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都到宫门口了,再返回去上班显得自己有点傻。
尹松见皇帝一行人的背影消失,转身便朝宫外走去,下班回家了。
才进胡同,就看到潘筠领着妙真三个正被一群妇人簇拥在中间,那热闹,就跟过年似的。
潘筠那张幡布靠墙立着,潘小黑正蹲在幡布下晒着太阳打盹。
尹松走上前去,妇人们看到他就得意洋洋的打招呼,“尹大人回来了,你师妹和徒弟们正给我们看相和看病呢。”
被围在中间的妙和弱弱的回了一句,“我是师侄……”
但根本没人在意,妇人继续得意的道:“你不愿意给我们看,有的是人帮我们看,我看,你师妹的本领比你还强一点呢,看她幡布上写的‘仙童历劫’,她可是仙童,而且只要一文钱!”
“是是是,仙童只要一文钱。”尹松连连点头,努力挣脱开来,跑出三五步后才敢回头。
看到被围在中间的潘筠和妙真三个,他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匆匆进门。
一推门就对上王璁和尹清俊的探头探脑。
他便没好气的问道:“你俩干嘛呢,看你们小师叔和师弟师妹们被包围,你们也不出去帮忙。”
尹清俊:“师父怎么回来了?您怎么不帮?”
尹松一脸严肃:“我是长辈,我去跟他们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你们是小辈,你们才好动手。”
王璁:“师父,您没发现他们乐在其中吗?”
尹松一滞,转身就探头出去看。
师徒三个扒拉着门框往外仔细看了看,“看表情,的确不像是难为情的。”
尹松皱眉起身,不解,“他们图什么?”
“图经验,”王璁道:“他们把她们当练手的,巧了,就一文钱,她们也当他们是练手的。”
尹松还能说什么呢?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尹松甩了甩刚才被抓疼的手,正要回屋去,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看俩人,目光深沉,“他们比你们年纪小,都知道出去积累经验,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尹清俊:“师父,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旷班了?”
王璁:“您觉得我们两个还需要一文钱的经验吗?”
谁还不是从这个时段过来的?
已经吃过的苦,没必要回头再吃一遍。
尹松就忍不住感叹,“还是妙真和岩柏更可爱一点,他们两个就不会怼人,更不会怼师父。”
俩人只当没听见。
尹松对尹清俊道:“我现在回来了,不用你在家了,还有半日,去钦天监点个卯吧。”
尹清俊:“我都请假了,现在去点卯……”
尹松不在意的挥手道:“上面问起来,我就说是我让你查资料去了,你这个月已经缺勤两日,再缺一日,难道是想扣俸禄吗?”
尹清俊立即转身:“徒儿这就去。”
王璁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师父,你们在京城就是这么当官的?”
他皱了皱眉,又皱了皱眉,还是没忍住低低说了一句,“像个狗官。”
尹松横了他一眼道:“我们一个时辰就干完了人家的一天的活,这也能怪我们吗?”
“该我们的工作都做完了,凭甚不给我们发俸禄?”尹松道:“朝廷就不应该将坐班时间定死,每日只要完成应当完成的工作量,剩余时间就应该由我们自由支配。”
王璁:“师父您现在不就自由回家了吗?”
“那是因为我升官,可以自己做主了,”尹松叹息道:“在没升官前,我就和清俊一样,每天早晚都要点卯,若不点,就算旷班,是要扣俸禄的,次数多了,还会被降职。”
尹松表情委屈:“为了给你们做靠山,我这个官当得容易吗?”
王璁感动不已,道:“师父,要是太累就回山吧,把这活儿交给二师弟。”
尹松一瞬便收了表情,“算了,我辛苦就辛苦一些吧。”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红颜姑娘和小红姑娘呢?”
王璁:“在屋里睡觉呢。”
小红是日夜颠倒的,红颜跟着她也学会了熬夜,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
在确定这里安全之后,俩人每天白天都在屋里呼呼大睡,晚上就跑到屋顶上迎着月华修炼。
“胡大侠呢?”
王璁:“在养伤。”
尹松点了点头,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你盯着胡大侠一些,在家里养伤就好,不要外出。”
潘筠扛着幡布风风火火的进来,直接问道:“找胡景的人进京了?”
尹松就松开王璁,见她一头一脸的汗,“看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子,这是收获颇多呀。”
“还行,”潘筠骄矜的道:“不过两天的功夫,这一条巷子十六户,还有隔壁一条巷子的十六户,他们的八辈祖宗我都给问出来了。”
“三十二户,有十九户是官宦,剩下的十三户,不是士绅,就是官员亲属,二师兄,你这地方住得妙呀,你又是道士,信息是这世上最大的财富之一,幸而你只是道士,不然……”
“不然你的通缉令就不会由一张画像慢慢变成一段模糊的文字描写了,”尹松敲了一下她的头,转移开话题,下巴点了点后院的方向问道:“看你这咋咋呼呼的样子,这是不介意胡大侠知道?”
“为什么要介意?”潘筠道:“还得特意告诉他呢,这么多人想抓他,只有在我们身边,他才是最安全的。”
“难得来一次京城,别妨碍大师侄出门,胡大侠肯定也不乐意被人盯着。”潘筠道:“他都是大人了,不用我们安排未来。”
“不过,二师兄发现找胡景的人进京了?”
“我没发现,不过是出宫时碰见了几个锦衣卫,听他们议论,这两日进京的江湖人变多了,听见这话时我心口不舒服,便知道他们是冲着胡大侠来的。”
尹松上下打量潘筠,更加确定了,颔首道:“不错,看你一脸倒霉相,一定就是冲着你们来的,现在去看胡大侠的脸,他一定显得比你们还倒霉。”
潘筠一听,立即拉着妙真去看胡景。
“你快去看,难得的学习材料,我是医者不自医,不然我高低拿着镜子仔细看看自己的脸。”
妙真闻言扭头认真的看了一下潘筠,“可我看小师叔也没看出来……”
潘筠:“那是因为我们两个太亲近了。”
尹松:“那是因为你学问没到家。”
师兄妹两个对视一眼。
尹松就改口,“你小师叔说的也没错,或许是因为你们太亲近了些,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本事没学到家。”
他道:“从今日开始,我给你布置课业,做完课业,还要出门相足十个人,做不完的累积,哪一天要是累积超过二十个人,你就不要去学宫了,也不要回山,就留在京城吧,我亲自盯着你学。”
妙真浑身一凛,低头应下。
她是很想念师父,想跟师父在一起,但她更想念大师伯,也喜欢和小师叔妙和在一起,可不要离开他们来京城。
几人站在胡景的床前,一起低头认真地打量他的脸。
胡景被他们看得汗毛直立,“看,看我干什么?我的伤出岔子了?”
几人看着胡景脸上几乎要溢出来的黑气,沉重的点头。
潘筠:“大事不妙啊,我一进门,天赋就自行启动,说明有人大难将至啊。”
妙和也跟着点头:“是很不妙,连相面不到家的我都看出来胡大侠印堂发黑,将有血光之灾。”
胡景:“……还有?我现在伤还没好呢,这难道不算吗?”
王璁也叹气:“伤上若是再加伤,胡大侠,你危矣。”
陶岩柏:“不好治。”
妙真直接问尹松,“师父,这种情况一般用什么办法化解?”
尹松:“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我道家的解决办法,一种是民间的解决办法。”
连潘筠都好奇的竖起耳朵听。
尹松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给他做一场法事,隐藏掉他的气息和踪迹,只当这世上没他这个人了,或许能躲过一劫;”
伸出两根手指,“二,先下手为强,想办法把进京抓他的人都解决掉,我们赢了,那就躲过一劫,我们输了,全军覆没。”
潘筠头回正,“好像都不是好办法。”
尹松:“小师妹有何高见?”
潘筠道:“第一条只能瞒住会玄术之人,瞒的是阴间,实际上,我们这一路留下的踪迹不会真的消失;”
“第二条,我们就算真的能把人都解决掉,也势必会留下痕迹,把自己陷入更大的漩涡之中,因果牵扯更多了。”
尹松:“那小师妹的意见是?”
潘筠:“以不变应万变,胡大侠就留在家中养伤,要是真被发现了,我带你逃出京城。”
她道:“这点我熟,放心,一定能逃出去。”
尹松眯了眯眼,片刻后对一脸忧愁愧疚的胡景道:“这倒是一个办法,胡大侠安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胡景:“我不能连累你们……”
潘筠:“图都在我们手上了,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她冲胡景眨眨眼,“真到了迫不得已之时,我们把图交出去就是了。”
胡景:……可那图是假的。
对上潘筠的目光,胡景叹息一声,行吧,假的就假的吧,反正这会儿满天下抓他的人总不会是毫无私心的好人。
坑他们也不必愧疚。
事情商定,尹松就带着他们在院子里布置起阵法来。
迷踪阵套着杀阵,阵中套阵,就一进前后两个院子,尹松竟然就套了十六个阵法,全是迷踪阵和杀阵的结合。
看得潘筠一愣一愣的。
最妙的是,不必特意避开,未启动迷踪阵前,院子里布置的阵法和暗器根本不会被触发。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此时,二师兄就是她的人外人。
潘筠冲尹松竖起大拇指,眼睛晶亮道:“二师兄,你这个本事能教我吗?”
“当然,”尹松笑道:“这阵法的布置是我去年在南疆琢磨出来的,你和妙真学了,那就是除我之外第二、第三个会用的人。”
“创新啊,二师兄你更厉害了。”潘筠对他的创新历程很感兴趣,问道:“是什么给了你灵感,就这么点地方,你能两个阵法这样交叠着套上十六个?更变态的是,每两个都还能都有交集,可互为套阵,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您一共弄了一百二十个套阵……”
潘筠啧啧两声,“简直是进一步进一个套阵,想想就头皮发麻。”
妙真连连点头,“而且阵外还有暗器等着,一旦有人暴力破阵,暗器发动,有可能会把他们戳成筛子。”
潘筠双手交握,星星眼,“二师兄,你真厉害。”
妙真学着她一起眼睛闪闪的看着尹松:“师父,你真厉害。”
俩人异口同声:“想学。”
尹松骄傲的抬着下巴道:“行,教你们!”
胡景扶着门框差点摔倒,喃喃:“这到底是我的血光之灾,还是他们的血光之灾?”
这一下胡景不为自己担忧了,反倒为来抓他的人担忧起来。
一直到大家都散了,夜深人静,小红和红颜都飘出来修炼时,尹松才有空和潘筠说悄悄话。
“二月二之前,你不要想着见皇帝了。”尹松道:“我掐指算过了,龙抬头之后是春闱,春闱结束没多久就是殿试,在四月份之前,皇帝都不太可能出宫。”
“而你们学宫三月底就要去报道了吧?”尹松提议道:“要不再等等吧,年底,或是明年再说?”
潘筠:“没事,我等得起,这一次进京我也不是全无收获,我还找到了两个同盟,其中有一人叫薛韶,他是薛瑄的侄子,也是今年的考生,他说了,他若考中进士,会在殿试之后面见皇帝伸冤。”
尹松立即改口:“算了,还是我来吧,我就是拖也会把皇帝给你拖出来的,你们别在朝堂上搞这么大的事。”
科举是国家最大的事之一,只要有涉及到科举的案子,那都是血流成河,残酷万分。
即便这桩旧案和科举无关,但只要在殿试上被提出,那瞬间就会成为大案,要案。
只是想想,尹松就觉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