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冀州。
二月中旬的寒风依旧冰凉刺骨。
冀州,天下九州之首,世家林立,为大汉最富庶之地。
大地之上难民成群结队,面如菜色,神情麻木,步履蹒跚。
路上,不断有人晕厥在地,身体剧烈抽搐,渐渐僵直……
一路走来,浮尸遍野,饿殍遍地,苍蝇“嗡嗡”地在上方盘旋。
路过一处高门大院时。
队伍中。
一名男子温柔轻抚身旁美妇脸颊,转向巨大朱红色大门,死死凝视。
片刻后,他咬牙拉着美妇,来到高宅大门前。
砰砰!
砰砰砰!
一位管家打扮中年,打开门,见男子一身破布衣,里面还塞满稻草,满脸不屑。
男子见状,一脸卑微,连连作揖,讨好笑道:
“大人,您要女人不要?只要您开尊口,我这就送给您!”
“很干净的!很干净!”
管家居高临下,肆意打量美妇,压下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冷哼道:
“呵,这女人虽端庄,可面黄肌瘦,要养好多天,不知要费多少粮食!”
“给你几张饼,可怜你了!”
啪嗒。
几张薄饼丢到地上,滚到男人脚下。
管家不由分说,直接牵着美妇就向门内拉拽。
即将进门之际,美妇回头,回望男子,泪眼婆娑,满脸不舍。
男子狠狠低下头,不敢直视,手中双拳紧握,胳膊青筋暴凸。
啪——
大门关上。
“啊!!!”
男子发出撕心裂肺大吼。
良久,他望着这高高的大门,对薄饼视而不见,踉跄离开。
活着……
———
高门大宅内。
曲音袅袅,歌舞升平。
火盆吱吱燃烧,将大殿烘的温暖如春。
华服男子端坐高台,手捧酒樽,满面红光,悠然自得。
身前,几十位婀娜多姿的身影,身着薄纱,轻歌曼舞,扭腰摆胯。
其中不乏丰腴美艳中,又自带端庄的良家美妇。
珍馐美食摆满桌案。
华服男子一甩衣袖。
哐当哐当——
美食洒落一地,男子习以为常,指向最娇艳的美妇,重重在案台敲击两下。
美妇身体一僵,面色惨白,但仍如机械般缓缓上前,平躺案台。
华服男子仰天狂笑,俯视美妇,目光灼灼,嘴角缓缓翘起……
……
与此同时。
冀州邺城郊外,太平道据点。
各州太平道渠帅齐聚。
全部身着黄色道袍。
距起事不足一月,殿内气氛热烈。
张角端坐主位,手持金色九节杖,神色从容,道袍华发,更衬仙风道骨。
张角右手边,张宁依旧一袭白袍,在这片黄色浪潮中,尤为突兀。
她神色清冷,傲然端坐,目光沉凝,直视前方,思绪渐渐飘散。
脑中陈诺身影挥之不去。
那邪意的双眸,轻佻的笑容,以及他最后一句冷冽之言,即使已过一年,至今回味,仍让她心中荡起一丝涟漪。
“哼!让我求你吗?”
她冷眸眯起,暗捏粉拳。
“报!祸事了!祸事了!”
突然,一道声嘶力竭之声传来。
接着,脚步声响起,一青年气喘吁吁闯入大殿,声音惊惶:
“大贤良师,不好了!”
“洛阳急报!”
“叛徒唐周告密,马元义被车裂,洛阳教徒全部被诛!
狗皇帝猜测冀州有变,已下诏派出大军全力抓捕大贤良师!”
此言落下。
大殿内哗然一片!
张宁脑中陈诺模样瞬间崩散,下意识转向张角。
她回忆起父亲曾说之言:
“宁儿,知道吗?
我们道家鼻祖老子曾言:
芸芸众生,生而平等!
但如今,为何人一生下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
就是这些狗皇帝、世家!
为巩固统治!
罢黜百家,篡改经文,这篡改经文就如头顶苍天,将我们思想牢牢禁锢!
告诉我们要甘愿平庸!任人奴役!
为父传道十余载,誓要打破这苍天,为天下芸芸众生,讨不公!”
如今还有机会吗?
张宁眼中闪过忧虑,静静看着张角。
张角手指微颤,心中一痛。
还是失败了!
失去洛阳助力,靠这些江湖草莽,此次起义成功概率大跌!
要遁入山林吗?以他威望,大汉也奈何不得,以后在道家也可称宗道祖!
但仅一瞬,此想法便被他抛弃。
他深吸口气,神情恢复古井无波,眼中怒火燃起。
就算失败又如何?
贫道也要请大汉一同赴死!
咚!咚!
张角轻敲九节杖。
众人望向张角,恢复镇静,眼中崇敬无比,大殿内瞬间寂静无声。
“诸位加入太平道多年,大多都是被官府、世家欺压的平民。
应知当今世道!
世家府邸骄奢淫逸,载歌载舞,而门外却尽是饿死之骨,如同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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