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老朱十分不满的推开车门帘子。
却见马车前方不远处的宽敞官道上,一截木桩挡住了前进的道路。
木桩的前面,一位一条袖管空空的的老汉正坐在那里。
老汉闭着双眼,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
只余下一只的手里拿着一个粗糙的黄铜烟袋锅子,随着节奏轻轻敲打着。
在老汉脚下,则踩着着一把生锈的大砍刀。
刀身之上,坑坑洼洼的不成样子,刃口也已然崩坏。
好的嘛!
你这是吓死谁呢!
真李逵碰上假李鬼。
老朱顿时就怒了。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
这特么在大明朝,还有人敢抢劫咱老朱?
真特娘的老鼠枕在猫妹妹上睡觉。
吉尔大了。
“标儿啊,咱到时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咱的都城边上,竟然还有人敢拦路抢劫,简直就是不把咱这个皇帝老子当回事啊!”
“标儿你在这里看着,特娘的,老胳膊老腿的,还敢出来学人抢劫,你看咱大嘴巴子怎么扇他!”
老朱一把推开朱标,气哄哄的就要跳下车。
朱标赶忙下了马车,搀扶着老朱从马车上下来。
这老哥老腿的,可千万别摔了。
看着老朱怒气冲冲而去,朱标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
这老头一看就有个六七十了,而且看那架势,看那刀片子,八成就是军阵上下来的老家伙。
这样的老宝贝,即便是到了宫里,也敢给那些达官显贵使脸色。
您老整天说着要好好对待这些老卒,要当成本太子的长辈看待。
这会就要打人嘴巴子了。
呵呵了。
别装逼,你打一个,给咱瞧瞧啊。
马皇后将怀里已经睡着的小小朱放到一旁的软垫上,怕孙儿着了凉,又将小被子拿了出来,轻轻的给小小朱盖上,这才抬手掀开车帘。
看到前方的一切,马皇后温声笑了笑:“标儿,走,咱们也去看看!”
“母后,要不还是算了吧!”朱标有些担忧的说道。
毛骧就藏在不知哪里保护老朱,对于老朱的人身安全,朱标并不担心。
可母后也下了车,万有一贼人……
马皇后拍了拍儿子,自信笑了笑。
南京城周边,怎么可能会有毛贼大着胆子过来抢劫,而且还是如此年纪的毛贼。
更何况,马皇后坚信。
这天底下,即便是有人胆大包天,敢于刺杀老朱。
但是,绝对不敢刺杀自己。
别问,问就是自信源于老百姓的爱。
“是,母后!”
见劝不动马皇后,朱标环视左右,冲着隐藏暗处的守卫使了个眼色,这才恭恭敬敬的将马皇后搀扶下来。
朱标的一举一动马皇后自然都看在了眼里。
这个儿子啊,就是太过于小心,稳重的有些吓人。
而前方那个当老子的,则是不稳重的下人。
这爷俩啊!
马皇后有时候真的想。
这爷俩的性格真是应该换一换了。
被朱标扶着,母子二人快走两步,很快就追上老朱。
此刻的老朱,已经到了老卒的面前。
大喇喇的往那里一站,张嘴就问。
“老哥哥,这是在干什么呢!”
“怎么还带着刀,莫非是打算拦路抢劫不成!”
“就你这身子骨,恐怕也抢不来几两银子啊!”
老朱打趣老卒说道。
至于刚才要扇人嘴巴子的事情,说说就罢了。
怎么还能真打!
这可都是自己的子民啊!
眼前的老卒,虽然衣衫破旧,但是浆洗的十分的干净,也不像其他地方的百姓一样,瘦的皮包骨头,反而看上去身子骨很是健硕。
更重要的是,这脖子上还缠着红巾。
娘的,这不是要造咱的反吧!
老朱见到这熟悉的物件,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那段日子。
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真特娘的刺激啊!
听到有人喊话自己,老卒倚着树桩子,抬头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见是一家三口,于是警惕的对着三人来回打量。
“你谁啊,敢跟老汉这么说话!”
这话说的,就很有方静之的几分味道。
更有蓝玉的三分神韵。
自从庄子上开了作坊,办了学堂,庄户们的生活越来越好,脾气自然跟着也是越来越大。
用老王的话说。
蓝家庄子的庄户们如今除了看自己人,碰见其他的都喜欢用鼻孔看人家。
特别是那群缺胳膊少腿的老卒们。
更是一个个的眼睛长在了脑门上。
每天叼着一根旱烟袋,一瘸一拐的在庄子周围巡视。
待着其他庄子的庄户就是一阵奚落。
张口闭口就是问那部分的,来俺们庄子做什么。
总之,除了自家庄子,其他地方的人,在他们眼里都是土鳖。
嗯,这个词是从少爷嘴里学来的。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说起来很有感觉。
如今老卒就用鼻孔看着这三个土鳖。
“咱是过路的,咋滴了!”
这老卒的眼神,就让老朱很不痛快。
有种当初他看元人的感觉。
从上到下,从头发丝到脚底板。
除了鄙视还是鄙视。
对于老朱这样的人,老卒自然不带惧怕的。
穿的好一点又如何。
咱家里也有新衣裳。
得罪人又能咋滴。
天底下还有人能比咱家侯爷还要嚣张嘛。
“过路的呀,此路不通,换条路走吧!”
“前面的路在修着呢,老汉就是在这里看着,不让你们过去叨扰修路的。”
老头歪着脑袋,懒得搭理老朱,这样的愣头青,今天见了好几个了。
还有个什么南京什么官的大侄子,非要从这里走,还要跟老汉动粗。
如今,那位嚣张的大侄子正在前面搬石头呢!
别问,问就是李家小公爷亲自动的手,给那纨绔差点揍个生活不能自理。
哎,也不知道这李家小公爷是招惹了哪位大神。
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这就是找人出气呢!
老汉咂吧了两下嘴,反手从怀里掏出烟袋锅子,为自己按了一把烟丝,凑到火折子上,美美的滋了一口。
再抬头看看老朱。
哎,不知道李家小公爷揍不揍老头。
就小公爷那素质,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修路?”老朱皱了皱眉:“在下也没听说朝廷征召徭役修路啊!”
老卒抬起头,瞥了老朱一眼。
没好气的说道:“谁告诉你是朝廷征兆徭役修路了,等着朝廷给俺们修路,哪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呢。”
“俺家少爷忧国忧民,觉得不能给娘娘,给皇孙添麻烦,就招呼庄户们把这段路子给修了!”
“怎么,你有意见啊!”
老朱干瞪眼。
尼玛!
怎么能没有意见。
这啥情况。
修路就修路把,怎么咱修路就猴年马月了,怎么就不能给皇后,给皇孙添麻烦了。
合着给咱添麻烦就对了是吧!
马皇后在旁,稍一思索,立马就笑了。
不出意外,他已经知道这老卒所说的少爷是谁了。
看着有些疑惑的朱标。
马皇后凑近朱标耳边低声说道:“是那方家小子的主意。”
方家小子,方静之!
朱标笑了笑。
这来的路上,没少听小小朱与父皇絮叨这位方静之。
对这人的性子,朱标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
一个看似纨绔不堪,却有无数奇思妙想的少年郎。
就是这方家小子的庄户。
怎么感觉也是一群老纨绔呢!
“老哥哥,这是修的通往哪里的路啊!”老朱龇牙,压下心中的火气又问道。
老卒闻听此言,立马昂起了脑袋,又恢复那种鼻孔看人的神态:“蓝家庄子!”
说完,老卒忽然打量了朱标几眼,又回头凝视着老朱问道:“你是当官的官老爷吧!”
“老哥哥何出此言!”老朱疑惑。
咱的王霸之气这么重了,这老卒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眼光,有眼光啊!
不过这蓝家庄子???
对了,蓝玉送给方小子的庄子,不就是这个嘛!
特娘的,咱赶了一路,终于是到地了啊!
好小子,咱的百姓都让你给带坏了,你等着。
不过就冲这老不死的眼光好,一会咱揍那方小子的时候,少使点劲,算是给他几分面子了。
“你这样的,老汉见得多了!”老卒不屑一笑:“老汉当年也是军中的悍将,跟着蓝帅那也是走过南闯过北的。”
“大大小小的官员,那也是见了不少,岂能看不出你是当官的。”
老汉说着,将烟袋锅子在那生锈的刀片子上磕了几下。
见烟袋锅子里还有几根残存的烟丝,老汉将烟袋锅子放下,拿起一旁的小树枝就要清理一下。
朱标见状,笑着上前,帮老卒清理了一下烟袋锅子。
老卒眯着眼睛,笑着点点头,这小伙子,就很有眼力见,适合推荐给少爷啊。
“小伙子,长得仪表堂堂,是个人才啊!”
“长辈过誉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朱标笑着回应。
老朱一笑,眼瞎的老东西,还特娘的真是好眼力,能看出咱太子的不凡。
“老哥哥好眼力,在下也不是什么官,就是个小吏而已!”
“小吏啊!”老卒话语里,三分不屑,三分薄凉,四分的漫不经心。
这就让老朱很伤心啊!
难道做小吏,很丢人嘛?
那要不,自己换个县令啥的?
老卒说完,又是上下打量老朱一阵,笑问:“你认字不!”
这仿佛看牲口一样的眼神,就让老朱很不高兴,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自然是认字的,县衙里的文书,就是咱帮着县令老爷起草的。”
老卒一听,顿时乐了,一拍手说道:“认字好啊!”
“家里老王还说,缺个认字的账房先生。”
“老弟啊,我跟你说,你可是逮着了。”
“这样的好差事,那可是庄子上的老家伙们抢都抢不来的。”
“不是老哥哥说,你在县衙里做个小吏,哪有做我家少爷的账房舒服啊!”
“管吃管住安排住宿,美国三五天改善一次伙食,肉管沟,每月的例钱不少,足足两吊子大钱呢!”
“怎么样,要不要留下来,这做账房,可比当官好多了。”
这下子,不但但是老朱懵了,马皇后,朱标同样也是愣住了。
给朝廷当官,竟然还不如给你少爷做账房。
你家少爷是真特娘的牛逼啊!
还管吃管住,例钱不少,还能吃上肉?
老朱面带惊愕之色。
这方小子,是做了什么!
他家的账房,这特娘的过得比咱的县令老爷还舒服啊!
特娘的,搞的咱这个皇帝都有点意动了。
我呸。
“老哥哥,这话什么意思?”老朱问道:“难不成,这蓝家庄子账房,真的比当官还要好?”
老卒的脑袋抬得更高了,笑容也变得更加的不屑了。
“在俺们庄子,只有最没出息的,才去当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