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陛下,您放心吧,现在交通线和海岸线都已经被我们封锁了,这些兔崽子们一个也跑不了!”将军立刻挺直了腰,向艾格隆做出了保证。“您只管捕猎他们就好。”
普瓦图将军的保证,可谓是“深得帝心”,艾格隆现在最想要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好消息。
不过,他也没有被别人的恭维冲昏头脑,而是依旧保持着冷静。
他反倒是不动声色,继续追问将军,“海岸线真的已经确保控制了吗?”
“是的,陛下。为了获得最快的反应速度,苏尔特元帅之前和海军沟通过,允许我在紧急情况下和布雷斯特军港的舰队取得联系,让他们来支援我们。而这一次,我就执行了计划,虽然海军那边仓促之间能派出的战舰不多,但已经足够封锁旺代沿海了——”
“那么——海峡对岸的那个国家,有没有异常举动?”艾格隆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说实话,当听到贝里公爵夫人潜入法国造反的消息,艾格隆并不感到有多可怕,但是如果牵涉到英国,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现在他和英国人的关系还挺不错,但毕竟,在几十年前,英国人也曾经暗中资助了波旁王室的登陆活动(当时负责这项计划的就是阿图瓦伯爵,也就是后来的查理十世国王,他呆在船上死活没敢在布列塔尼的基伯龙海岸上岸,结果保王党叛军惨败,他被人讥笑了很多年“基伯龙勇士”),反而是这次他的儿媳倒有这个胆量。
而将军,显然也知道艾格隆的忧虑所在,于是,他立刻向艾格隆做出了答复。
“陛下,我们也一直在密切关注英国人的动向,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英国人并没有对他们的行动有过什么赞助,附近的海域并没有英国舰队的存在——我由此可以判定,这是保王党的自行行动,和英国人无关。”
他的答复可谓是一锤定音,让艾格隆最后一丝忧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来,威灵顿公爵言行合一,他根本就不想干涉宿敌的儿子在法国的统治——只要自己不干涉到英国的利益就行。
直到此刻,他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保王党的首领们会这么蠢,在这种完全无望的时机下,在毫无外援的情况下,居然还要冒险举兵叛乱,白白浪费自己的支持者的力量。
但敌人的愚蠢对他来说是大好事,他巴不得再来一打。
“至少此刻,我们得为英国人的绅士风度敬一杯。”艾格隆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继续对普瓦图将军说了下去,“将军,那么你认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投入现有力量,南下旺代平叛,给这些叛贼决定一击?”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陛下。”将军立刻就挺直腰杆,对艾格隆做出了保证,“我们一直都在为此做准备,地图和向导也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都可以按计划进行——”
“你们做得很好。”艾格隆忍不住又夸奖了一句。“我和整个国家都在感谢你们的辛劳。”
面对这种恶性的突发事件,将军和他身边的参谋们,如此迅捷而且冷静,一步步地按照计划行事,走子精准而且致命,确实可以称得上“精明强干”。
他不由得暗中感慨,自己笼络了苏尔特元帅,让他和他手下的精兵强将为己所用,确实得到了极大的助力。
如果没有这位元帅的话,虽然自己也同样有可能在波拿巴和波旁家族以奥尔良家族的内斗当中胜出,但肯定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正因为如此,艾格隆对元帅确实表现出了十足的尊重,任由他暂时把持了陆军的人事权和指挥权。
虽然元帅恋权而且有些跋扈,但至少还没有表现出对皇室明显的不敬,而且他的所作所为,都在客观上有利于皇朝的稳固——今天这就是典型的例子。
他也没有急着去跟元帅翻脸,毕竟他比元帅小了足足四十岁,完全等得起,他只需要一点点、慢慢地在军队内培植自己的亲信势力,最终在若干年内实现对帝国陆军的掌控,那就够了,日益老迈的苏尔特元帅,最终还是得逐步放权的(就像是他在原本的历史上所表现的那样)。
既然大势已定,那么接下来的就是细节问题了。
艾格隆和将军的密谈,很快又变成了一场军事会议,将军让自己的参谋们把旺代地区的军用地图拿了过来,并且对艾格隆演示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在汇合之后,先南下,前往仍旧被政府控制的卢瓦尔河畔重镇南特城,然后再从南特继续南下,兵分两路深入到旺代境内,接着在几个要点的驻军的配合下,扫荡目前被孤立在小块区域内的叛贼。
所谓的“旺代”,其实是有多种含义的。
狭义的旺代,是“旺代省”,也就是法国中西部的边陲省份,而广义的是指卢瓦尔河流域毗邻大西洋的一大片地区,这个地区根据地形地貌的不同,又被分作上旺代和下旺代,上旺代是指靠近卢瓦尔河流域、以西部大城市南特作为中心,是一片森林稠密的地区,这里山脉蜿蜒,峡谷众多,因为地形支离破碎的缘故,所以大部分人口散居在各个相互隔绝的小农场和村舍里,过着相对自给自足的生活。
而下旺代则是更加南部的一块区域,这里地形更加崎岖,土地贫瘠,生存环境更加恶劣,所以相对来说乡民们也更加抱团,具有非常强烈的排外意识,他们把宗教当成了村社的核心,并且坚定地拥护本地的教会——最早的旺代叛乱,也正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爆发的。
长达数年、时战时和的旺代叛乱战争,成为了共和国早期难以忍受的溃疡,最终,不堪其扰的共和国政府采取了最极端的做法——“地狱纵队”。
政府把共和军分成了十二个纵队,总共约七万到十万人不等。这些纵队从毗邻旺代地区的不同城市出发,进行“平行进军”,并且事前在指定日期内抵达不同的指定地点,“覆盖”整片反叛区。
政府的命令是,在行动中消灭所有“残余土匪”和反叛分子,并销毁一切可能被叛军利用的物资:包括森林,民房,粮食等等,所有潜在的“通敌者”也一概格杀勿论,另外除了几座指定的城市之外,所有途径村庄都要被烧毁。
在如此极端的措施下,旺代地区自然就经历了一场血与火的浩劫,老幼妇孺也概不例外。
不过,现在的艾格隆当然不需要把事情做得如此极端,因为经过了上一轮血与火的恐怖之后,幸存下来的旺代人,大多数已经并没有兴趣再投入到血腥的战争当中了,只要自己的生活不被影响,他们愿意默认帝国的统治——正如拿破仑时代一样。
当然,无论是政治还是从军事角度上来讲,艾格隆都希望尽快扑灭这场叛乱,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受害者越多,搞不好反对声浪就会因此被激发出来。
正因为如此,他非常欣赏面前这位普瓦图将军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前期指挥若定的准备,为自己控制住了叛乱“病毒”的蔓延,也将局势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之内。
而现在,就是自己去终结这一切的时候了。
“将军,既然您认为明天就可以行动,那么我们就在明天出发吧。”在听取了将军的汇报之后,艾格隆在片刻沉吟之后就做出了决定,“然后我们以南特为基地,彻底扫荡旺代。”
“陛下,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将军点了点头,同意了艾格隆的看法。
接着,他又继续补充,“就我看来,您不仅仅要获得胜利,而且需要全胜,也就是说,您不仅仅要击败保王党,还要尽量歼灭或者杀伤他们的骨干分子,如果能够擒获贝里公爵夫人,那就更加完美了,而要实现这个目标,我们就不能拖延时间。毕竟,您最大的优势是,在我们消息封锁之下,他们根本还不知道您已经亲自带领近卫军赶过来了,他们还以为自己可以和我们这些驻军周旋——按照常理推算,至少还有一两周的时间,周围的驻军才能够集结完毕。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有心理上的懈怠,如果这时候您以迅雷之势,从卢瓦尔河畔的河谷之间冲入到旺代境内,那么他们仓促之间很难组织起激烈的抵抗——”
“这也正合我意。”艾格隆也连连点头。
接着,他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心意已决。
“那么,我们还等什么呢?就按这个计划行动吧。”
将军和他身边的参谋们纷纷站了起来,对艾格隆敬了军礼,然后再四散分开。
接着,一道道命令从将军的司令部当中传了出来。
从贝里公爵夫人潜入旺代举兵开始,到巴黎收到消息,再到艾格隆紧急做出决定亲征,再到艾格隆来到雷恩,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根据将军的命令,周围的驻军也都在不断集结,而且他们在心理上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随着将军一声令下,集结在雷恩市以及周边地区的驻军,很快就被动员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马上就要去执行帝国复辟以来最重大的军事行动了。
绝大多数人都在暗中摩拳擦掌,而艾格隆自己直属的近卫军更是万分激动,他们无比渴望在陛下面前拿出优异表现,以此来证明自己无愧于陛下的亲军。
这种高昂的士气,让短暂休息之后的近卫军很快就一扫旅途的疲惫,在第二天就跟着艾格隆一起从雷恩市南下。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先是经过了南特市,在南特市稍事休整、并且继续收拢了一部分集结过来的驻军之后,这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继续向南进发,越过了卢瓦尔河——他们终于已经进入到旺代境内了。
此时的艾格隆,在自己卫兵和副官们的簇拥下,踏入到了这片他曾经来过的土地。
相比于刚刚离开巴黎时的场面,此刻他的麾下已经有了接近三万人马,规模更大了好几倍。
骑在马上的艾格隆,放眼望去,看到一支支行军纵队,一眼望不到头,从远处看,这些军人们都穿着各自的制服,简直就像是一个机器里复制出来的一样。
当然,他这辈子还没有统领过这么多人,所以他必须要有一个学习的阶段,不过这倒不是什么难题,因为皮埃尔·普瓦图将军此刻就在他的身边,协助他指挥这支数量庞大的军队,并且以自己的经验为陛下提供指导——艾格隆虽然自信,但绝不会无谓的自大,他向来是个从善如流的人。
此时,正值午后时分,这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来到了一个河谷前方。
登上侧面的山头,整个大河谷便展现在艾格隆和他身边的将领们的眼前。
在远处,靠近河谷,有一座小城依山而立。而几座古堡建筑高于河谷旁边的悬崖峭壁之上,俯瞰着下面的三、四条大道,它既是防守堡垒也可以用作监视河谷的作用。这样的地势使这座城堡成为这段路上的咽喉要冲。
艾格隆再纵目远眺,远处的盆地,土壤相当的肥沃,而在盆地四周,像古代剧场一样,有一些环绕着它的页岩山脉,此时,在淡红色的山腰上覆盖着橡树林,坡上一道道幽静的沟壑隐约可见。这些山岩形成了一堵近似环状的围墙,中间伸展着广阔、柔软的草场,宛如一座秀美的花园。
而在河谷之后,则是一座座形状不规则的、绿树成荫的田庄。这些田庄由树篱环抱,使这块绿色盎然的土地,具备了世所罕见的风貌。
此时,在阴云之下,一道稍纵即逝的阳光给景物突然又增添了几分勃然的生气,这就是造物主赋予人间最动人的生命魅力吧。
望着眼前的美景,其效果之强烈,哪怕再冷酷的人也会为之动心吧。
“多美的地方啊!”艾格隆禁不住感叹。
“但从军事的角度来说,它一定有叛军守卫。”普瓦图将军冷静地补充。
然后,将军抬起马鞭,指向了远处悬崖边扼守河谷的古堡,“我们必须摧毁那里,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