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清晨,天还未亮,宝钗就着了诰命大妆,准备与贾母等两府有诰命者,进宫朝贺行礼。
贾珝也是蟒袍玉带,穿戴齐全。
他伸手摆弄了几下宝钗身上的点翠珠冠,以及金丝玉饰的诰命礼服,又端详了下宝钗那漂亮明媚的脸蛋,才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我老婆,真漂亮!
他凑到宝钗耳边,轻声道:“回来了也别换了,今晚就这身衣服。”
宝钗小脸一红,在贾珝“逼迫”的目光下,只能发出一声鼻音:“嗯。”
两人牵手向外走,贾珝看向等候的丁白缨道:“护好我的宝钗,入宫了寸步不离。倘若有人敢闹腾,郡王府以下的出身,直接给我拿巴掌呼她脸!”
贾珝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接连办了几起大案,抄了这么多大小官员的家,这些个受害者难免有个沾亲带故的亲戚暗中记恨,拿他没办法,就使些花招让宝钗出丑。
丁白缨一挑眉,只是连声应下。当然进宫之后该如何行事,她肯定是现场听宝钗决断。
今天诰命们要去后宫给太后、皇后朝贺。贾珝也去宫里要上朝。
除夕这日,皇帝会于太和殿在召见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勋贵赐宴接受朝贺。
一般来说,这日不会有多少庶务,群臣会上个贺表讨个好兆头。
当然,既是朝会,也可能发生其他的意外情况……
贾珝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连忙吩咐道:“小心一个人,建宁公主!宝钗,如果她找你敷衍几句就行,千万别跟她去什么地方。”
宝钗当即应下,上了一辆豪华至极的八宝琉璃簪缨马,贾珝一把拉住丁白缨,有些不放心地小声叮嘱道:
“如果建宁公主纠缠不休,你说我给她带了话,把她引到没人的地方,直接给她一巴掌,说‘侯爷赏你的’。一个不够就多扇几个,放心,建宁公主可以随便打。”
丁白缨满脸的惊愕,一国公主,皇帝的妹妹,可以随便打?
贾珝说的这么清楚,傻子都知道他和建宁公主关系不简单……
再综合贾珝的习性,丁白缨瞳孔都是微张。她看了贾珝几眼,莫名的有些佩服了。
郡王妃、当朝公主,是真的胆大包天啊!
“伱什么眼神?”贾珝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如果让你知道,我连真假两个太后都睡过,还不吓死你!
“爷,我知道了。”丁白缨应了声,也上了马车。
贾珝想了想,也钻了进去。大清早的,能坐车谁想吹这冷风?
五鼓声起,东西两府的马车在宁荣街上停得满满当当,又齐齐地驶出坊市,向皇城而去。
这时天色还黑,沿道一路有奴仆打着灯笼照明,犹如串成一条火龙。偶尔遇见分岔、堵塞之段,旁人见着永安侯府的旗帜,皆是让行。
就这般,贾珝所乘马车忽然停下,立即就有锦衣卫官员前来传话。
“侯爷,前方路口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拦住了,说是给刘阁老让路。”
贾珝掀开厚实的帷幕,“哪个刘阁老?”
“兵部侍郎,刘文政阁老。”
贾珝思索一番,这人是忠顺亲王的党羽。
寻常五城兵马司的官员肯定不敢拦他的路,必是五城兵马司指挥裘良的主意!
此举完全是在挑拨他和忠顺亲王的矛盾。
在众人眼里,他年少得志,肯定轻狂,被拂了面子哪还能忍得住?
裘良为景田侯之孙,应该属于开国武勋一脉,怎么会在暗中算计他?
贾珝敲了敲窗沿,沉吟片刻后,下令道:“集结一旗兵马,冲开五城兵马司,肃清道路。”
“卑职遵命!”
不时前方传来一阵喊叫打杀声,五城兵马司相当于警察局、消防局等单位的结合,而锦衣卫里个个精锐,两者交手完全是降维打击。
仅是一个照面,五城兵马司的阵型被冲得人仰马翻,似乎那刘阁老所乘轿子都受到了波及。
一片混乱之中,贾家的车队再次行驶了起来。
马蹄踩过青石板发出哒哒的声响,在锦衣卫嚣张的打骂声之中,贾珝顽着宝钗的小手,安静思考着。
虽然这是个套,但也无所谓。
一来,现在他是皇帝的马仔,和忠顺亲王阵营就是对立,若他对忠顺亲王和和气气,皇帝反要疑心了。
二来嘛,被人拦了路,贾珝是真的不爽……
裘良,他记住了。
车内宝钗、丁白缨目睹整个过程,两女都没有说话,保持着安静。
宝钗脸色并不平静,毕竟那是阁臣,今日贾珝之举,肯定得罪了对方。
但外事不多嘴,这是如今内宅妇人最基本的守则。况且贾珝刚刚分明是深思熟虑过,不是头脑一热就做的决定。
至于丁白缨,她早习惯了贾珝的嚣张跋扈!
贾珝也没多想,又拿过丁白缨的手顽着。
拿刀的手,还是要比捏针线的手要糙些。
行至皇城,天空已然破晓,贾珝下了马车,敲了敲窗沿。
“你们跟着老太太去,我先走了。”贾珝说完,径直向太和殿走去。
一边宝钗和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下了马车,在宫人引领下,直向坤宁宫而去。
深重宫苑之内,坤宁宫前的汉白玉广场上,连排的朱红灯笼高高挂起,将丹墀照耀得莹玉流光。
宝钗被丁白缨搀扶着,跟着贾母的步伐,她还是第一次入宫,当然欣喜,但也知道分寸,也没有东张西望。
这时王夫人也说:“宫里规矩森严,不要乱看,跟着老太太走就是。”
“好的,姑妈。”宝钗应道。
王夫人本来喜欢宝钗,但后者成了贾珝的媳妇,让她难受了好一阵,不过王夫人见贾珝官做的越来越大,也知道要维系好与宝钗的关系。
坤宁宫内,被内监宫人擦得锃亮的地板上,倒影出一位位诰命的彩秀身影。
上位,郭太后坐在一方锦缎云榻上,这月里新册封的周皇后陪坐在她身边,依次是万贵妃、孕有龙种后获封恭妃的王氏宫女、建宁公主等人。
按律,五品官员的母、妻才能册封为诰命,但不是所有诰命都能入宫见礼的。
毕竟连她们的丈夫,上朝都入不了殿。
此时,有宫人唱道:“荣国府贾史氏携贾族诰命女眷,觐贺。”
万贵妃一听,一双凤眼圆睁,扫过迎面走来的队列,眼神依次扫过带路的宫人,贾母、王夫人等老女人,落在宝钗身上。
“这就是那贾珝的妻子?果真貌美,真想用簪子在她脸上刺几道口子!”万贵妃咬牙切齿地想着。
那夜,她宫内的小太监被锦衣卫拿走后,到现在都没出来……
万贵妃睚眦必报,早就想着报复贾珝了。
如果放在往年,万贵妃能寻出一百个借口,惩治这些诰命。
但是最近太后性情大变,对她严厉打压,如今太后坐镇坤宁宫,面见京中诰命,她也只能规规矩矩的。
万贵妃知道,一旦她犯下定点错处被太后捏到了,太后肯定会当众让她颜面尽失。
万贵妃咬了咬牙,只是把宝钗的样子记在了心里。
贾母等人近得殿中,向太后行礼,“恭祝太后春秋千岁,吉祥如意。”
殿中各处正低声寒暄的命妇们,都齐齐扭头看向贾母一行人。
贾母、王夫人等每年都会进宫,都是熟面孔,所以宝钗就成了视线的焦点。
原因无他,如今神京城内风头最盛的,就是那新进勋贵权臣,一等永安侯!
众命妇多看了宝钗几眼,都是一个念头,“果真绝色佳人啊,难怪难怪。”
神京城内皆知,那贾珝封侯不久,就娶了薛家女为妻。薛家门楣不高,只能是女儿长得漂亮呗……
上位的郭太后,盯着贾家众人,眼神微微凝住。
她身边的周皇后,转动盈盈如秋水的眸子,略过王夫人、邢夫人那两张徐娘半老的脸,定格在宝钗脸上。
这就是锦衣指挥使、龙禁尉统领、京营军务提督、一等永安侯贾珝的夫人?
周皇后想,她俩虽然都是一般年纪的新妇,但处境可是天差地别……
永安侯抛开那些高门贵女都要娶她,肯定是十分喜欢,再看那侯夫人明媚的脸蛋,两人婚后一定是夫妻和睦,十分幸福的。
而她虽然贵为皇后,但还有万贵妃、恭妃虎视眈眈。
恭妃身怀龙种,地位不言而喻。
而万贵妃虽然性恶,但受皇帝宠爱,她不过在皇帝病榻前侍奉过几天,还因为她是太后强行给皇帝娶的皇后,皇帝似乎对她有些厌恶……
周皇后暗叹了口气,理所当然的生出一个念头,如果可以,她宁愿当这个侯夫人,也不做什么母仪天下的皇后!
郭太后也反应过来,令宫人搀扶贾母等人,又道:“哪位是永安侯夫人。”
宝钗缓步向前,“贾薛氏拜见太后娘娘。”
“果真是性行温良,淑德含章。”郭太后缓缓点头,“赐宝石牡丹簪一支,望你克娴内则,让永安侯无后顾之忧,专心于朝政之事。”
宝钗一愣,又行礼道:“贾薛氏谨记太后圣言。”
当事人愣住了,贾母等人和一众吃瓜的命妇也愣住了!
郭太后赏赐?好像这还是头遭!
不过大家转念一想,那永安侯是皇帝的拥趸,当妈的出手替儿子拉拢人心,也很正常。
突然周皇后也是笑道:“我见永安侯夫人,也是一见如故,赏宫中蜀锦两匹罢。”
贾珝乃皇帝近臣,拉拢他,皇帝肯定不会不喜。
而且,周皇后听说万贵妃和贾珝似乎有矛盾……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宝钗只得再次谢恩。
堂下众人一阵惊愕,又是惊叹贾珝圣眷正浓,一些原本想着给永安侯夫人制造点麻烦的人,也灭了心中想法。
惹不起惹不起!
一旁万贵妃已经是咬牙切齿了,浑身难受。她撇向周皇后,厌恶更添了几分!
恭妃见状,也生出的想法,但很快就打消了,以她的段位,还不配当众拉拢……
贾族等诰命女眷,到一旁歇息,就有南安老太妃等人上前叙话,郭太后等人继续接见诰命。
一直默不作声的建宁眼睛转了转,又向下瞟了几眼,悄悄地从旁边溜了下去……
太和殿内灯火辉煌,锦幛绣幕,文武大臣人影憧憧。
皇帝因病罢朝多日,也是引得流言四起,所以今日宣武帝不惜服用了一颗红丸,强撑着坐到了太和殿内。
宣武帝一身明黄色冕服,头戴十二旒冠,脸上容光焕发,没有一丝病态。
左右有内监神色谨敬候立左右,锦衣卫罗列充当仪仗,更显得这位帝王的威严。
但贾珝却挑了挑眉,群臣都离得远看不清,但他目力极强,可以看见宣武帝的脸上是敷的粉,而且还卡粉了……
按照惯例,先由翰林院奉上贺表,除旧迎新。
翰林院都是才子,贺表写的辞藻华丽,就连听不懂的贾珝,也是不明觉厉!
“贺表来了!贺表!”
“陛下,普天同庆,遣两淮盐务钦差赵宗宪这份贺表也呈上来了。”
待宣武帝阅完满脸笑意,其余大臣也是齐声道:“臣等为陛下贺!”
殿内一番君臣祥和,宣武帝坐在高位,俯视扫过众臣,心中豪气顿生。
等他病好了,再整顿几年政务,大汉一定会在他的手中鼎盛富强!
如此幻想,宣武帝只感觉呼吸顺畅,头脑清明,似乎病症都好了些。
突然,他看见有大臣走出队列,满脸肃然,一竖笏板,朗声道:“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宣武略感不妙,这架势,不像是奏贺表啊……
这人他认识,监察御史严佩韦。
大过年的,这是要犯颜直谏?又是谁指使的?
宣武皱眉,沉声道:“准奏。”
严佩韦随即厉声道:“启奏陛下,微臣要弹劾锦衣指挥使,一等永安侯贾珝!”
群臣皆是一惊,谁不知道贾珝是天子心腹,这是有大动作啊!
贾珝也愣住了,这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严佩韦?
贾珝回忆起这么个人。
他儿子严峻斌,曾经在教坊司暖香阁,和贾珝、苏灿、皇帝等一起打过茶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