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昏暗的烛光下,艾格隆以无比的兴奋,看着诚惶诚恐地站在自己面前的爱德蒙-唐泰斯。
这个身陷囹圄十二年的前水手,在幽暗的地牢当中绝望哀叹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想得到,自己还会有这一番际遇呢?
他的脑子一定还在懵懂混乱当中吧。
与世隔绝十几年的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在原本应有的世界线上,他会创下多大的基业,又会以怎样的哀伤和兴奋,对自己的那些仇敌们一一复仇。
世界已经被我改变了——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着自己的“成就”。
自己抢先挖走了基督山岛上的宝藏,然后借助金钱的力量提前把他和神父救了出来,并且把他们拉到了自己的战车之上,为了收服他们的心,自己还做出了金钱和荣誉上的许诺。
短短的几句话之间,他就将“基督山伯爵”这个爵位授予给了爱德蒙-唐泰斯,虽然这个场合并不严肃,但是他认这一笔账,如果他的事业最终成功了,那么他会履行这个承诺,把自己答应的一切送给这个可怜人的。
所以,请好好为我效劳吧……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他暗暗心想。
经过了今晚的一番折腾,现在也感觉到了十足的疲惫。
“好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了。”他看着爱德蒙-唐泰斯然后开口,“你明天中午带着神父过来,当成他的第一次正式觐见吧,我会给予他应有的尊重——顺便,我将接下来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然后,他转头看向了法利亚神父。
果然,神父现在一脸的精疲力竭,已经风烛残年而且身患重病的他,体力和精力当然远远不如少年人,也许他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了吧。
这个神父也是个可怜人,明明出身名门,有着大好的前途,还掌握着一个巨大宝藏的秘密,结果就因为命运的捉弄,落到了如此地步,差点失去了一切,默默无闻地死在了牢狱当中。
按照原著,他只剩下了两年寿命,趁着他死去的机会,爱德蒙-唐泰斯自己逃出了牢狱。
不过,现在世界线已经出现了变动,法利亚神父的生活环境和精神状态都会有巨大的好转,艾格隆决定尽量照顾这位神父,让他能够多活几年十几年。
这就当做我的补偿吧……他在心里想。
“再见,神父。”他点了点头,向法利亚神父告别,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夏奈尔自然跟在了他后面,关上了房门。
在幽暗的星光下,艾格隆带着夏奈尔沿着走廊向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陛下,为什么您要对他们那么宽容呢?”刚刚回来之后,满腹疑惑的夏奈尔终于忍不住问了,“明明他们威胁到了宝藏的安全。”
“他们也是有理由的,我认可这个理由。”艾格隆回答。
“如果他们所说的话完全属实的话,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可是,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而已啊,谁又能保证他们的话都是真的呢?”夏奈尔还是有些迟疑,“陛下,这年头人心难测,看上去最憨厚老实的人也都有可能说谎……”
按理来说,夏奈尔的疑心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她从没有见到过这两个人,更加不可能通过一本还不存在的来了解这两个人的性格,所以她必然会因为他们上岛之后的所作所为而充满了戒备。
“夏奈尔,我现在正是急需要人才的时候,没有时间去把一个人完全研究透再使用了。”艾格隆叹了口气,“为了成就事业我必须冒点险,而且我相信只要他们为我所用,终究他们会看到其中巨大的好处,而不会选择背叛我。”
既然艾格隆都说到这份上了,夏奈尔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虽然少年人的话确实也有道理,可是她心里总还有点过不去。
“夏奈尔,其实也不用那么担心,法利亚神父现在身体瘫痪,轻易不可能逃出我们的掌控,而爱德蒙-唐泰斯重情义,他不可能抛下神父离开,所以只要我们控制住了法利亚神父,就不怕发生什么意外。”艾格隆突然笑了起来,“夏奈尔,你以后负责看着神父吧。”
“嗯?”夏奈尔一阵惊愕,没想到主人突然交代了这个任务。
“神父就像是一个关键的齿轮,只要他在我们的身边效力,我既可以得到他的经验和智慧,也可以控制住爱德蒙-唐泰斯,让我可以放心使用他。”艾格隆小声解释,“现在我把这个齿轮交给你来保管,夏奈尔,虽然岛上的条件简陋,但我希望你尽量让他过得舒适一点,别让他死了……”
在艾格隆殷切的视线下,夏奈尔终于回过神来了。
她想了想,认为少年人的话确实极有道理。
“好的,陛下,我会尽量照顾他的。”夏奈尔答应了下来,“顺便监视住他。”
“辛苦你了,夏奈尔。”艾格隆伸出手来,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虽然表面上说是“监视”,但是其实艾格隆内心底里反倒是想要让夏奈尔放松一点。
夏奈尔从小就失去了长辈亲人,要说内心里没有任何缺憾也是不可能的,她虽然把自己的感情都倾注到了复仇和自己的复国大业上面,但是艾格隆还是希望她能够得到一些另外的精神抚慰。
以法利亚神父的善良和人格魅力,夏奈尔和他相处多了以后,也许能成为好朋友、弥补她自从童年以来的遗憾也说不定。
当然,这也只是他个人的期待而已,就算实现不了也没关系。
对他来说,主要目标达成了,他才有心情和心力去关注次要目标。
“好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艾格隆做了个手势,“夏奈尔,你也好好休息吧。”
夏奈尔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沉默地帮着艾格隆换下了外套就寝。
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爱德蒙-唐泰斯还久久地无法平静下来。
今晚的经历,波澜起伏,又消褪得无影无踪,仿佛做了一场梦一样。
这是噩梦,还是好梦?他自己也说不清。
相比较于爱德蒙,神父倒是从容了许多,他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的孩子,现在再烦恼伤神也是于事无补了,赶紧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觐见陛下,你先养好精神,免得闹出笑话了。”
爱德蒙-唐泰斯知道神父说得对,但是他眼下心潮澎湃,轻易又难以就寝。
千言万语在他脑海中盘桓,最终汇聚成了一句话。
“神父,我们真能成功吗?”
“事在人为,爱德蒙。”神父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半梦半醒之间的喃喃自语,“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怎么样了,所以你现在让我给个答案我也给不出来——但是,我认为他值得你效力。
横竖我们已经没有更多东西可以失去了,为什么不去战斗一次?我们已经经历了长达十几年的死亡,再经历一次死亡也没关系,无非是解脱而已;但如果我们成功了,欧洲历史上就会记载我们的名字。而你,也可以让你的仇敌们一个个回到地狱里面,这不是很好吗?”
是啊,这不是很好吗?
神父的话让爱德蒙豁然开朗。
少年人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也重新回荡到了耳边。
既然之前已经失去了一切,现在碰到了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去拼呢?再坏能坏过在伊芙堡的日子吗?
多少日子以来积累的郁闷,颓丧,迟疑,恐惧,被这一句话清扫得无影无踪。
“那就干吧!”他握紧了,然后大声对自己说。
接着,他只觉得浑身舒泰,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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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按照约定的时间,爱德蒙-唐泰斯带着神父前去觐见陛下,而艾格隆很快就让女仆带着他们进来了。
再次见面,少年人的风度还是那样优雅而又从容,看不出任何昨晚冲突的痕迹,而爱德蒙-唐泰斯还是隐约感觉有些尴尬,他恭敬地向少年人行礼,以此来表现自己的臣从。
“请坐,两位。”艾格隆指了一下椅子。
爱德蒙-唐泰斯扶着神父一起坐了下来。
“想念家乡吗,基督山伯爵?”他刚刚坐下来,艾格隆就冷不丁地问。
“嗯?”爱德蒙-唐泰斯一下子愣住了。
他一方面不习惯这个称呼,但更重要的是,他没想到少年人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不是叫我来当水手的吗?爱德蒙心想。
但是另一方面,就在一瞬间,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和牵挂突然涌上心头,让他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泪光。
被抓到伊芙堡坐牢十二年,老父和未婚妻的音讯全无,怎么可能有人不挂念呢!
“看来不用回答了。”看到爱德蒙-唐泰斯的反应,艾格隆就知道了答案。
接着,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那么,我想交给你一个需要回法国的任务,你可以顺便回家乡看看,打听下家人们的近况,我对时间的要求并不紧急。”
这句话暗藏着的温暖,顿时让爱德蒙-唐泰斯心生感动。
“具体是什么任务?”他连忙问,心里则发誓一定要替艾格隆完成。
“我希望你去往巴黎,前去面见特雷维尔侯爵,取得他的信任,催促他完成他的任务。”艾格隆小声解释,“特雷维尔侯爵是我在法国的重要支持者,他之前和我联系,保证可以从军队和退伍军人那里招募一批人来为我效劳。我非常需要这份助力,所以我希望你找到特雷维尔侯爵,催促他尽快完成任务,顺便在回来的时候,把那些人带到基督山岛上来。”
“我明白了。”爱德蒙-唐泰斯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疑惑,“不过我才刚刚加入您的团体,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呢?”
“因为这个任务需要潜入法国,并且接触到法国的上层社会,而且不能让旁人起疑心,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完成的任务。”艾格隆耸了耸肩,“这需要智慧,更需要一点风度。我和我的堂兄们当然可以做到,但是现在我们这些人去法国实在太危险了,所以我需要一个生面孔——而你,现在的相貌没有人知道,风度和学识也都不错,还有足够的胆识和体力,足以完成我的任务了。”
接着,他又小声补充,“你可以伪装成一个意大利贵族,用基督山伯爵作为化名。”
爱德蒙-唐泰斯静静地听着少年人的交代。
他感受到了少年人对自己的信任和重用。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好的,陛下,我都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会拼尽全力完成您赋予的使命!”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他突然又话锋一转,“另外,我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一边说,他一边从旁边拿出了一个小袋子,递给了爱德蒙-唐泰斯。
爱德蒙茫然地接过了这个沉甸甸的袋子,然后他打开一看,愕然发现里面都是贵重的宝石。
钻石,红宝石蓝宝石还有硕大的珍珠和翡翠,都静静地躺在这里。
“如你所见,这就是宝藏的一小部分。”艾格隆笑着对他说,“我个人估价是一百万法郎左右,不过大规模售卖的时候肯定会被人很宰一刀,所以我能拿到八十万左右就很满意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您是希望他拿去巴黎卖吗?”这时候,默不作声的神父突然开口询问了。
“是的,您确实具有洞见力。”艾格隆笑着冲神父点了点头,“贩售这么多珠宝肯定会带来价格波动,而巴黎,只有巴黎的金融家们是最有本领来吃下这些珠宝,让它对市场的冲击变得最小,相应来说折价也最少——爱德蒙,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希望你随机应变,帮我变成现金带回来。”
爱德蒙-唐泰斯顿时恍然大悟。
是啊,想要弄到这样一大笔现金,免不了要和珠宝商和银行家打交道,而巴黎又是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地方。
难怪陛下那么强调风度。
“你得尽量建立一条长期的销货渠道,我希望以后也能够大量从巴黎用珠宝获得现款。”在他沉思期间,艾格隆继续在旁边说,“这个任务确实不容易做到,但是,爱德蒙,我信任你,拿出你的本事给我看看吧!”
爱德蒙-唐泰斯小声问。“您不派什么人来监视我吗?这可是一笔巨款。”
“为什么要派人监视你?这个任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艾格隆笑着摇了摇头,“爱德蒙,尽管花钱吧,我不介意,我反而希望你能够借此在巴黎的上层社会打出一点名气来,为我们在巴黎金融界找到几个朋友。”
艾格隆对爱德蒙-唐泰斯寄托了十足的信任。
他知道,爱德蒙-唐泰斯重情重义,绝对不会是那种会为了大笔财宝而背弃义父的人,既然神父在他的手上,他就不可能卷款潜逃。
所以他干脆大度一点,反而能够体现出他对爱德蒙的信任。
“谢谢您,陛下。”爱德蒙-唐泰斯紧紧地握住了袋子,低声回答,“我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