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郭传鳞目光一转,落在秦榕腰间,伸手将她的佩剑拔出,只是普普通通一柄青钢剑,分量轻飘飘,极不顺手,但此时此刻也无从挑剔,他微微伏地身躯,从丹田提起一点真炁,低声喝道:“是谁?”
风声骤起,一个身影如大鸟般当头扑下,身法之快,与华山派掌门差相仿佛。悲风回旋剑虽然刚猛激烈,却不利对空迎击,郭传鳞护住秦榕,青钢剑顺势撩起,使一招“孤枝迎客”,直取对方胸腹要害。
“班门弄斧!”那人亦是一剑刺出,同一招“孤枝迎客”,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两剑交错而过,青钢剑剧烈颤抖,犹如遇到磁石一般,与对方长剑无声无息黏在一起。郭传鳞心头突地一跳,情知不好,急忙翻转手腕,“双撞劲”鼓荡而出,却如泥牛入海,手中之剑重逾千钧,根本不听使唤。那人合身压下,剑尖微颤,在他膻中穴上一触即收,飘然落地。
膻中乃人身任脉要穴,上连玉堂,下接中庭,最是要紧不过,郭传鳞如遭雷击,青钢剑当即脱手,叮叮当当断为数截,僵立于原地,纹丝不动。点穴解穴冲穴的手段,他一无所知,不敢胡乱尝试,生怕出了什么岔子,弄个半身瘫痪,一时间受制于人,不得自主。
交手不过数息,郭传鳞即告落败,秦榕还没回过神来,郭传鳞已不得动弹。她心急如焚,张开双臂护在郭传鳞身前,警惕地望着对方,心中一片冰凉,自己舍了性命,也挡不下一剑,二人武功上的差距,判若云泥,天壤之别。
这才是江湖第一流的武功剑法,非他所能企及,郭传鳞心如明镜,对方只为试试他的剑法,手下留情,并无杀意,当下试探道:“可是韩先生?”
来人正是青城派掌门韩天元之侄,扬州韩府唯一幸存于世的孤儿,叛军大帅赵伯海倚重的谋主,韩兵韩大略。
韩兵上下打量着秦榕,似乎看到了另一人的影子,他沙哑着嗓子道:“你是谷梁秦家的丫头吧?”
秦榕定了定神,彬彬有礼道:“秦榕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尊姓大名,夤夜上华山所为何事?”
韩兵对她的镇定颇为欣赏,他朝郭传鳞努努嘴,道:“我姓韩,他本是我青城门下弟子,被李一翥抢去了,转投华山门下。这次我来讨还公道,不算冒犯吧?”
秦榕心中打了个咯噔,躬身见礼道:“原来是青城派的韩先生,我听小师叔说起过你。”
韩兵哼了一声,道:“是周轲那小子吧,料想他也没什么好话!”
秦榕有心拖延时间,把话题越扯越远,道:“小师叔说韩先生的摧心掌和双撞劲炉火纯青,造诣更在青城派历代祖师之上,一手松风剑法,别出机枢,登峰造极。”她在合川谷借居之时,周轲曾找她问起冯笛的近况,有意无意提起韩兵韩大略,对他品评颇高,至于“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之类的溢美之辞,是秦榕急中生智,自作主张加上去的。
韩兵不为所动,森然道:“武功厉害有什么用,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青城派还不是无缘无故,被华山派杀得干干净净!”
秦榕吃了一惊,郭传鳞一带而过,并未细说两派结仇的经过,照韩兵的说法,却是华山派不占理——他的一面之词,岂可随便相信!
韩兵道:“江湖事江湖了,拳头硬的在理,多说无益。我且问你,你甘不甘心?只要你开口,我就替郭传鳞做主,让他娶你为妻!”
秦榕有些窘迫,她与郭传鳞的对话,显然被那人听在耳中。郭传鳞则心中一动,韩兵的情绪似乎有些波动,有失一贯的冷静自如,难道……难道他与秦榕有某种渊源?
韩兵见她扭扭捏捏,久久没有作答,不觉摇了摇头,身处险境,不可久留,他踏向郭传鳞,秦榕本能地挡住去路,说道:“你……你别过来!”
“我要把郭传鳞带走,别挡着我的道。”
“不行!”秦榕尖叫起来。
韩兵呵呵冷笑道:“你担心他的安危?放心,学了青城派的功夫,就入了青城派的门,他是我的门人,我还指望他报青城派灭门之仇呢!”
郭传鳞叹了口气,出言阻止道:“秦师妹,你走吧,韩先生一言九鼎,不会伤害我的。日后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这几句话滴水不漏,意味深长,用“一言九鼎”四字扣住韩兵,又暗示秦榕自己不会忘情,他日还有再见的机会。
秦榕愣了一下,心中万分凄苦,日后有缘,他二人能有什么缘,再见之时物是人非,只怕他早已是旁人的夫婿!她一跺脚,摇首哭道:“我不要以后再见,我们眼下就不要分开!韩先生,你若要带走郭传鳞,就连我一起带走吧!”
“好!好!当断则断,绝不拖泥带水!当年……她若有你这么果敢,何至于……”韩兵深吸一口气,眼圈有些发红,他将利剑收入鞘中,上前提起二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黝黝的山林中。
数个时辰后,正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落雁峰十八里坪警声四起,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乱成一团。嵩山派掌门丁双鹤脸色铁青,手持利剑,领着一干门人直奔贺岁堂而去,须发俱张,怒不可遏,华山派的弟子急忙上前阻拦,双方唾沫乱飞,相互指责,眼看一场乱斗不可避免。
华山派掌门厉轼及时现身,喝住正待动手的弟子,和颜悦色地问道:“丁掌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双鹤眼圈都红了,他一剑砍在身旁的巨石上,火星四溅,长剑断为数截,怒道:“茜儿她……她……她……她……”他慢慢蹲下来,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全然失去了一派掌门的威严。
厉轼顿时脸色大变,脱口道:“令孙女莫不是……莫不是被人……”
冯笛乖戾的脸上不停抽搐,她突然尖叫道:“是青城派的余孽,阴魂不散,上山来寻仇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厉轼眼中寒芒闪动,恨恨道:“青城派!青城派!嘿……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举目四顾,令诸位峰主长老,弟子门人,四处搜索戒备,遇到可疑之人,立即发声示警,不要贸然与其交手!
丁双鹤抬起头,悲愤地问道:“是谁?是谁害了茜儿?”
厉轼静静道:“青城派,韩兵,韩大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