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受到了隆重欢迎的亨利埃塔夫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款款走到了自己的儿孙们面前。
虽然,为了保持仪态和风度,她没有显得太过于兴奋和激动,但是此刻她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欢喜之感。
当自己作为少女出嫁给奥地利皇帝的御弟时,谁又能够想得到,自己能够成为法国皇帝的岳母、以及未来皇帝的外祖母呢?
哪怕不考虑这种世俗的东西,光是看着面前如此风采出众的两个大人和两个孩子,她心里也不免有些骄傲自满。
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自然不必说,皇太子也俊美可爱,就连在襁褓中的芙宁娜小公主,也能够看出来长大以后一定能够成为一位惊艳世人的大美人。
这么可爱的孩子,身上都流着她的血,这又怎么可能不让她为之自豪呢?
直到此刻,她都在为自己女儿女婿的婚姻感到由衷的欣慰,他们如今的成就,以及他们如此出色的后代,都不枉自己当初的鼎力支持。
当然,这段幸福的婚姻,现在冒出了一些不和谐的音符,但是在夫人看来,这都是白璧微瑕,只要稍加努力,就都可以克服这些小小的困难——而她,就是为此而来的。
带着满心的愉悦和欣慰,夫人和艾格隆夫妇相向而行,没走几步就交汇上了。
“妈妈!”当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一直维持镇定的特蕾莎,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她一边呼唤着母亲,一边在眼角也沁出了些许泪花,毕竟她已经和父母相隔太久了,心里自然极为想念。
如果不是因为怀中抱着女儿的话,恐怕她已经直接扑到母亲怀中了。
“特蕾莎,好久不见。”看到女儿如此激动的样子,亨利埃塔夫人的心里自然也极为激动,只不过,她还是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仪态,只是露出了淡然的笑容,然后轻轻地向女儿颔首,小声地提醒她,“现在很多人都看着我们呢,你可不能失态啊……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在母亲的提醒之下,特蕾莎也回过神来来了,于是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微微向母亲屈膝行礼,“谢谢您来法国探望,妈妈。我们一定尽心竭力招待您的!”
“唔,这倒是有皇后的风范了。”夫人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微微前倾,亲密地亲了亲女儿的侧脸。
然后,她也不禁发出了感慨,“时光过得可真是快啊……你当初在我们身边跑来跑去的样子,现在还仿佛浮现在我的眼前,转眼间就成了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而且还成了一国国母、两个孩子的母亲,这可真是让我始料未及!”
说到这里,她又露出了满足和欣慰的笑容,然后再度附身亲吻了女儿,在她耳边小声鼓励,“老实说,当你来到法国境内的时候,我还很为你担心,甚至整夜整夜做噩梦……不过,你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却都证明了我的担心都是庸人自扰。所以,我很为你感到骄傲,我的女儿……你配得上我们为你所做的一切,我们也永远爱你。”
母亲的一番勉励,让特蕾莎听得差点又哭了出来,不过这次她倒是控制了自己,只是连连向母亲表示感谢。
而这时候,夫人的注意力也落到了特蕾莎怀中的芙宁娜身上,她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下自己外孙女儿的小脸蛋,然后开开心心地笑了起来,“多可爱的孩子呀!特蕾莎,以后你的女儿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大美人!你也一定要为她找个最好的夫婿哦!就像妈妈做的那样。”
“嗯嗯!”特蕾莎也连连点头,她自然也非常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我会为她准备好一切的……放心吧妈妈。”
“就怕她到时候比你还任性。”夫人若有所指地看着女儿,“不过,那样也好,你们就能够尝尝当年我和你父亲那种无可奈何的滋味儿了!”
说完之后,她没有等待女儿的回应,而是抬起头来,把视线落到了旁边的艾格隆身上。
然后,她又轻轻迈动脚步,然后来到了艾格隆的面前,接着她又微微屈膝向艾格隆行礼。“陛下,从我们在希腊分别算起,已经时隔四年了,这四年当中,虽然我们夫妇并没有能再见您,但是我们的心却一直都与您同在,并且为您的成功而祈祷……而现在看来,命运终究还是眷顾了您,所以我在此恭喜您如愿以偿。”
看到自己岳母以如此郑重的态度面对自己,艾格隆也感到有些受之无愧,于是他连忙也对夫人躬身行礼,“您在我面前何须如此郑重?在我心中,您是我最尊敬的长辈,甚至让我真正感受到母亲的温暖……我永远感谢您当初对我的照顾,更加感谢您在发生那些不幸事件之后还能够不计前嫌地支持我和帮助我,这份恩情我会一直铭记在心的。”
他这话说得当然是有几分夸大其词,但多少也有几分真心,毕竟,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对夫妇都是对自己关爱有加,甚至恩重如山。
可是,你又是怎么回报他们的呢?他的内心中好像闪过了一个问题。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加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正因为如此,面对着夫人清澈而又关爱的眼神,艾格隆不禁心里闪过了一丝心虚和愧疚。
可是,就在短短一瞬间,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苏菲此刻肯定跟着夏奈尔一起,混在人群当中来到自己身边了。
这个想法,几乎就在一瞬间,让他本就不多的心虚和愧疚,化作了一缕青烟随风飘散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动,想要在夫人背后那些为数不多的下车乘客当中,找到自己魂牵梦萦了许久的那个身影。
亨利埃塔夫人误解了他的表情,他刚才的愧疚和心虚她都已经看在眼里,而艾格隆此时视线的飘忽不定,被她误解成了对方此刻过于愧疚不敢面对自己。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她忍不住在心里发出感慨。
一直以来,她都很喜欢艾格隆,在奥地利的时候甚至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这些年艾格隆屡屡地沾花惹草,甚至让女儿特蕾莎丢脸,她虽然也和丈夫一样恼怒,但内心却终究还有几分保留。
殿下毕竟年轻,又有几分诗人性子,所以做下一些糊涂事毕竟也在所难免,只要以后端正起来就好了……她几次在大公面前这样说好话。
而现在,她真的来到了女婿的面前。原本她心里准备好的几句呵责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最后,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揪了一下艾格隆的耳朵,并没有太用力,“陛下,虽然您事业有成让我们很是欣慰,但与此同时,你也做了好多让我们难堪的事啊……这可和我们当年的初衷不太相符呢。”
被这么揪了一下耳朵,虽然不是很疼,但艾格隆却终究还是从魂不守舍的状态当中恢复了过来,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岳母这里。
面对这种并不严厉的斥责,艾格隆又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低下头来,犹如是一个被老师教训的小孩子一样,“您教训的是……很抱歉,我难以抵受外面的诱惑,做下了让您为难的荒唐事……”
看着艾格隆这么老实听训的样子,夫人心里的气又消失了几分,于是她也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年纪大了,注定是要为儿女受苦的,所以就算被你折腾得颜面无光那也没什么,忍一忍就好了;可是,难道你不能体谅一下特蕾莎的心情吗?试问,世界上还有谁为你做得比她更多呢?她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又有哪一点不符合皇后的要求呢?可是她的努力却换来了你如此回报,你该怎么去面对她呢?”
岳母的责备虽然和风细雨,但是艾格隆心里却听得如坐针毡。
因为这些话都是真的,更因为即使在此时此刻,他还在背叛——甚至是更严重的背叛。
他难以想象如果特蕾莎知道这一切之后的反应,甚至——此时此刻都对他还极为维护的岳母大人,在知道这一切之后又该是如何反应?
他难以想象,他更是难以承受。
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要继续做下去,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很抱歉,夫人,您教训得对。”他只是做出了一副心怀悔恨的样子,然后低着头向夫人道歉,“我确实有点不知检点了,今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看到女婿身为皇帝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老实听训的样子,亨利埃塔夫人也颇为满意,甚至觉得女婿的诚意已经做足了。
这更加坚定了她心中一直固有的“殿下本心是好的,只是太年轻太贪玩,只要好好告诫,他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判断。
只要某些可恶的贱人不要作妖,他们两个人一定就可以重修旧好,并且成为令后人敬仰的明君贤后——对此她深信不疑。
所以,她的脸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然后轻轻地拥抱住了艾格隆,小声安慰了他,“陛下,请您不要误解,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们夫妇对你们都只有好意,我们也只盼望你们能够幸福生活下去,甚至不奢求任何回报。你不是我的儿子,却也同样是我的至亲……”
接着她又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其实,年轻人贪玩,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私下里为自己找一点乐子,只要不闹出什么风言风语,谁又会指责你什么呢?就算特蕾莎,也从来没有管过你和夏奈尔小姐之间的事吧?我们也没有管过,事实上她这次在我们那里得到了非常热情的招待……所以,我们从来不是气你找点乐子,我们只是看到你几次三番作践特蕾莎的颜面,所以心里实在气不过而已,陛下,也请你体谅一下她和我们的心情吧?难道一直以来我们的付出,还抵不过这么一个小小的条件吗?”
夫人的劝说,可谓是把姿态放得很低了,合情合理感人至深,以至于艾格隆听了都不禁心生感动。
确实,他们争的从来不是小小的风流韵事,而是特蕾莎的尊严,可是即使这么一点东西,自己也多次违背了……
哎,我可真是罪大恶极啊。艾格隆心里感叹。
可惜,即使明知道这个事实,他还是要做他想做的事——因为,他就是如此随心所欲,一直如此。
要补偿特蕾莎以后有的是机会,至少现在,他只想要一尝所愿。
当然,即使心里这么想,但是脸上他还是做出一副幡然悔悟的样子来。“谢谢您的教诲,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这就对了嘛。”夫人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她亲了亲艾格隆的脸颊,再松开了手。“大家都是至亲,没有什么怨念是化解不了的,只要今后好好相处,之前发生过的任何不愉快,都只是过眼云烟罢了,你们今后还有好几十年的时光要相处呢,没有什么麻烦是不能越过去的……我们也会尽力帮助你们,谁让我们是父母呢?”
接着,她又转过头来,然后向着女儿特蕾莎使了个眼色,而特蕾莎连忙也把女儿交给了旁边的侍从,然后走到了母亲的身边。
“即使你们两个现在头戴皇冠,但在我心中,你们还是当初那两个孩子,是我要尽心照顾的孩子。我很高兴时隔这么久能够重新见到你们,也很遗憾你们之间的芥蒂,不过不管怎样,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们好好相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说着,她拉起了两个孩子的手,然后用眼神示意——
艾格隆和特蕾莎当然明白夫人的意思,而这个时候显然也难以违逆她的心意,所以,特蕾莎脸色微红,但还是向艾格隆靠近,而艾格隆则微微低下头来,亲吻住了她。
皇帝皇后陛下当众接吻,虽说有些不成体统,但是在场的人们毕竟是法兰西人,所以这时候人们反而都拍手叫好,谁也没觉得不对。
唯有艾格隆,却在恍惚间,感受到了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束饱含着深情和嫉恨的视线,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的灵魂都烧灼干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