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就在帝后两人的注视下,从波兰流亡而来的天才音乐家肖邦,以近乎完美的状态,完成了自己的演出。
虽然听众只有两人,但是这却足以成为肖邦一生难忘的里程碑事件——因为,就是在这一场演出之后,他“一战成名”,并且将走上被世人仰望的音乐神坛。
而在他结束演奏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都有些意犹未尽、“余音绕梁”之感。
夫妇两个人都是在维也纳长大的,从小耳濡目染,对艺术的鉴赏力远高于常人,所以对肖邦能结合作曲和演奏两方面的天赋而感到惊艳不已。
大开眼界之余,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了“惜才”的想法。
“肖邦先生,您已经完全地证明了自己的天赋,我对您非常钦佩。”艾格隆主动伸出手来,面向年轻的音乐家,“祝贺您。”
肖邦此时还没有从自己激情洋溢的演出当中恢复过来,面色苍白而且疲惫,不过面对皇帝陛下的好意,他当然也不能怠慢,于是轻轻抬起手来,和艾格隆握手。
在握手的同时,艾格隆也仔细观察了自己面前的年轻人。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因为劳累,苍白的皮肤当中又显露出红晕,充满激情地连续弹奏两三个小时钢琴,确实是一种“体力活”,也难怪他如此疲惫。
不过,至少在此刻,肖邦看上去是非常健康的。
但是,艾格隆知道,这只是暂时而已。
在历史上,肖邦年仅39岁就死于肺结核,据后来的记载,他的姐姐在他少年时期就感染了结核病,可能把病菌传染给了他,到了他25岁左右,他开始正式发病,时常高烧并且咳血。
也就是说,虽然他此刻还是健康的,但离他发病应该也不剩下了几年了。
在发病之后的十来年当中,肖邦反复被病痛所折磨,最终英年早逝,没来得及留下更大的成就,真可谓是天妒英才。
这真是令人遗憾啊……艾格隆心想。
结核病在这个年代还是不治之症,无论在在西方还是在东方,人们都对它“谈虎色变”,得了这种病的病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在一次次难以抑制的咳嗽当中走向枯萎,还要被世人所嫌弃和远离。
为了避免传染,欧洲还兴建了不少专门的疗养院,强制把结核病人关进去隔离疗养,至于这种“疗养”到底效果如何,是不是加速了病人的死亡,那就见仁见智了。
当然,作为享有盛名的音乐家,历史上的肖邦,没有被强制隔离,他有足够的金钱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同时也可以让生活中接触的人做好防护保养,他和著名的女性文学家乔治桑同居了好几年,对方也并没有被感染。
一想到自己面前的天才,即将在十几年后就英年早逝,艾格隆的心中的兴奋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感慨。
不过,难道除了感慨,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虽然肺结核确实是不治之症,但是身为皇帝,他有着巨大的权势和难以计数的人才、科学资源,他也可以借助自己的“后见之明”,帮助医生们少走弯路,早点找到结核病的本质(结核杆菌),帮助医生们找到防治策略,甚至帮助医生们开发出有效对抗结核病的药物,让它不再成为不治之症。
这一切并不仅仅是为了年轻的天才音乐家肖邦,也是为了千百万被这种病所折磨的可怜人,这些人也许不都是他的子民,但他们同样是有权生存在这片蓝天之下的人类。
而自己如果做出这样巨大的贡献,岂不是创下了难以计量的“功德”吗?
在握有权力的时候,救万人总比杀万人要更加值得自豪,毕竟杀人反而简单。
一想到这里,原本颓丧的艾格隆,又重新振奋了起来。
“亲爱的,你怎么了?”这时候,特蕾莎看出了丈夫好像有些魂不守舍,于是关切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别的事而已……”艾格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重新又集中了注意力看向肖邦,“肖邦先生,我可以确定,您不仅仅是波兰人民的骄傲,您也将是欧洲文明珍贵的财富,接下来我但愿有更多人能够和我一样,有幸聆听到您的演奏,我相信这对他们来说也将是难忘的回忆——我也请您多多保重身体,因为唯有如此,您的艺术创作才会悠久绵长,为世人所传颂。”
艾格隆如此高规格的夸赞,让哪怕一贯骄傲的肖邦,都感觉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他倒是并不见外,直接把皇帝陛下的话照单全收。“谢谢您的关心,陛下,今后我也一定会全神贯注于创作,为世人奉献更多作品。”
当话题从波兰转移到音乐上面之后,刚才谈话中的悲剧气氛消失了,三个人相谈甚欢,气氛极为融洽。
而在这融洽的气氛当中,特蕾莎却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肖邦虽然是无依无靠的流亡者,但是以他的天赋才能,哪怕去了伦敦或者维也纳,也绝对不缺乏追捧,可保生活无忧。
也就是说,他实际上可以到任何国家定居,哪一个国家的上流社会都会对他奉若上宾——甚至只要他愿意,俄罗斯沙皇也会给他一份恩典的。
可是,特蕾莎也有点“惜才”,她觉得这样的艺术家,应该留在自己的国家里,这样才能彰显出夫妇两人治世的光彩。
当然,艺术家都有个性,想要留住人也许要为此付出一些高规格的待遇,不过对她来说这也不算什么问题。
主意已定之后,她主动向肖邦提问。
“肖邦先生,您接下来对自己的去向有何打算?准备在哪儿定居呢?”
“陛下,我还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肖邦摇了摇头,“这一年多来,我在好几个国家之间来回奔波,不久之前才来到巴黎。”
“那您喜欢我们国家,和巴黎这座城市吗?”特蕾莎又问。
“非常喜欢,陛下。”肖邦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国家待我十分热情,欣赏我的才华,而且我永远记得,我身上流着一半法国人的血……巴黎也让我流连忘返,对它我甚至有一种灵魂的共鸣,除了我的故乡华沙之外,这是我最喜欢的城市。”
“那么,在某一天能够返回华沙之前,我能否邀请您以后长居巴黎呢?”特蕾莎笑着问,“我们会热情招待您的,而且我相信,以您的才华,您一定可以受到大众的追捧,您可以在这里享受到非常精致舒适的生活——”
面对特蕾莎的热情邀请,肖邦顿时心生感动。
他当然看得出来,皇后陛下此言,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惜才,这让他有一种“受到认可”的感动。
再考虑到,刚才也是她说好话,明确承诺要捐款救助波兰难民,在家国方面对自己也有恩。
既然她都这么给面子了,于情于理自己好像都难以推托……更何况,自己确实也很喜欢这个国家。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盛情难却。”于是,肖邦没有再犹豫,而是明确答复了对方。“陛下,我将满怀感激地留居在巴黎,并且尽我所能向法兰西人民献艺。”
“那真是太好了!”特蕾莎笑意盈盈,“那么,在这之外,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够答应吗?”
“您请说吧,这是我的荣幸。”肖邦回答。
“我之前就和我的丈夫考虑,要在宫廷当中组建艺术团体,让我们的孩子、以及一些近臣的孩子,从小接受艺术熏陶,我们正苦于找不到足够分量的名师,而您的到来,倒是可以缓解我们的一部分困难了……”
也就是说,让我给皇室子女、以及一些廷臣子女教授钢琴演奏?肖邦顿时就明白了皇后陛下的意思。
然后,他就陷入到了犹豫当中。
按理说来,对普通艺术家来说这是莫大的恩典,拒绝的话就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但是,肖邦也有着天才艺术家的骄傲,他更希望的是在观众的欢呼之下倾情演奏,完善自己的艺术成就,当一个“孩子王”和家庭教师,哪怕是沾上了皇室的光环,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在他犹豫的间隙,特蕾莎也看出了肖邦的顾虑,于是她立刻就打消对方的顾虑。
“我知道,您更喜欢作曲和演出,不想被孩子们过多浪费精力,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打算让孩子们从小可以领略至高艺术的魅力而已,免得他们沾染浮华浪荡的坏毛病,倒没有想过让他们真的成为厉害的音乐家……所以您的教育压力也并不大,定期过来指导一下他们就可以了,至于他们能够学成什么样,您也不必为此负责。”
也就是说,成为顾问和教师之一吗?这个条件,倒是确实让肖邦的顾虑一扫而空。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真的无颜在拒绝了,陛下。”于是,他也不再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左右不过是上点课而已,也没有人要求自己必须要拿出什么教育成果,还能够得到“皇室顾问”的头衔,何乐而不为。
“谢谢您,先生。”特蕾莎也客气地向肖邦致谢,“我相信,您接下来将会成为巴黎社交界和文化界冉冉升起的明星……它会以拥有您而骄傲的。”
经过夫妇两个人的热情招待,倾情献艺的肖邦,满载而归地离开了枫丹白露宫。他接下来也势必扬名立万,成为一代名家。
而在他走后,特蕾莎和艾格隆又顺便谈起了肖邦刚才的演奏。
“殿下,抱歉,刚才我一高兴就自作主张了……”她不好意思地向丈夫笑了笑,“不过我想,这应该也是一个机会吧!之前您不是说过什么宫廷偶像团体吗?虽然我们的孩子现在还小,但如果让欧仁妮、瓦朗蒂娜她们能够得到这样的天才名师指导,想必也会更加能够让这个想法落实下来吧。”
“我觉得也是。”艾格隆只是淡然附和了妻子。
特蕾莎的提议,很显然“惜才”的心态,毕竟赞助艺术是她家几百年来的“老本行”,她做起来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而在她刚才提议的时候,艾格隆也冷眼旁观没有出言阻止——不过,他的心态略微有些不同,虽然他也欣赏肖邦的才华和天赋,但是他更多是考虑政治因素。
他今天接待肖邦、之后厚待肖邦,无异于是树立了一个标杆,体现出他对波兰人的声援,这也是一个政治姿态。
反正,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就这么办也挺好。
唯一有些可虑的是,肖邦具有肺结核的病灶,哪怕现在还处于潜伏期,但也具有一定的感染性,所以必须做好相应的防护工作。
“好事倒是好事,不过嘛……倒也要小心一点。”艾格隆放低了声音,回答了妻子,“我听说他的姐姐就得了痨病,他在流亡之前和姐姐朝夕相处,难保不会有点病灶。”
“什么?”特蕾莎一听就变了脸色,“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或者阻止一下也好啊?这……这可怎么好。”
虽然她惜才,但是她毕竟是一位母亲,她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过多接触一位可能带有结核病风险的人。
此刻她顿时陷入到了纠结当中,毕竟刚才自己都已经当面邀请别人担任此职了,如果再马上收回,那就未免太失礼了,不成体统。
“别担心,特蕾莎。”艾格隆轻轻拥抱了一下妻子,温言安慰了她,“这位先生非常谨慎小心,他也主动不跟人过多接触,可见他心地善良。再说了,你刚才都已经说了,不会频繁让他过来,只是偶尔指导一下而已,到时候做好防护就行了,不必让他直接接触到我们的孩子。”
对这一点艾格隆倒是相当自信,毕竟历史上和他同居了八年的乔治桑都没有感染,可见肖邦平常是多么小心——或者也有可能,肖邦的结核病可能天生传染性就比较低。
正因为如此,他也没有出言阻止。
“好吧……”在他安慰之下,特蕾莎总算稍稍放宽了心,
当然,等一会儿自然会让人给琴房消毒处理。
而艾格隆此刻却想到了另外一个有趣的事,“要不让夏露也跟着他学一学吧,虽说她年纪小,但是她想必是很有音乐天分的,毕竟她母亲就演奏得那么好。”
一提到宫廷的孩子们,艾格隆立刻就想到了夏露,毕竟眼下她的母亲爱丽丝和自己“关系匪浅”,她父亲埃德加更被自己流放出国,他心里好像对她有一种“义父”般的自觉。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同时遗传了埃德加和爱丽丝容貌的孩子,确实很可爱。
毕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能够培养下就培养下吧,说不定真能有所成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