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豪毕竟年轻,一连开了几个小时的车,途中只停下来休息了五分钟,然后又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当他们赶到平山县时,已经是半夜三点,在医院附近先找了个旅馆住下,打算先睡一觉,明天一早再去探视崔山林。
韩姝和崔洁途中基本上一直在睡,这会儿感觉精神出奇的好。尤其是韩姝,不仅毫无睡意,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脑子里异常清醒,开始期待天亮,期待见到这个从来没见过的亲舅舅。
殊不知,刚躺下不久的崔洁忽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双眼瞪得像两个正在发亮的灯泡,目视前方,将韩姝也惊得坐了起来,慌忙凑了过去,紧张而又担心地问道:“妈,您怎么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崔洁精神抖擞,“我有个弟弟,他叫崔山林。”韩姝惊讶不已,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妈,您终于记起来了?”崔洁却又愣在那儿,自言自语道:“可是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他在什么地方呀?”
韩姝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在这半夜三更,如同黑处传递过来的希望,激动地说:“妈,我们这次来,就是带您来见舅舅的?”崔洁疑惑地问:“舅舅?”韩姝知道她捋不清这些关系,只好又说:“我的舅舅,就是您的弟弟崔山林。”
崔洁“哦”了一声,随即就让韩姝带她去见崔山林。韩姝苦笑道:“妈,现在是半夜三点多。您应该好好睡觉,等天一亮,就带您去见舅舅。”
可是,崔洁非要马上去。韩姝无奈,只好关了灯,拉开窗帘,指着外面漆黑的夜,让她亲眼看到夜色如水。她这才不得不重新躺下,嘴里却不停重复着一句话:“怎么还没天亮呢?怎么还没天亮呢……”
而此刻,对于大半宿没合眼的胡家豪和韩勇,早就鼾声如雷,令这如水的夜晚,更显得宁静萧瑟了。
平山县还是那个平山县,只不过气温该降时还得降,尤其是今日多雾,更是有一种寒意扑面而来的感觉。当他们走出旅馆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一眼望去,街上有一半的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外套,感觉跟他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穿过一条不足百米的街道,就到了县人民医院楼下。
那是一栋三层高的楼房,墙壁斑驳,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韩姝走在最后面,从旅馆出来就开始拍摄,穿过薄薄的雾水,所有人的背影在她的镜头下定格成了一幅幅与众不同的画面,尤其是别具一格的幽深的意境,让她莫名兴奋。
崔洁刚走进医院大门,便站那儿不动了,念叨着:“我没病,我不打针。”韩勇无奈又无语。胡家豪笑道:“阿姨,今天过来不是带您看病。”
“不看病带我来医院做什么?”崔洁半信半疑,韩勇这才解释:“你又忘了昨晚跟你说的话了?我们今天带你回老家,是为了带你跟你弟弟见面。”
“跟我弟弟见面?”崔洁的样子,定然是睡了一觉后又忘了崔山林,“我什么时候有弟弟了?”韩勇搀扶着她继续往前走:“很快就到了,等见了他,你就记得了。”
于是,崔洁没有再要求离开。胡家豪去找导诊台问到崔山林的病床号码后,几个人很快就根据病床号找到了病房。
崔山林这两天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眠,除了吃喝拉撒,基本上全天都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跟隔壁的病人讲话。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睡觉,也不敢打扰。
韩勇来到这间三人病房,一眼就看到了靠近窗边床上的崔山林。他放开崔洁,盯着那张脸,一步步移步到近前,低声说道:“山林,我们看你来了。”
崔山林缓缓睁开了眼,打量着眼前这张脸,随即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似乎用了全身之力才坐了起来,叫了一声“大哥”,然后将目光转向了他身后,作出要起床下地的动作。
韩姝从没见过舅舅,当她看到这位瘦骨嶙峋的老人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收起了摄像机,定定地望着那张苍老的面孔,想要叫他一声“舅舅”,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
韩勇搀扶着崔山林,一步步走到崔洁面前,崔山林看着她的眼睛,张了张嘴,却又紧紧地闭上了嘴,继而双膝跪地,发出呜呜的痛苦的嚎哭声。
韩勇想要将他搀扶起来,但很快又将颤抖的双手收了回来。崔山林的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哭了好一阵也不肯起身,直到感觉有一只手放在自己头上,他才惶惶然抬起头,凝望着那双同样噙满泪水的眼睛,慢慢站了起来。
“姐,对不起……”崔山林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再次哽咽起来,浑浊的泪水顺着布满沟壑的脸颊缓缓滑落。这句迟来的“对不起”,已经被他藏在了心里很多年。他不知道这辈子是否还能见到崔洁,如今总算是见了面,便迫不及待地将那番话讲了出来。
“当年是我不懂事,差点把你逼上绝路。姐,你打我吧,只要你心里好受点,打死我都行。”崔山林几乎站立不稳,“这些年,我经常梦到你不在了,还想着哪天我也走了,正好可以来找你,当面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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