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襄从北宋定窑长颈瓶讲了起来,这一件定窑还好,毕竟只有一小部分人认为是赝品,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真品,无论是懵的,还是自己真看出来了,反正王襄又将定窑的常识给他们讲了一遍。
陈阳没有心情听他讲定窑,低着头,摸着下巴,眯着眼睛,脑海中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沈周山水卷,到底哪里不对。
这幅画画工如此之高,运笔如此缜密,苍中带秀,用墨也比较浓重,确实符合沈周四十岁到五十岁的风格,可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呢,自己到底漏掉了什么?难不成自己真感觉错了?
又或许是同时期的某位文人,仿了沈周的画,流传下来了?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恐怕不可能,但在沈周身上绝对有可能。
自古以来,沈周是对抄袭者最宽容的,沈周家境丰厚,无需以卖画为生。此人又非常大方,脸皮又薄,由于求他画作的人络绎不绝,沈周又不忍心拒绝,就造成两种情况:一是他根本来不及应酬,所以只能让弟子门生代笔,自己题款盖印;二是他的画一出门,马上就有赝品,使市场鱼龙混杂。
祝枝山曾说过:“其后赝幅增多,片笺一朝出,年已见副本,有不十日到处有之,凡十余者”。
当时沈周的赝品被仿到什么程度,沈周的弟子文徵明也曾买过一幅老师的赝品,被朋友揭穿后,还死不承认。
沈周对赝品持容忍的态度,除了他为人宽厚以外,其实也有现实的考虑。沈周没有出仕,是个宅男,他怎么能扬名天下?大量的作品流传出去就是最好的宣传,就跟后世手机搞免费软件差不多。
明代才子太多,但如果没有名气,即便你的画功再厉害,也卖不上高价,这就是艺术,也印证了那句话,艺术是无价的!
没有名气,天赋再高,画功再厉害,也有可能被埋没。有多少才子活着的时候明珠蒙尘,直到死后,他才为人所知。
就像眼前这幅画,就算你能完全模仿出沈周的画工,就算你的才能比沈周高出一百倍,仿的依旧是仿的 ,假的就是假的,原因只有一个,你不是沈周,你没名!
“这件汝窑,呵呵,”王襄拿起天青釉汝窑笔洗笑了一下,“在座的几乎都打眼了,只有两位没有。”
王襄看了看名单,陈阳和宋青云鉴定汝窑笔洗为赝品,狐疑的向陈阳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件笔洗造假的程度,完全可以以假乱真,记得自己和其他几位专家,刚刚接手的时候,也都认为是一件真的汝窑,要不是马忠良说出当中的秘密,自己和叶老都认为是件真品了。
陈阳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看的出来,绝对是懵!
“这是一件赝品汝窑笔洗,作假程度之高超,远远超过了我们所见的其他赝品汝窑,”王襄拿着汝窑笔洗向在座的众人说道,“从造型、釉面、胎土方面,跟真品汝窑几乎没有区别。”
“但在高倍镜下,器身上的气泡杂乱无章,釉层比之真品汝窑较浑浊。”
“这样一件赝品汝窑,我想即便是放在十年后,想要仿制到如此程度,也是相当难的!”
十年后?十年后……陈阳听王襄说了一句十年后,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嘴角微微翘动了一下,自己想明白那幅沈周的山水卷假在哪里了!
“这件汝窑我们在场的这些同志,仅仅有两位鉴定对了。”
王襄说到这里,陈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两人不用多说,指定是自己和宋青云。
可想起刚才祝语嫣给自己打的手势,明明她也鉴定对了,为什么名字中没有她?简单想了一下前后经过,陈阳心中瞬间明白了,那就是祝语嫣鉴定顺序,跟自己鉴定物件的顺序不一样。
这还真是人老奸,马老滑!
“可就是这样一件汝窑,我们这位叫陈阳的年轻同志,刚才居然鉴定为赝品,我真想知道知道,他是怎么在肉眼下鉴定出这件汝窑为赝品的,陈阳同志……”王襄说到这里,边开始喊着陈阳。
陈阳抬头看了一眼王襄,正准备起身说话,旁边的蒋光泰先开口了,“王老呀,这就没有必要问陈阳了,毕竟这件汝窑,本来就是人家第一个发现是赝品的!”说到这里,蒋光泰无奈的笑了一下。
听到蒋光泰这么一说,台上的耿老和叶老也同时看向了陈阳,自己这些人是从马忠良手里,见到的这件天青色汝窑,也是通过马忠良说汝窑是赝品的,但今天才知道,原来是这位年轻人第一个发现的。
场内的人也纷纷议论了起来,这陈阳还真是给人太多惊讶了。
“这件汝窑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他是怎么发现的?”
“这小子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呀!”
“你说,会不会就是他做的赝品?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熟悉?”
……
听着台下的议论,王襄只是尴尬的咂巴了一下嘴,自己也没想到结果是这样,让大家安静一下之后,只能继续往下说着其他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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