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看着低着头的儿子,镇三山郑重的问道:
“啸林,你还是不愿意接手这白虎山吗?”
听到镇三山果然还是问起了这个问题,郑啸林苦笑一声说道:
“爹,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须再问?”
“我即便就是有这个想法,像我这样一个残疾之人,又如何能够降服爹你麾下那群穷凶极恶之徒?”
镇三山闻言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沉默了一会又是询问道:
“那我死后你有什么打算?”
郑啸林认真的说道:
“我虽是个残废,手无缚鸡之力种不了地,也干不了什么力气活!”
“但好在跟随师傅学习这些年,能够识文断字,开放诊病,望闻问切,替人代笔写写文书,看个病抓个药还是没问题的,总归是饿不死的,父亲不必为我担心·············”
见郑啸林说的如此轻松,镇三山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你觉得我身死之后,绿林局势会如何?”
对于这个问题,郑啸林想了一会沉声回答道:
“四分五裂,你争我夺!”
得到这个回答镇三山赞赏的望了一眼郑啸林,然后继续说道:
“既然啸林你明知如此,又为什么会觉得你能置身事外?”
“干土匪这个行当的最忌讳的就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你是我的儿子,就算你生性纯良不与人争!人家为了避后患也会千方百计想办法杀你的!”
镇三山话音落下后,郑啸林低着头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从小生在土匪窝的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不过以前镇三山身体硬朗,他便是可以自我麻醉,逃避这个问题,而现在父亲这颗为他遮风挡雨的大树马上就要倒了,他就是再想要逃避,也是无处可避·············
看着沉默的郑啸林,镇三山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接着说道:
“啸林,你知道你师父杜老爷子,当初为什么一定让为父答应那第三个条件,让你跟随他学习医术吗?”
听到镇三山突然说起这个,郑啸林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会说道:
“师傅看我天生残废,心生怜悯,所以传授我医术,希望我能有朝一日,能够自己把自己治好?”
镇三山闻言摇了摇头说道:
“啸林,你这腿是从娘胎带出来的,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杜老爷子能够让你站起来,那已经是你我父子莫大的造化了,至于更多那便是奢望了············”
“既然如此师傅为何执意,让我跟随左右学习医术?”郑啸林有些疑惑的问道:
躺在床榻之上的镇三山叹了一口气,及感慨又敬佩的说道:
“我镇三山这辈子横刀立马,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都没有眨过眼睛,不过我是真服你师傅!”
“杜老爷子是有大智慧的,我也是这些年才后知后觉!”
“他知道我这辈子已经定型了,已经无药可救怎么也改变不了了,便是想要从啸林你下手。”
“他将你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传授你医术,就是想要你有一颗医者仁心,他日继承白虎山后能够弥补为父的所作所为,为婆娑府,为辽阳的百姓做一些善事,将这遍地虎狼的白虎山,化为良善之地!”
话音落下镇三山看着郑啸林,没有在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听着父亲的话,郑啸林终于是恍然大悟,眼前浮现出了当年杜景教授他的一幕幕,明白了为何当年在学习医术之余,杜景给他讲了那么多做人的道理,教会他体恤百姓疾苦···············
望着神色变化,似乎有些意动的郑啸林,镇三山继续鼓动的说道:
“这个世界上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当你有足够的力量,你就可以改变这个天下,让天下的规矩按照你的想法来运转,但如果你没有力量,那么你就得老老实实按照别人的想法做事!”
“啸林,告诉我你是想要掌握别人的命运,还是想要让人主宰你的命运?”
在镇三山的鼓动下,原本坚决不想继承白虎山的郑啸林,内心的坚持也是开始松动下来,如果在平常的时候,他肯定是对这些嗤之以鼻,但是现在得知镇三山命不久矣后,郑啸林意识到他没有办法在逃避了,他必须要直面这个问题。
认真的想了想,郑啸林苦笑着摊了摊手说道:
“爹,你最多还剩下两个月的时间,而且还要面对季奇伟,你就是想要将我扶上位,恐怕也是做不到的吧?”
“而且就算你将我扶上位,我一个残废又能让谁服气?要不了多久肯定还是会被人赶下去,到时候死的会更难看·············”
镇三山闻言非但没有悲叹,相反他望着郑啸林满意的点了点头,作为一个上位者,你的身体可以有一些缺陷,但是你的脑子必须要好使,至少能够做到对眼前的局势做出一个清晰冷静的判断!
“啸林你放心好了,这些年你虽然不愿意接受,但是为父却是一直在准备,虽然不敢说十成把握将你扶上位,但是六七成把握还是有的!”镇三山十分自信的说道:
郑啸林闻言有些将信将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镇三山所说,而就在这时镇三山也是压低声音将自己的准备全部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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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府,申门岭。
成千上万的辽阳军士卒,正在这块不大的小山岭上休整,此时这些辽阳军士卒垂头丧气的样子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不复初入婆娑府,不破白虎山誓不还的意气风发,威风八面。
营帐中隐隐传出来伤员痛苦的哀嚎声,更是让这支本就士气低迷的军队,变的更加意志消沉起来。
在六个时辰之前,他们刚刚才从白虎山下撤了下来,尽管三万辽阳军士卒只是围攻了白虎山七天左右的时间,但是因为主帅季奇伟严苛的命令,不计伤亡的猛攻,这就导致了这支辽阳军中光战死的人,就已经是超过了三千人,而受伤的士卒更是不计其数··········
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并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死伤了这么多的人,季奇伟所部在白虎山没有捞到任何的好处,只能是在白虎山留下了数千具尸体后仓皇撤退。
此时的中军营帐中,参军樊科正在向着坐在主位的平寇将军季奇伟,介绍着军队的后勤情况
将军,现在我军还有粮食五百石左右,按照现在消耗速度我军可以撑过两天时间,如果省着点用的,可以支撑三四天左右。”
“除了粮食问题外,我们现在还缺少药品,军医哪里告诉我现在缺少三七,刀口草,吹风散等十余种药材,急需补给量越大越好,我们现在好多兄弟,都已经没有草药治疗了,只能眼睁睁的等死。”
“而根据探报,我军的运粮队因为周边土匪的骚扰,此时现在还在七里铺附近徘徊············”
听到这个情况,生性暴躁的季奇伟是愤怒的咆哮道:
“运粮队这群狗娘样的是干什么吃的?”
“怎么现在还没有到?”
“他们是想要饿死本帅和兄弟们吗?”
“我给他们配了两千多人,一点土匪就把他们吓的裹足不前了?”
“他们是爹妈少给了他们一个胆子吗?”
在季奇伟的骂声中,满营的将领全都是不敢啃声,生怕把季奇伟的怒火引到自己的身上来,骂了一会季奇伟也逐渐时骂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了虎皮大衣上,看着眼前这群噤若寒蝉的窝囊废属下没好气的说道:
“你们议一议吧!”
听到季奇伟这么说了,参军樊科才是抬起头来介绍着说道:
“将军,我建议趁着白虎山的残匪还没有追过来,咱们现在赶快撤退··········”
樊科虽然说的好听,是撤退,但是季奇伟哪里不明白,他这是在隐晦的告诉自己要跑路,季奇伟的脸色瞬间就是变的难看起来。
白虎山到申门岭不过三十多里地而已,季奇伟之所以率部用了六个时辰的时间,才走了这么点路程,原因并不是因为官军的行动速度已经如此缓慢了,而是因为季奇伟心有不甘,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
遥想当初出兵的时候,他季奇伟是在宋文辉的面前,拍着胸脯保证道要把镇三山的的脑袋给宋文辉带回去的。
而现在就这样回去,他季奇伟的脸面往哪里放?辽阳第一猛将的名声往哪里放?
如果不是后勤告急,他还真想要和镇三山不死不休,不破白虎山誓不还!
即便是现在处境艰难,被迫从白虎山下撤了下来,季奇伟也是故意走的很慢,寄希望于镇三山的人马能从白虎山上追出来,和他在这平原之上摆开阵势大战一场,只要镇三山追出来,季奇伟就有信心能够一战扭转乾坤!
然而遗憾的是季奇伟他的举动,就像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一样,镇三山那边是根本不上当,这就让季奇伟心中有些进退两难了,他也知道现在他后勤告急,运粮队过不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带着部队主动向七里铺方向靠拢··············
但是如果这样做的话,无疑就是默认了他季奇伟此次行动的失败!
季奇伟是宋文辉的妹夫,也是宋文辉手下的一员悍将,再加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所以就是此战败了宋文辉也不会拿季奇伟怎么样,最多也就是训斥两用句,然后让他戴罪立功!
然而季奇伟此人对自己是自视甚高,他心中很难接受他会输给这样一群土匪!
想到这里季奇伟咬了咬牙,还是打算搏一把,沉声命令道:
“给我传令下去,今晚在申门岭过夜,斥候给我全部放出去,如果今晚上镇三山还不来的话,明天全军就启程向七里铺!”
听到季奇伟还想要在申门岭这里留一晚,樊科本能的就是想要在劝阻一番,但是他刚开口还没有说话,就是看到了季奇伟凶狠的眼神,当即心中一颤,乖乖闭上了嘴巴。
见樊科都被闭嘴了,其他众将也都是不敢与季奇伟意见相悖,纷纷点头向季奇伟表示同意。
看着大家都没有意见了,季奇伟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大手一挥道:
“今夜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严防死守,给我小心那帮土匪夜袭,谁要是敢有所懈怠别怪我军法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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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水原,丰州军军营中。
叶东拿着一封密信,走进了营帐中双手递给了叶明盛说道:
“少爷,这是霍处长让人送来的最新消息!”
叶明盛闻言不假思索,便是拆开了信封字字不落的看了起来,仔细的看完了一遍叶明盛便是将这封密信交给了一旁的古三思,然后他自己目光则是紧紧盯着眼前婆娑府的沙盘。
半盏茶的时间后,见古三思将信件放下,叶明盛便是开口询问道:
“古先生,我要是看的没错的话,镇三山找来的这三个帮手,冯二愣子,李莽,孙大海三个人,是想要抄季奇伟的后路吧!”
神情严肃的古三思点了点头说道:
“从地图上来说是这样的,季奇伟运粮队现在正在七里铺左右,因为沿途土匪的骚扰行动非常迟缓,季奇伟现在后期补给困难,他肯定是要先去七里铺跟运粮队回合,补充完补给后在另做打算。”
“以我所见冯二愣子,李莽,孙大海三个人应该是奔着苏木沟去的,只要季奇伟不想要他手下几万官军爬老林子,那里就是从申门岭向七里铺的必经之路,而且看上去哪里虽然算不上地势险要,但至少也是易守难攻。”
“冯,李,孙手下的兵马已经超过两万人了,还有地利优势,而季奇伟手下的官军,虽然在各个方面都胜过这些土匪,但毕竟是新败之师士气低落,再加上后勤将断,所以我觉得即便那三个匪头不为镇三山拼命,但是守个两天应该是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