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啪!」
一颗蚕豆大小的冰雹砸在了距离卫燃屁股不足20厘米远的位置,冰雹与冰雹的猛烈撞击中,这颗冰疙瘩像是一颗跳弹一样砸在了他的耳朵上,带来了一阵附着了寒意的刺痛。
缩着脖子在肩膀处蹭了蹭,几乎蹲在水里的卫燃小心的活动了一番早已麻木的双脚。
按照他的估计,距离他们结束有关冰糕的话题已经过去了差不多20分钟的时间,但这要命的冰雹却没有停下来,反而下的更加密集了,唯一值得庆幸的,也仅仅只是这冰雹的个头小了许多罢了。
但相比这点变化,如今他们的周围,尤其他们的脚下,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冰疙瘩,甚至被挤在最中间的小喇嘛周围都已经飘着一层冰了。
也正因为这些冰雹的存在,众人此时也不得不保持着屁股朝外脸朝里的姿势,围着盘腿坐在冰水里,手里还拎着油灯的小喇嘛。
「阿嚏!」
季护士将头埋在臂弯里打了个喷嚏,却根本不敢松开手里的油布和竹筐。
「这雹子还要下多久啊...」李壮打着哆嗦嘀咕着,他已经冻的下半身都快失去知觉了。
「以前我遇到的雹子,最多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就过去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努力把身体往前挪了挪,刚刚有几颗冰雹砸在了他的后背上,即便隔着茅草马甲,那力道依旧让他觉得太疼了些。
「我参军以前都没...阿嚏!都没赶上过下雹子。」季护士同样往前拱了拱,同时也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等下雹子一停咱们就立刻出发」
李壮吸了吸快要过河的清鼻涕,「说什么也要找个能离开水的地方,再生一堆火暖和暖和,不然要出事的。」
「咱们的木柴不多了」
季护士说完,不受控制的又打了个喷嚏,小喇嘛见状,也将手里那盏能释放些许温度的煤油灯往她面前凑了凑。
「先烧,烧没了再说。」
李壮顿了顿又说道,「季护士,等下出发的时候,给每个人都再发一条肉干。」
「还发?」
「发」
李壮斩钉截铁的说道,「肚子里有食才能走远点,先活过今天晚上再考虑别的。」
季护士咬咬牙,最终应了下来,「也好,那就每人再发一根。」
「季护士,咱们还有多少吃的?」卫燃开口问道。
「鱼汤只剩下最后一壶了」
季护士想都不想的答道,「都在你的竹筐里,另外还有几块刘班长偷偷藏下来救命的皮料和十几粒青稞,我猜都是他省下来的。」
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季护士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红辣椒还有最后两颗,姜也有手指头大的一块,盐巴不多了要省着些。
然后就是那些肉干了,它们倒是有不少,能有个四斤上下,不但我那饭盒装满了,本来包里还装了不少呢,下午的时候把捡来的饭盒腾出来之后我都装进去了,塞得满满当当的,肯定够咱们走出草地的。」
「药呢?」李壮追问道。
「只有半瓶药包子(马粪包)和一小根牛油蜡烛」季护士答道,「还有不少炭块呢。」
这算什么药品啊...卫燃暗暗叹了口气。
「够了!足够了」李壮倒是信心满满,「咱们肯定可以走出去!」
似乎就是在等他这句话一样,李壮前脚说完,后脚砸的头顶遮盖物噼啪作响的冰雹竟然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相互对视一样,卫燃艰难的挪动着酸疼麻木又冰凉的双腿往后退出去,接着便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
扶着竹筐
慢慢的站起来,他的两条腿也因为麻木,像是在被一万只蚂蚁啃咬神经一样酸痛难忍。
和旁边同样疼的龇牙咧嘴的李壮以及季护士对视了一眼,卫燃咬着牙站直了身体,随后哆哆嗦嗦的拧开水壶的盖子,伸手从遮盖物上那些堆得像小山包一样的冰疙瘩里抓了一把,叮叮当当的灌进了自己的水壶里。
等小喇嘛也艰难的钻出来,众人又小心的从筐里取出烧水壶和铜瓢,同样往里面灌满了洁白干净的冰疙瘩——这可是难得的干净水源。
四人装满了所有的容器,卫燃重新挑起了扁担,李壮也重新接过油灯将亮度调高,等季护士给每个人都发了一条肉干之后,又一次迈开了步子。
此时,因为地表铺了一层白色的冰疙瘩,也因为头顶的阴云散尽,视野反倒比之前好了许多,可即便如此,他们却都没有找到哪里的地势稍稍高一些,能让他们暂时离开脚下冰块、水和烂泥的混合物。
从分给自己的肉干上艰难的咬下来大拇指大小的一块,卫燃将剩余的部分暂时塞进了上衣口袋里,一边咀嚼,一边跟上了走在前面的李壮。
相比前者出发前的乐观,卫燃却在暗暗警惕,他们眼下食物暂时不缺,水的也不缺。但刚刚那场持续了能有半个小时的冰雹,却在让每个人都在时不时的打着喷嚏。
如果等下找到宿营地的时候没办法暖和起来,恐怕...
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远处却亮起了一道闪电。
可即便借着这道明亮的闪电,他都没有看到远处哪里地势能高一些。
前后不过三四秒钟,隆隆的闷雷声也从远处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催着他们不得不再次加快了脚步。
挑着扁担的卫燃依旧在盘算着,他的扁担一边装着油布和毯子,另一边装着些锅碗瓢盆以及三把抗日大刀和两支土枪,除此之外还有四颗马尾手榴弹。
其余三人,每个人的肩上还用绑腿带背着一支老套筒,小喇嘛的腰间,还格外神奇的额外别着一支盒子炮。
季护士除了用竹筐背着的最后一点木柴,肩上还有个挎包,那里面除了刘班长留下的两个玻璃药瓶以及王珍护士留下的铜皮饭盒之外,还有装着马粪包的大玻璃瓶子。
更别提下午的时候她就把那个仿德军饭盒要走了,将原本装在挎包里的肉干装了进去自己亲自背着。
这有问题吗?当然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他们的负重太高了,这还没算每个人还挎着一个装满冰疙瘩的水壶呢。
必须要减重才行...
卫燃忧心忡忡的暗自琢磨着,可...怎么减重?
照他自己的想法,那三把抗日大刀绝对是要扔掉的,那四颗每个都一斤多重的马尾手榴弹乃至那两支分别来自护士王珍和刘班长的土枪都没有继续带着的价值。
但...但他这么想,李壮和季护士也这么想吗?
这些自己根本就看不上的武器,这些当初王珍护士用命保护的武器,他们肯定是不会丢下的。
给扁担换了个肩膀,卫燃看了眼夜空中越来越近的阴云,内心却愈发的不安。
说是直觉也罢,说是这么多战场活下来赋予的警觉也罢,他总觉得如果不走快点,恐怕会有极大的麻烦和危险在等这他们。
可...
卫燃看了眼又一次淹没膝盖的冰凉烂泥,这种条件,即便没有这许多负重,他们又能走多块呢?
「哗啦!」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水花声以及小喇嘛的惊呼,「卓玛!」
得益于金属本子教会的奘语,他清楚的知道,小喇嘛下意识的惊呼代表着「女神」的意思。
是季护士出事了!
卫燃可顾不得细究小喇嘛对季护士的称呼,立刻放下扁担转身看了过去。
借着身后李壮拎着的油灯提供的光明,他清楚的看到,季护士摔倒在了烂泥里,此时小喇嘛正惊慌失措的试图将她搀扶起来呢。
可看季护士的样子,她...她似乎昏迷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卫燃也已经跑了过去,从另一面将季护士搀扶起来,「季护士?季护士?季春兰同志?」
「她怎么了?」李壮此时也趟着烂泥跑了回来焦急的问道。
顾不得回答对方的问题,卫燃探手试了试对方的鼻息。
没有?
卫燃心头一沉,继而意识到,是自己的手因为低温冻麻木了。
想到这里,他直接将同样冻的通红的耳朵凑到了季护士的口鼻处。
万幸,对方呼出的气息虽然微弱,但足以让他的耳朵眼变得格外痒痒。
稍稍松了口气,卫燃下意识的又要伸手去摸季护士的额头,借着却又立刻反应过来,撸起袖子,让相对更加敏感一些,至少没有被冻的失去知觉的手臂内侧贴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果不其然,几乎瞬间,他便感受到了滚烫的温度。
恰在此时,季护士也伸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衣服,嘴也一张一合的似乎说着什么。
再次弯腰凑到对方耳边,他只听季护士说道,「别...别管我了...你们...自己走吧...」
「她发烧了」
卫燃没听季护士继续说下去,直起腰说道,「李...班长,我们要尽快找个干燥的地方生一堆火才行,她应该是受寒了。」
「我挑着担子!」
李壮说话间,已经将手里的油灯塞给了茫然无措的小喇嘛,「卫燃,你背着季护士,咱们快点走。」
「好!」
卫燃说话间,将季护士背着的竹筐、水壶和挎包以及武器和原本戴在头上的斗笠全都递给了小喇嘛。
小喇嘛见状,立刻将其背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后举起了那盏已经调整到最高亮度的油灯。
与此同时,卫燃也在李壮的帮助下,利用两条绑腿带背起了瘦的像是没有重量的季护士,并且任由李壮将一条潮乎乎的毯子披在了季护士的身上。
用手捏紧了毯子的边角,卫燃拄着木棍迈开步子走在了最后。
「放我...下来...」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季护士有气无力的说道。
卫燃却没理会对方,反而一边走,一边从水壶里倒出一颗冰疙瘩塞进了季护士的嘴里帮她降温。
在越发频繁的闪电和闷雷声中,才晴朗了不到两个小时的夜空再次被阴云笼罩,继而又稀里哗啦的下起了冰凉的大雨。
万幸,在雨彻底变大之前,他们总算找到了一处略微高一些的草地。
这里虽然一脚踩下去仍有些烂泥,但总算不至于泡在水里了。
以最快的速度用油布搭起帐篷,三人又清空了竹筐并排倒扣在地上,并且在上面铺了一张破毯子,这才让季护士躺在了上面。
「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李壮慌乱的念叨着。
「别慌」
卫燃说话间,已经翻找出他自己的帆布水壶套,往里面装了些冰疙瘩之后,将其放在了季护士的额头上。
「生火吧」
卫燃指了指那个铜瓢,「就在那个铜瓢里生火,熬姜汤辣椒水给她喝,要快。」
闻言,李壮想都不想的将铜瓢里的冰疙瘩倒在了帐篷外面,拔出两把抗日大刀,一把垫在下面,用另一把将仅剩的五根木
柴一一劈开,并且浇上了一些煤油。
根本不用比划,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小喇嘛立刻用火镰撞击燧石点燃了铜瓢里的木柴。
不等火彻底燃起来,卫燃便已经翻出最后一水壶鱼汤倒在套杯里架在铜瓢上,李壮也找来仅剩的那一块姜,将其切开之后丢进去,随后又把最后两颗辣椒用手撕开丢了进去。
「盐」卫燃提醒道,「加一些盐。」
「好!」
李壮说完,又立刻翻找出刘班长的玻璃药瓶,拧开之后磕出一撮盐给卫燃看了看,等对方点头之后,立刻撒进了套杯里。
「别愣着」
卫燃等对方拧紧瓶盖立刻催促道,「把搪瓷缸子翻出来,都倒上鱼汤摆在铜瓢周围加热。季护士已经受寒了,咱们三个也不远了。」
李壮打了个哆嗦,立刻又从一堆物资里找出搪瓷缸子,倒满了鱼汤放在了铜瓢边上,接着,他还举一反三的把大家的水壶也摆在了周围,并且招呼着小喇嘛帮忙,用一块毯子架在了帐篷口,挡住了从外面吹进来的寒风。
随着木柴的燃烧,套杯里的鱼汤渐渐变的滚烫。
根本不等彻底沸腾,他便立刻将其递给小喇嘛,接着又指了指躺在竹筐上的季护士。
「她...」
「我不知道」
卫燃不等李壮说完便给出了回答,「我们...我们没有退烧药,只能...只能靠她自己。」
闻言,李壮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做什么了。
摇了摇头,卫燃想了想说道,「无论如何,我们要先熬过今天晚上,等天亮之后,立刻找个地势足够高的地方停下来,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也...也只能这样了。」
李壮讷讷的应了下来,显然是没了主意,他...他毕竟同样只是个孩子罢了。
其实别说他,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卫燃,此时也根本看不到丝毫的希望。
他清楚的记得,后世夏漱石在发现那些东西的地方感冒,自己能做的也只是送他去医院钻高压氧舱。
可此时此刻,他上哪去找高压氧舱和氧气瓶去?
就在他暗暗发愁的时候,小喇嘛却喊了声「同志」。
转过身,他却发现小喇嘛将没有喂完的鱼汤,以及勺子递给了卫燃,随后竟然一把抄起挂在扁担钩上的油灯,一手拿起斗笠和木棍,弯腰钻出了帐篷!
「哎!你去做什么?」正忙着烧水的李壮连忙问道。
然而,还不等他和卫燃追出去,小喇嘛竟然拔出了腰间的盒子炮对准了他们!
「别跟过来!」
小喇嘛用奘语大喊道,「我去给卓玛找药,如果我没能回来...算了,反正你们也听不懂,别出来!别跟过来!」
一边说着,小喇嘛也一边后退,最终拎着油灯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他...」
李壮呆滞的看着小喇嘛消失的方向,「他...他怎么能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志呢?」
「他会不会开枪都要两说呢」
卫燃一边给季护士喂汤一边说道,「而且那枪里哪有子弹呀。」
「对...对啊!」李壮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拿起斗笠就要追出去。
「别追了」卫燃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的说道。
「你怎么能...」
「他跑远了」
卫燃用下巴指了指外面,「没有油灯,我们去找他,说不定走不了几步就要掉进烂泥里了,现在...现在我们不能再伤第三个人了。」
「你在说什么?」李壮已
经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追出去,你和小喇嘛中的任何一个人受伤了,我和另一个没有受伤的人,都能背着受伤的两个继续走,但如果你们都受伤了...」
闻言,李壮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我一个人,没办法把三个人都背出去。」卫燃说出了过于残酷的后半句。
「但他是老百姓!」
李壮说完,已经拿起斗笠扣在了头上,「卫燃同志,我命令你留下来照顾季春兰同志,不许追出来,如果...如果我和小喇嘛在天亮前都没能回来,你...
你就带着季护士走出去,带走所有你用得上能带走的东西,留下所有你用不上带不走的东西。
如果我们能回来,但是都受伤了,你就背着小喇嘛走出去!」
说完,李壮不等卫燃回答,便拿上木棍和一条毯子,义无反顾的冲出了低矮的帐篷。
「你们怎么都这样...你们怎么都这样...」
卫燃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他一次次舀起来的鱼汤也一次次的随着他的颤抖滴落回了套杯里。
「别...别管我了...」
季护士看着卫燃,努力撑起一个微笑,有气无力的说道,「快...去救小...小喇嘛。」
「喝汤吧」
卫燃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搀扶着季护士坐起来,把套杯凑到他的嘴边,「喝吧,喝完了我就去救他们。」
「我...」
「喝吧」
卫燃近乎哀求的说道,「喝了它,我好去救小喇嘛,我求求你喝了它吧。」
无力的摇摇头,季护士扭头看了眼帐篷外的暴雨,最终还是张开嘴,喝下了几口鱼汤。
「剩下的...留给你们喝吧...」季护士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也...也受寒了。」
「还有呢」
卫燃慌乱的指了指身后仍在燃烧的篝火,「快喝吧,都喝了,我去救他们。」
季护士笑着摇了摇头,「我是护士,我怎么能先把药吃了。卫燃,你是...你是工农红军。
穿上这身衣服,就...必须把老百姓,放在自己...前面,快...快去吧。」
咬咬牙,卫燃让季护士重新躺在了竹筐上,又从篝火边拿起自己的水壶,用破布裹起来塞给了季护士,随后戴上斗笠,拿上木棍,弯腰冲出了帐篷。
一番寻找,他迈步走向了隐约亮起灯光的方向,摸着黑用手里的棍子探一步走一步,一次次的栽倒,又一次次的爬起来,一点点的拉近着那那盏油灯之间的距离。
当他终于走上一片草甸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跪在草甸上,一手拎着油灯,一棵草一棵草寻找着草药的小喇嘛。
也看到了他的身旁,正用手撑开破毯子,试图帮小喇嘛挡雨的李壮。
看了眼找上来的卫燃,李壮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前者甚至在那张年轻、憔悴甚至可以说稚嫩的脸上,看到了「欣慰」。
没有任何的交谈,卫燃将手里的棍子随手戳在一边,抓住对方手里那张毯子的两个角一起撑开,挡在了小喇嘛的头上。
抬头看了看帮自己遮住了大部分雨的毯子,小喇嘛在磅礴的暴雨中念叨了一句什么,低下头继续借着油灯一棵草一棵草的寻找着。
第一个草甸,第二个草甸,第三个草甸,他们三人走到第五个草甸上的时候,小喇嘛终于发出了一声欢呼,将油灯放在身旁,拿着木棍开始了奋力挖掘。
凑近了看了一眼,卫燃发现,小喇嘛挖的更像是一棵草的草根,这棵草的上半部分似乎已经被人割走了,只留下个光秃秃的杆杆。
也正因如此,他更加没办法认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植物了。
好在,得益于这里过于松软的土质,前后都不到一分钟,他便挖出了一团枝枝杈杈,绝非人参的黑色根茎。
掰下一条根须送进嘴里嚼了嚼,小喇嘛也紧跟着眉头和眼睛以及鼻子几乎缩成了一团,显然,这东西的味道不是很好。
「我们回去吧!」
小喇嘛吐掉嘴里的根须,用奘语大声招呼了一句,接着抬手指了指来时的方向,嘴里也冒出了万能的「同志!」
「走!」
李壮示意卫燃松开毯子披在了小喇嘛的身上,一手拄着棍子,一手拉着小喇嘛冰凉的手,就往回走。
愣了愣神,卫燃也连忙拎起油灯跟了上去。
有惊无险的回到帐篷里,万幸,铜瓢里的火仍在燃着,季护士也没有什么大碍。
根本顾不得休息,小喇嘛又一次拔出腰间的盒子炮,毫不犹豫的硬塞给了李壮,随后找来抗日大刀,将他挖回来的那株不知名的草药根茎切下一半,切碎丢进了卫燃的套杯里,架在了炭火上熬煮着。
「你认识他刚刚煮的那颗草药吗?」
李壮拿着小喇嘛塞给自己的盒子炮一边打量,一边低声朝卫燃问道。
「不认识,你认识吗?」卫燃说完,还打了个喷嚏。
李壮摇了摇头,又忧心忡忡的看了眼季护士,最终没说些什么。
等了能有约莫着20分钟,小喇嘛翻出四个搪瓷碗,给每个里面都倒了小半碗加了草药的鱼汤。
「同志!」
小喇嘛将第一碗递给了李壮,又把第二碗递给了卫燃,接着他自己端起一碗,捏着鼻子皱着眉头一口喝进了肚子里,随后还亮了亮碗底儿。
随手丢掉手里的搪瓷碗,小喇嘛端起最后一碗,走到了季护士的身旁,小心翼翼的用小勺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了季护士的嘴边喂了进去。
「喝吧」
李壮说完,一口将碗里的鱼汤和里面飘着的一些根块灌进了嘴里,然后便皱起了眉头。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龇牙咧嘴的一通乱嚼,咕嘟一口咽了下去。
「有这么难喝吗?」
卫燃嘀咕了一句,同样一口将鱼汤灌进了嘴里。顿时,那苦辣夹杂着如鲜麻椒一般顶脑门的味道便在口腔里敲了他一闷棍。
艰难的将其咽进肚子里,卫燃和李壮对视了一眼,各自咽了口唾沫,他们都没品出来那到底是什么草药。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随着那些苦辣呛人的鱼汤灌进嘴里,季护士也再次醒了过来,并且被呛的连连咳嗽。
倒是小喇嘛却笑了笑,一边继续给她喂着最后一点药汤一边自顾自的用奘语说道,「喝吧,喝了就好了,我以前风寒,阿妈总是用它熬汤给我喝。
喝了就好了,就是又苦又辣味道不太好。唉,要是有酥油茶、有牦牛奶就好了。」
「也不知道小喇嘛在说些什么」
李壮一边吧嗒着嘴一边嘀咕道,「我要是会奘话就好了,我一定要好好和他说上三天三夜才够。」
「会有机会的」
卫燃顿了顿,换了个话题说道,「对不起,我...我开始没和你一起去救小喇嘛,我不是怕死,我真的不怕死,我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其实你想的没错。」
李壮拍了拍卫燃的肩膀,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但他是老百姓,你是红军战士,所以咱们必须去救他。」
「我保证...」
「不用,不用保证什么。」
李壮笑着转移了话题,「来,快坐下吧,趁着柴还没
烧完呢,把脚烤一烤。」
「顺便也帮季护士把脚烤一烤吧」卫燃说着,已经端起铜瓢走到了季护士的身旁。
「我们肯定能走出去的」李壮说着,吹灭了油灯。
「你说什么?」卫燃一边帮着小喇嘛把季护士扶起来一边问道,下雨的声音太大了,刚刚他没听清对方说的什么。
「我说,我们肯定能走出去的。」李壮坚定的说道,他那张年轻、憔悴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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