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李子木的家里,就在曲州城外。
想着明日李明达肯定要找他麻烦,为免连累自己的母亲,他决定撒个谎。
在自家矮土房的门口深深呼吸了几口,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娘,我回来了。”
一个中年妇人正坐在堂屋,手中摸索着似乎在缝什么东西。
听到李子木的喊声,妇人把脸转向门口。
“回来了。”
迎着光,妇人的眼睛看起来明显不太正常,一片浑浊。
李子木走过去,把她手中的东西拿过来。
“都说过了,娘亲你眼睛不好,衣裳留着我来缝就行了。”
李子木的娘亲连氏笑了笑,说:“不碍事的。”
“娘亲早就习惯了。”
“而且就被针扎一下手罢了,又不疼。”
连氏的眼睛倒不是天生瞎的。
而是得知李子木的父亲战死后,日夜伤心把眼睛哭坏了。
也不是全都看不见,可以看得见白茫茫的一片,可也基本是废了。
好在军营里给了不少的抚恤金。
加上以前李子木父亲在世每个月拿回家的俸禄连氏都好好存了下来,孤儿寡母这才好好地活了下来。
连氏甚至还能把唯一的儿子给送进了学堂念书。
今日是县试放榜的时间,连氏便忍不住问道:“我儿此次县试考得如何?”
李子木拿着东西的手顿在空中,整个人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消沉。
但他娘亲眼睛不好,看不见他脸上落魄的表情。
“没过......”
李子木轻声回。
连氏知道自己儿子读书成绩很好,族叔时常说学堂的夫子对他赞誉有加。
这县试怎么会没过?
但成绩都张贴出来了,没过也没办法。
连氏摸索着用自己粗糙的双手握住儿子的手,安慰说:“没过也没办法。”
“娘亲听族叔说你读书成绩很好,科举是很大机会的。”
“明年我们再去考过便是了。”
听着自己母亲的安慰,李子木丝毫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
自从李子木到了城里的学堂后,他娘亲因为眼睛不好连下地干活都难,因此家里的田地基本都是族叔安排族里的人帮忙干着。
大家都等着他考出来,以后能光宗耀祖。
然而他明年,大概率是不能考了。
李子木只觉得嘴角发苦,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这些对自己满怀希望的人们。
如果他爹还在,就算在军中的职位不如李明达家,但肯定也不会让自己这般受欺负的。
“嗯……”
他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含糊地道:“我有些累了,先进屋去休息一会儿。”
进到屋里,李子木坐在床上,又站起来在屋里踱步。
此时的他,越发后悔自己为了出那一口气对着李明达动手了。
今年没考上,他还有明年。
明年的时候,他只要多注意一些,李明达不一定还能害到他的。
“我真是个蠢货!”
他懊恼地捶了一下被子。
又思考了一阵后,李子木握了握拳头。
“不行,不能就这样……”
“明日我去求求那李明达,不管他怎么侮辱都必须求他。”
“我不能失去参加科举的资格……”
……
另一边。
李子木的情况,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
元宝在村里随意找几个人一问,再合计一下,就能知道他真实的秉性如何。
再到学堂里打听了一番,便知道李子木并没有说谎。
县试考试那天,李子木被李明达关在学堂后面的柴房,有人便看到差不多时候李明达的侍从匆匆从那边离开。
在此前,李明达也是多次针对李子木。
甚至有一次,还把他的书本给扔水里,导致李子木回家晒了几天的书。
像李子木这种家里条件不好的人,本就把书本看得比命还重。
这李明达的做派确实让人恶心。
元宝打听完后,便回去如实禀告给了苏誉。
苏誉听罢,沉吟道:“他的父亲,是战场上牺牲的。”
元宝点点头:“不错。”
“牺牲后,营里虽给了抚恤金,平时村里的同族人也会给他们一些帮助。”
“而且李子木的父亲,算是李明达父亲的手下。”
苏誉本来想着,李明达这样毁了别人的科举,本就是罪大恶极。
想不到,他欺负的还是一个忠烈以后。
这样,就更是罪加一等了。
“什么忠烈之后?”
元宝禀告事情的时候,顾老头也正好从营里回来。
第一时间就到后院这里,想要看看自己的曾外孙。
结果刚巧经过苏誉所在的地方,便听到这主仆二人在讨论什么忠烈之后的事情。
顾老头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誉看过去,解释说:“我们今日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有些莽撞的读书人。”
“让元宝去打听了一下,发现他父亲此前在战场上英勇牺牲,他本人是忠烈以后。”
顾老头随口道:“既是忠烈以后,那即便那孩子有什么冲撞你的地方,只要不严重,也便不要追究了。”
苏誉倒是没有追究,就是有人要追究他。
苏誉便把今天的事情,跟顾老头简单说了一下。
顾老头没听完就生气了。
“科举乃是人生大事,这人仗着家里有点势力,就敢这般对待自己的同窗?”
“更不用说,那是为守住我东南边境而牺牲的战士后人。”
“想不到我手下的人居然连个孩子都教不好,真是丢尽老头子我的脸了!”
顾老头气得当即就要起身。
“我这边让人把他们父亲喊过来,我看看他们究竟有没有胆子在老头子我的眼皮子底下残害忠烈之后!”
顾老头直接吩咐了下去,让人把这李明达的父亲直接喊到王府来。
吩咐完后,他又觉得不太够。
那个人的科举都被人害得没去考,大错已经酿成。
不如给他一个补救的机会?
顾老头又吩咐道:“顺便吩咐负责此次县试的县令,让他给这孩子额外增加一场考试。”
“若是这个孩子的实力真的能考过县试可以,若是实力不够,也不能直接让他过。”
一般来说,顾老头是不会干预科举民生这些事情的。
但这次的事情不同。
若是那些为他战死的士兵后人他都能眼睁睁看着被别人欺负,那他这个主帅干脆就别做了。
吩咐完后,顾老头黑着脸坐下,直接端起苏誉给他倒的茶水一饮而尽。
“爷爷,这样单独给这人增加一场考试的话,会不会不大好?”
负责这次县试的,苏誉记得正是他的同窗彭天成。
这一来就遇上这种事情,要是被人捅上去可不好。
顾老头说:“我给他单独考一场。”
“若是不能过,自然是无事发生,但若是成绩能过,那便说是名次漏了,补录上去就行,也不会影响旁人的名次。”
“这种问题不大,没什么人会追究。”
苏誉点点头。
这操作好像是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听着有些熟悉。
苏誉看向顾老头,突然笑问道:“爷爷这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么详细的解决办法,看起来还挺熟悉的。”
“莫非先前也曾经用过这样的手段给别人开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