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王璁自信满满,第二天就带潘筠去县衙办手续。
潘筠来过一次,上次是问建山神庙需要的手续和材料,还排队两刻钟才见到主簿。
这次来,王璁却是直接带她去见县令。
玉山县县令明瑄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留了一小撇胡须,正坐在大堂上优哉游哉的看书。
衙役领着王璁进来,还未到已经开口大声道:“县尊,王璁先生来了。”
明瑄手中的书一倒,露出半张脸来,看到王璁,立即丢下书大笑着起身,“真是你,哈哈哈,我就猜你快回来了,你何时回的县城?”
王璁拱了拱手笑道:“昨日到的家,今日就来了。”
明瑄一听,目光扫过潘筠,摇头笑道:“来得这样急,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瞒不过县尊大人,我此次上门的确是有事相求。”
明瑄就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那我要听一听,再来决定要不要起身与你叙旧。”
王璁就笑着和他介绍潘筠,“这是我小师叔,我三师叔和四师叔出门时偶遇,发现她极有修道的天赋,因此把她赎身回山,她现在和我父亲一样,拜山神潘公为师,尊山神法旨,要随师姓潘,这次来求见县尊,一是为改名,出籍;二则是为山神庙修建一事。”
明瑄沉吟道:“的确不是为难之事,我都可替你办了,只是一件,你明年还要出门游商,不科举吗?”
王璁摇头笑道:“我无心仕途。”
明瑄很不悦,摇头道:“你呀你,不论是道术,还是行商,都是小道,远不及仕途前程远大,大丈夫生于世,怎能只顾自己自在?”
王璁:“现今我的商号有五十六人,也就是说,我行商至少养活了五十六人,我很满足了,将来我的商号越做越大,会养活更多的人,怎会是只顾自己自在呢?”
明瑄:“但以你的才华,你分明可以做一地地方官,造益更多的人。”
王璁摇头,“未必,我看官场上的人多身不由己,论对民的功绩,怕是还不及我一个行商,真像你说的,既不能做大丈夫,也不能自在我心,何苦来哉?”
明瑄噎住,片刻后道:“你多虑了,陛下英明神武,我等还是很有机会施展抱负的。”
潘筠冷笑,意味不明的跟了一句,“陛下英明神武?”
明瑄看向她。
潘筠也掀起眼皮,明亮的大眼睛直晃晃的看着他,问道:“王振现在还得宠吗?”
明瑄脸色瞬间涨红。
王璁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明兄别介意,我这小师叔耿直了些,不过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
明瑄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道:“这话你在我这儿说说就行,可别在外头乱传。”
黑猫蹲在屋檐下,无声的跨过门槛,问她:【你没事招惹他做什么?】
【既然想平反,那官场就是绕不过的坎,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在这玉山县里,还有比县令更了解官场信息的人在吗?】
潘筠在心里回复它,【他能容忍我在他面前如此评价皇帝,说明他容忍度高,把关系搞起来,以后收集朝廷的信息也更方便。】
潘小黑无言以对,踏着猫步正要上前,就听见明瑄“咦”了一声道:“哪来的野猫?”
潘筠把它抱起来道:“它不是野猫,是我们三清观的灵猫。”
明瑄:……
他扭头面对王璁,“你们三清观真是越来越神神叨叨了。”
才要和他宣传一下自己的灵符的潘筠立即闭上嘴巴,抱着猫乖巧的冲他笑了笑。
这是一位无神论者。
她才不要向无神论者宣传自己的符箓呢,不仅白费功夫还找气受。
王璁也不勉强朋友相信自己相信的,他转开话题,“好了,我们不谈国事,就谈小民之事,不知县尊可否帮小民把这小小的事给办了?”
明瑄起身带他去户房,问道:“取了名字来了吗?”
王璁:“取了,单名一个筠字。”
“竹子高洁,倒是好寓意,”明瑄看了潘筠一眼后道:“希望她能如你所愿吧。”
王璁将张小妹的户籍页拿出来,还有当初买来的卖身契。
谁也不知道这卖身契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明瑄看了一眼没认出真假,当真的在使用了。
“落户何处呢?”
王璁忙道:“就落在三清山三清观里。”
明瑄微微皱眉,“我记得你们三清观已经有两个没有父母家人的小道童落户了。”
“我那两个师妹都是弃婴,是我爹和师叔们路上捡来,从一小点开始抚养才长这么大的,县尊总不能让她们不落户吧?”
明瑄道:“朝廷有规定,这样的弃婴捡到是要送到慈幼院的,你们三清观私自抚养本就违反了规定,而且你们是道观,朝廷对僧道的管理本就严格,你们三清观只是小观。”
王璁似笑非笑:“我那两个师妹要是不被捡回来,不是饿死冻死,就是被狼被狗叼去吃了,县尊,这玉山县大街上都还有数不清的乞儿呢,慈幼院要是有用,那些乞儿会无处可去吗?”
明瑄:“你!你看你,我一说你们三清观违规,你就骂我。”
王璁:“分明是你先骂我三清观的,而且,我只是点出事实,事实若是骂你,那你不该自省改过吗?”
潘筠插嘴道:“我知道县城里哪儿有需要帮助的乞儿,县尊需要我带路吗?”
明瑄:“我看出来了,你们姑侄二人今日是特意来气我的。”
王璁就哈哈大笑道:“不气,不气,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来呢,先把我的事办了,我一会儿给你。”
户房里的主簿和书记员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身子也缩起来,原地消失。
可这是不可能的。
王璁叫来主簿,当场给潘筠落户。
册子上倒是记得清楚,原籍何处,是因何故落户三清山三清观的,原名和现在的名字都记录得很清楚。
可办下来的户籍页却不可能全部记录,上面只有现用名,潘筠。
潘筠想要的就是这张户籍页,她嘴角微翘,拿着这张户籍页眼眸生辉,有了它,她以后去大同找父兄就方便多了。
王璁顺带把建山神庙的手续也给办了。
明瑄站在一旁翻看他带来的东西,一边道:“我早说过,你们三清山那山神庙早该修一修了,县衙也可以出一部分钱,再有些善人筹款,建座山神庙不成问题。”
“不为其他的,每年九月三清盛会,其他道士来三清山参悟道法也好看些,”明瑄摇了摇头道:“偏你们死板,死活不要衙门拨钱,也不筹善款。”
王璁道:“都说了,这是山神法旨,祂只要我爹和小师叔出钱建庙,别说是其他善人,就是我这个徒孙要出钱,祂都不许。”
王璁说的是实话,奈何明瑄不信,一个劲的摇头,“哼,你就糊弄我吧,白给的钱你们都不要。”
王璁笑道:“县尊好意,我们自然是知道的,庙不能修,但可以修路呀。”
他道:“从玉山县到三清山这条路还是太小了,山路难行,每年三清盛会要是碰上下雨,路上更是难行,县尊要是想发展一下三清山一带的经济,不如把路修好一点,再一点,汾水村到山脚下的那座桥也可以再修宽一些。”
“此话休提,”明瑄道:“县衙只想给你一百两建庙,结果你想要我出一万两银子修路,你就是掏空县衙库房,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王璁:“那段路哪要得了那么多钱?”
“好几十里的山路,既要拓宽,又要防止落石,你还要我修桥,能不需要吗?”
明瑄直接截断他要说的话,“礼物呢,这手续都给你办好了,你给我带的礼呢?”
王璁就笑嘻嘻的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纸来,“这是我路过京城时王行俭做的文章,我请人抄了一篇,千里迢迢的给你带回来了,你看看。”
明瑄很惊喜,“王尚书的文章?那是要好好看看。”
主簿和书记员:……
不能理解,实在是不能理解,他们还以为是银票呢。
明瑄当场打开,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主簿和书记员一起移开目光,很是不理解,一篇文章而已,能跟银票比吗?
主簿将办好的单子递给王璁,笑道:“王先生,您看还有什么问题?”
王璁看了一眼,立即拱手道谢,表示没问题了。
他随手将一个小荷包放在主簿手边。
主簿快速的看了明瑄一眼,见他正认真看文章,没往这里看,立即就把荷包收进袖子里。
王璁将单子叠好,搭着明瑄的肩膀就往外走,“走走走,我请你去饭馆用饭,一边吃一边看,我告诉你,这次外出,我还长了不少见识呢。”
“哦?”明瑄立即把文章收起来,和他肩并肩往外走,“长了什么见识?”
“去了饭馆再说。”
“去什么饭馆啊,回我家吧,你嫂子早备好饭菜了,把你师姑叫上,我们一起吃,吃完了我请你赏一赏我的字,这一年我的字是大有进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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