸿雪道统,可不能让她暗自拿着溜了!”
却见太虚响动,那浅青色衣服的女子又重新跳出来,况雨面上颇有不忿,只道:
“姓是楼的看不起人!”
李曦明却眼前一亮,问道:
“道友可不进去寻宝?”
况雨那张娇俏的脸上明显有心动之色,可咬了咬牙,只道:
“新雨群礁离不开我…我更不能受伤,在外界还好,我自以为也有几分本事,凡事可以凑凑热闹,可洞天之中就麻烦了。”
李曦明若有所思,可他本就有些忌惮独自前往让天宛起什么心思,想起眼前这位跟赤礁岛也好不到哪去,暗暗欣喜,笑道:
“既然如此,道友可愿意跟我走一趟?自有丹药补偿。”
“哦?”
况雨挑了挑眉毛,她的容貌与江南女子略有不同,更有些可爱气,原本乌黑的眸子在光彩的照耀下竟然有些蓝紫色,满眼笑意地道:
“怎么?大丹师有用得着小女子的地方?”
“真是抬举我了!”
她是个爱玩笑的性子,李曦明有些尴尬地摇头,把天宛的事情半是隐瞒地说了,不去提鸿雪道统,却见女子眼睛一下亮了,表现的比他还热烈,只道:
“好呀好呀…”
况雨狡黠笑起来,答道:
“她家的道统是蠢蛋道统,可她不修并火,虽然自视清高,但谁知道有什么手段呢?自然是小心一点好…我来给道友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