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周吉觉得背梁脊骨一阵发麻。是他记忆中的秦贞吗?不会。只有喝了仙云茶的秦贞,才是他熟知的那个人。
秦贞下意识回过头,朝老同学笑笑说:“你也来喝茶?”
岳之澜接口道:“是啊,这家店的茶品很有特色,难得碰见,我请你!”
刘慕莲看看这位,又看看那位,有些无奈,她略带歉意道:“今天生意好,只剩最后一杯,还有点凉了,二位客人你们看……”
什么店嘛,连茶都会卖完,怎么做生意的!岳之澜望向秦贞,建议说:“这个季节喝凉茶容易胃疼,不如我们换家咖啡店,喝点热饮?”
秦贞自顾自说:“没关系,就这杯吧。”
刘慕莲把最后一杯茶递给她,秦贞捧在掌心慢慢啜饮,说是凉了,其实半温半热,别有一番滋味,只是岳之澜站在旁边,让她觉得有点别扭,不像平时那么惬意。
岳之澜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觉得自己纯属多余,他没话找话,问刘慕莲有没有其他茶品,刘慕莲告诉他这家茶铺只卖一种天都茶,每天的数量有限,卖完打烊。岳之澜打了个咯噔,没想到秦贞中意的茶铺这么牛气,他轻佻地嘀咕了一句:“饥饿营销呗!”
很多网红店都搞饥饿营销,套路用多了,用烂了,难免招来非议,不过天地良心,天都茶每天确实只有这点量,并非故意制造供不应求的假象。刘慕莲本打算反唇相讥几句,碍于对方是客人,强忍了下去,只是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僵硬。
秦贞冷眼旁观,默默喝完茶,掏出手机扫码付账,岳之澜主动提出请她,她摇摇头表示不必了。岳之澜这才注意到一杯茶的售价,暗自吃了一惊,什么茶卖这么贵,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3000元,请不了几杯茶。
刘慕莲收起茶杯,周吉上前跟秦贞打了个招呼,问她要不要加个熟客群,上午预约一下,茶铺会给她单独留一壶。秦贞飞快扫了他一眼,好奇地问:“一壶四杯,多的三杯怎么办?”
周吉笑笑说:“随缘,有客来就卖出去,没有的话自己喝。”
秦贞觉得很有意思,她打开微信扫码加入“仙都茶坊”,群主是韩十八,除了她还有四位成员,木莲,卫簪花,锦瑟华年,在路上。然后她就看到群主置顶的留言:“一杯仙云,十年尘梦。新品仙云茶,提前半月预约,每次一位,先到先得,推广期间承惠5000元一杯。”
秦贞心想,原来还有隐藏茶单,什么时候倒要尝一尝,先看看,别的熟客是怎么预约的。
周吉点开新加群的“秦时明月”,修改备注名,随口问她:“秦时明月的‘秦’?”
秦贞“嗯”了一声,心中有些小期待,刚才岳之澜叫了自己的名字,小老板会猜哪个“贞”呢?她完全没有想过,加个店铺的熟客群,为什么要备注真姓实名。
岳之澜眉头一皱,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不是搭讪女生的套路,先加微信再问名字,过后就可以私聊私约了。他咳嗽一声,正打算提醒老同学,只听茶铺老板又说:“元亨利贞的‘贞’?”
秦贞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毫不犹豫说出“元亨利贞”。提到贞,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童贞、贞操、贞洁、贞烈什么的,稍微有点礼貌的会说坚贞、忠贞,她只听一人说过贞观之治的“贞”,但这些都不及“元亨利贞”妥帖。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主动伸出手去,轻声道:“是的,元亨利贞的‘贞’,我是秦贞,幸会!”
周吉握了握她的手,说:“幸会,我是周吉,框吉周,吉祥如意的‘吉’,是这家茶铺的老板。”
秦贞的手温软小巧,周吉握得很松,一触即分,彬彬有礼。岳之澜看在眼里,心被重重捶了一下,勉强笑了笑,插嘴道:“我也加个群吧,以后会常来喝茶……”
刘慕莲出面挡驾,说:“不好意思,常来的客人才能加入我们熟客群,享受各种优惠活动。”
岳之澜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竟然给卖茶小妹一口回绝,太丢脸了!秦贞也为他尴尬,她对岳之澜说:“我先走了,要不,你也回学校吧,明天还有早课。”
岳之澜心烦意乱,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送送你吧!”
秦贞无奈地说:“谢谢,不用了。”她丢下岳之澜自顾自离开,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岳之澜垂头丧气,满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目光也变得有点凶狠。刘慕莲被他吓住了,求救似的望向老板,周吉心平气和说:“这位客人,小店要打烊了,如果喝茶的话,明天下午2点开始营业,欢迎光临。”
岳之澜也及时收住了胸中的戾气,苦笑着摆摆手,垂头丧气朝相反方向走去,深一脚浅一脚,像踩在棉花堆里。刘慕莲拍拍胸口,低声说:“他的眼光好吓人哟!”周吉安慰道:“没事,一时想不开,来,喝杯茶压压惊。”
他拿出私藏的极品天都茶,亲手沏了一壶与刘慕莲分享,这是卖茶小妹的福利,雇员身体好心情好,愿意多干活,他这个老板才有足够的空闲摸鱼。下午刘慕莲喝了一肚子二开三开茶,洗手间都跑了好几趟,幸亏就在街对面不远,打个来回不超过五分钟。茶水清肠胃,刮油水,她觉得有点饿,周吉拿出羊羹和豆干作茶点,一甜一咸,配茶喝再好不过了。
夕阳西下,悠闲地望着街景,两人喝了几开茶,一起动手关门打烊。
岳之澜回到学校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懊悔不已,今天不知哪里中了邪,实在太失态了,秦贞都看在眼里,一定认为自己不可理喻。究竟是谁的错呢?他扪心自问,最后不得不承认,是他嫉妒了,心态失衡,以至于举止不当。
岳之澜对自己的分析客观而准确,但这抵消不了内心的沮丧。他知道秦贞不是随便的人,与茶铺老板的互动也没什么暧昧,但他就是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