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了,过完十五再来,记得到时将束修带来,否则要打手心的哟。”孩子们欢叫着奔出私塾,从燕离身边欢快的跑过。一个老书生咳嗽几声:“客人从哪里来?”燕离认真的问道:“人之初,性本善,是不是说人一出生就是个好人?”老书生一怔,继而呵呵笑道:“那是自然,一出生只是个婴孩,什么也不懂,当然是好人。”燕离点点头说道:“您说的有道理,后来因为处的环境不同,所以可能会变成坏人,对不对?”老书生想了想说道:“也对,也不对,也还是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说法,也还是有呆在好人堆里变坏的。”燕离歪着头想了很久,咧开嘴笑道:“您说的很有道理,出身在坏人堆里也未必就是坏人。”
他继续朝前走,越过了小村依旧是漫无目的的往前。这里是官道,后天就是初一,所以赶路的人还是不少,亭子前有个老妪,弓着身子端着碗递给一个路人,路人接过碗,递给老妪两文钱,又笑道:“婆婆不回家准备过年?”老妪干笑两声:“家里有媳妇在操持呢,说我年纪大了,让我歇着,我寻思着这两天赶路的人多,家里酿的老米酒多了许多酒糟,便热了拿出来卖,多少有点钱。”
听到坐在一旁的燕离咽口水的声音,老妪回过头问道:“小哥要不要来一碗。”燕离摇摇头:“我没钱。”老妪疑惑的打量了一下燕离,他身上的衣服是三五天前在镇上换的,这几日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困了不管哪里倒地就睡,饿了若是有人给他吃的就吃,没有吃的就喝凉水,胸前袋里虽然有钱,但是那些钱他嫌脏,碰都不愿去碰。老妪笑道:“原来是个可怜娃儿,你叫我一声细嗲,我送你一碗吃,如何?”细嗲是九阳城一带对自己奶奶的称呼,燕离眨眨眼,看了看老妪手里已经乘好的热腾腾的酒糟,这老妪看上去有七十多了,做自己奶奶年龄上也是够的,看她身上衣裳还有补丁,想来生活也是一般,张嘴喊了一声:“细嗲。”老妪高兴的应了一声,端着碗过来递给他,燕离喝了一口,一股暖意从嘴里一直到胃里,身上说不出的畅快,老妪将他头上的干草摘了下来,心疼的说道:“你这孩子这么俊俏,怎么就傻了呢?可惜细嗲现在在家做不了主,要不领你回去几天。”
燕离侧过头问道:“是细嗲的儿媳妇欺负你吗?”老妪叹口气道:“也不算欺负吧,有吃也有的吃,有穿也有的穿,就是一张嘴讨人嫌,一天到晚不停地说我。”燕离皱着眉:“一点都不尊老,细嗲,要不要我去帮你杀了她。”老妪笑着在燕离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这孩子说什么浑话呢,我那媳妇可是一个好人,去年我病的快要死了,我儿子都说没治了,要抬到山上去埋了,就是我媳妇非要请城里的郎中过来,花了好多钱。”燕离疑惑的说道:“可是他对你不好呀。”旁边喝酒糟的路人笑道:“这人哪,哪有那么完美的,我看这个细嗲心里估摸着还是满意这个儿媳妇的。”老妪点头道:“满意当然是满意了,要不是她,我这条命早就没了,现在也轮到她当家做主了。”路人笑道:“细嗲你就满足吧,吃穿不愁就好,你安安稳稳的享福几年就行了。”
看到燕离喝完酒糟,老妪问道:“要不要再给你一碗?”燕离摇摇头,路人笑道:“别不好意思,你再喝一碗,这两碗算我的了。”老妪又给燕离盛了一碗:“不值几个钱,这孩子怪可怜的,看到他就想起当年我那个傻儿子,要不是家里过不去了,肯定得养大。”路人伸伸懒腰,起身将碗放在桶边:“细嗲你早点回去,别让儿子媳妇担心,天又阴了下来,一会说不定又要下雪。”
老妪陪着燕离聊了一会,絮絮叨叨的将家里大大小小的杂事都说了个遍,以前也没谁愿意听她说话,就燕离是个傻子,愿意听她的,说傻吧,又不算太傻,有时也能插几句嘴。眼见着天暗了许多,老妪的酒糟也基本卖完了,一个半大的少年屁颠屁颠跑来叫道:“细嗲,你还不回去?我娘说你再不回去,就不管你了哟,还说明天你要还出来卖酒糟,就叫我爹用麻绳把你捆起来,不给你酒喝哟。”老妪慈爱的摸摸少年的头:“就回去,就回去,你就怕你娘。”
燕离看着蹦蹦跳跳的少年和颤巍巍的老人,心里突然觉得特别温暖,刚才他取了一个金币偷偷塞到老妪的钱袋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松快了许多。
镇上开始噼里啪啦的放起了爆竹,燕离缩在牌坊下面,看着镇子里欢快的孩子,脸上也露出微笑来,过了很久,孩子们被大人们驱赶回去,燕离知道这是要准备吃年夜饭了,文宁府的年饭一般在除夕中午,九阳宗这里却不同,他们的年饭是晚饭,随着第一串爆竹声响起,整个镇子像是接到命令一般,家家户户都有人出来,点起一串爆竹,然后关紧大门。
燕离靠在牌坊上,仰望着星空,这是第一次一个人过年啊,父母去世后的第一个年是在少年堂吧,那时年纪小,有一大群孩子在一起,也不觉得孤单,后来跟了洛师,虽然他对过年并不在意,但是常欣都会多做几个菜,还准备一点酒,也会拉着燕离去院子里放爆竹。再后来,洛师有了过年的兴趣,都会喊着欧唐一家一起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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