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方静之对孔善祥这位庄子上先生还是有印象的。
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当见到这位老先生的时候,都会恭恭敬敬的施上一礼。
能让粗狂的老卒们施礼,可见这位先生在他们心中的分量。
而每当这时,这位老先生总会笑着回上一礼。
方静之喜欢他。
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方静之向来是比较尊重的。
换个说法。
方静之很敬重读书人。
特别是年纪大,看上去还很有学问的那种。
在大明,最惹不起的,就是这群人。
谁知道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老学究,会不会有一位在朝中当疯狗的弟子。
这种人,很惹不起的好吗!
当然,最主要的是,方静之很喜欢儒学。
哪怕是后世的人喜欢批评儒学伪善,批评儒学喜欢玩双标,批评儒学把人分等级等等。
可儒学即便是这有错,那有错又如何。
不可否认,儒家思想学说奠定了中华民族精神的基调也塑造了其基本形态。
当然,这关方静之屁事。
他喜欢儒家,喜欢儒家的分级制度。
不然自己穿越到大明,那岂不是白穿了。
自己来到大明,就是为了当干部,当领导,当代表,当高等人来的。
为了表达自己对儒学,对儒家,对老先生的敬重,方静之特意换了一身衣裳,再次溜达着来到了前厅。
小菩萨寸步不离的跟着方静之,哪怕是小家伙哈欠不断。
或许是因为,只有守着方静之,才能带给它足够的安全感。
至于没心没肺的小金刚,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小窝,早已经迫不及待的飞扑上去,开始梦中相会母老虎了。
来到明厅,孔善祥也恰好刚刚到来。
他的身后,跟着几名年轻人,这应该是他的弟子。
方静之起身,恭恭敬敬的冲着老头子施了一礼。
“小子方静之,拜见孔师。”
“方公子快快请起,老朽不过是庄子上的教书先生,怎担得起如此大礼!”
孔善祥进走两步,施礼过后,赶紧扶起方静之。
一双老眼,上下打量这位庄户们口中的大恩人。
模样俊秀,气质不凡,慵懒中带有一丝随意,随意中又带有一丝不羁,给人一种如沐春风,太白在世的感觉。
若有孙女,嫁给这小子也不错。
至少这皮相,就很不错嘛!
虽然他有些不懂,为何这位少年郎如周王一般,不好好读书,喜欢胡作非为。
但并不妨碍,方静之在他这里的第一印象是高分。
二人依次落座。
至于孔善祥带来的弟子,就只能站着了。
方静之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将自己专用的茶具端上来。
很快,下人们就送来了红泥小火炉,以及方静之的专用茶具。
淡蓝色的火苗轻轻的舔舐着铜壶底部,水烧开了,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响。
方静之下了茶叶,熟练的洗茶,斟茶。
一杯散发着清香的茶水被送至孔善祥的面前。
方静之伸手施礼:“孔师,请用茶!”
“多谢!”孔善祥笑着回应,喝了一口茶水,脸上不觉露出满足的神色,随后开口赞叹一声:“好茶!”
方静之笑了笑,道:“孔师抬爱,小子也不懂茶,不过这茶都是永昌侯带来的,孔师若是喜欢,走时可带上一些。”
孔善祥眼睛微眯,冲着方静之回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人老成精。
他哪里听不出来,这小子,就是在敷衍自己。
上等的小龙团。
这样的茶叶,每年都产不了几两。
大多数都被送到了宫里。
即便是自己,每年能得到的孝敬,也不过区区一两而已。
这茶叶也是能随便送人的。
不过即便是这小子敢送,自己敢收吗!
收了一个不懂茶叶的小子送的小龙团,说出去自己要被人笑话死。
这不是坑人家孩子吗!
不道德。
“贤者不炫己之长,君子不夺人所好,方公子的心意老朽领了!”孔善祥笑道。
“先生高义,能在当初愿意留下教导孩子们,就值得后生晚辈的敬重,区区几两茶叶而已,先生若是喜欢,自当拿去便好!”方静之表面大气豪爽的表示,但是茶叶盒却悄悄的挪到了孔善祥胳膊够不到的地方。
这点小心思,孔善祥看不出来,那可就是真的白活了。
老头看着方静之,越看越觉得满意。
这臭小子,真不是个好人啊!
不过这世道,他就不适合好人活命。
偏偏是这种不要脸的家伙,反而活的处处快活。
不纠结茶叶的问题。
孔善祥冲着方静之拱拱手,道:“实不相瞒,老朽已经多次来过府上,可是方公子一直不在!”
“今日听闻公子回府,便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方静之哦了一声,随后说道:“不瞒先生,晚辈还有个千户官的职位,这些日子一直忙于那个军务,所以不曾在庄子上。”
“不知先生寻小子,所为何事?”
孔善祥:“老夫有一事不明,特来寻公子解惑。”
“先生请讲!”
孔善祥道:“前些时日,周王与李小公爷闯入学堂,将孩子全部带走。”
“并且告之老夫,此后孩子们半日与学堂就学,半日随他们学习。”
“说此事乃是公子的吩咐,敢问公子,可有此事!”
方静之点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
孔善祥望着方静之,颇为失望的摇摇头,叹息道:“方公子,老朽有些不明白,公子为何要如此啊!”
“正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孩子们正是读书的年纪,怎么可以荒废学业,跟着周王去胡作非为呢!”
好吧,不愧是古板的读书人啊!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方静之冲着孔善祥拱拱手,随后说道:“孔师,小子对您,对儒学,十分敬重。”
“但是对您刚才的说话,表示并不认同!”
孔善祥:???
不认同?
老夫是来找你求认同来了!
老夫是来兴师问罪的啊喂!
“哦,方公子请讲!”孔善祥心中不悦,但是面上依旧保持风度。
而他带来的几名年轻弟子,却早已经皱起了眉头,显然对方静之反驳自己恩师十分的不满。
唯有一人,却是很有兴趣的打量着方静之。
方静之喝了口茶水,随后淡淡问道:“不知孔师,家世如何?”
“老朽耕读传家!”
“懂了,孔师家里,应该是地主阶级!”
“远非这些庄户孩子能比的呀!”
这个年代,但凡是说自己耕读传家的,都是那种手里握着不少土地的大地主。
没钱没地,你读个吉尔的一辈子书啊!
孔善祥有点懵。
啥子叫地主阶级?
老子是读书人,清高的好不嘞!
孔善祥道:“老朽不过是普通家庭罢了!”
“可孩子们正因如此,才更应该好好读书,博得一个好前程才是!”
“敢问先生,何为好前程!”
“当然是科举取士,为国效力!”
“我不赞同!”
你不赞同,你不赞同你大爷啊!
孔善祥有点无语。
这小子,有点离经叛道啊!
圣人先贤留下来的道理,你就一点不遵守是吧!
方静之不搭理老家伙,继续说道:“孔师可有想过,科举取士,如同数万人过独木桥,百中取一,甚至万中取一,不是所有读书人,都能高中!”
妈的,这让他想起来原主一段并不怎么美好的记忆。
虽然这不是他的切身遭遇,但是原主的也就是他的。
对了!
后世他也考过公务员。
妄图成为人民公仆,向领导们看齐,为人民做出自己一点微薄的贡献。
可惜政府慧眼识珠,识破了他的阴谋诡计。
没有录取。
这跟科举,其实说起来也挺像的。
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孔善祥有点尴尬。
因为方静之的问题,似乎有点戳他的心窝子。
他也只能老实的点头承认:“这个,这个老朽确实没有想过,是老朽的疏忽。”
没想过!
那可真是太好了!
方静之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笑容中,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快感!
“先生,其实读书,不仅仅只有科举一条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