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凤麟洲的佛门是可以娶妻的,不仅可以娶妻,还可以生子。
如此一来,凤麟洲佛门便不可避免地家族化,法主的位置从师徒传承转变为父子传承。
本愿寺是凤鳞州佛门净土真宗本院寺派的本山。净土真宗的创立者是亲鸾圣人,最初所建大谷本愿寺因为佛门内斗被延历寺僧人焚毁,后经历多次战乱迁徙,第八代法主莲如于平京山科建成山科本愿寺,后再次因为佛门内斗,被天台宗联合六角家军队焚毁。
直到第十代法主证如在摄津国石山建成石山本愿寺。
本愿寺证如的长子名为显如,也是本愿寺的十一代法主。由于父亲证如早亡,显如在十一岁就继任法主,随后不久就履行了父亲生前为他定下的婚约,娶了左大臣之女。同时积极向朝廷靠拢,被朝廷赐“权僧正”的官位,成为名义上的凤麟洲佛门领袖。
显如开创了本愿寺最辉煌的一段时期,领导为数众多的“一向一揆”。净土真宗又称一向宗,本愿寺派信徒所发起的一揆之总称。一???????????????向宗门徒素来以强大的向心力、舍命杀敌著称,甚至自成一国,所以本愿寺显如虽是佛门僧人,但也被定位为大名之一。
显如之后,本愿寺已经传承到第十三代法主,名为品如,是为显如之孙,仍旧担任权僧正之位。
这次道门抵达秀京,召集诸大臣,身为权僧正的本愿寺品如以各种理由推诿,拒不前往秀京面见天使。
此天使非彼天使,与西方圣廷没什么关系,而是天朝使者之意。黑衣人们也被称之为天兵。
凤麟洲佛门的敌意昭然若揭。
究其原因,不在于中土佛门和西域佛门如何,只是因为凤麟洲佛门选择了另外一边。
整个凤麟洲朝廷其实要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掌握实权的秀京丰臣相府,另一部分是掌握名分的平京皇室势力。
以本愿寺品如为首的凤麟洲佛门势力并未背叛朝廷,只是背叛了丰臣相府而已,它选择了平京的皇室势力。
事实上,这次地方藩主叛乱打出的“尊王”旗号,其本质上类似于“清君侧”。不过凤麟洲的形势与中原大不相同,中原从来都是实权的皇帝,清君侧就是针对皇帝本人,可凤麟洲的皇帝一直是被架空的,清君侧还真不是针对皇室。
这让皇室看到了重掌大权的希望,于是他们屡屡动作,比如这次借助宴会试探道门态度。不少想要火中取栗的野心家也纷纷在皇室的身上投下重注,本愿寺品如只是其中之一。
几次战前议事,道门着重讨论的一个问题就是,除了已经旗帜鲜明造反的地方藩主之外,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
现在,局势逐渐清晰,皇室势力是敌人,除了皇室谋求重掌权力的原因之外,道门废掉凤麟洲皇帝的意图也会迫使皇室势力站在道门的对立面,可道门不能也不屑于妥协。至于谁是朋友,很简单,仰慕天朝的、忠于丰臣相府的、敌视皇室势力和地方藩主的。
于是清微真人大赦妖人、召见山神。
这也造就了如今凤麟洲格外复杂的局势,没有战线,甚至没有前线和后方的区分,一国数郡之内,几方势力犬牙交错,六十六个令制国又犬牙交错。
这不是一盘两军对垒的象棋,而是一盘敌我难分的围棋。
这也让齐玄素的归营之旅变得格外艰辛。
一行人在饭石郡没有遇到鬼神拦路,却遭遇了凤麟洲佛门的大队僧兵。
齐玄素不是个嗜杀之人,可在敌国境内,四面皆敌,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只是一招便击飞了僧兵头领的兵刃,接着便是一铳毙命,然后大开杀戒,一人一刀冲入数百僧兵的军阵之中,屠戮近百人,杀得一众僧兵四散溃逃,只是齐玄素终究只有一人,又有一众伤员,不能将这些人全部斩杀,所以暴露行踪也是不可避免之事。
在这种情况下,齐玄素只能带着伤员们全力赶路,来到了饭石郡和玖珠郡的交界之地。
几人倒是没有如何惊惧,这些僧兵虽然人多势众,但境界修为十分一般,远不如黑衣人,大多就是后天之人的程度,少有先天之???????????????人,几百人敌不过齐玄素一人,是再正常不过。
若非有他们这些伤员拖累,齐玄素不愿浪费时间,就是把所有僧兵全部杀掉,也并非什么难事。
眼看着马上就要进入玖珠郡的境内,众人稍稍放缓了脚步,可以喘一口气。
陆玉婷轻声道:“在诸多佛门中,唯有中土佛门的风气最好。西域佛门蓄养奴隶,以人皮人骨为法器,不说也罢。凤麟洲佛门同样是堕落不堪,出家的僧人,六根不净,不仅不事生产,而且还不事修行,蓄养僧兵,兼并田地,横征暴敛。又持身不正,骄奢邪淫,娶妻纳妾,父子承继,甚至是龙阳之好,蓄养娈童。”
这些情况,道门内部自然也是存在的,道门并不否认。不过道门明令禁止此类行为,是完全见不得光的,一旦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立时就身败名裂、万劫不复,重则依律判刑,轻则退隐山林。
可凤麟洲佛门则是将种种行径摆在桌面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将这些举动视作是门第的象征,是值得夸耀的底蕴。
以道门之明令禁止,尚且不能完全杜绝此类事情,可想而知,以此为荣的凤麟洲佛门到底堕落到了何等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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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永丰总结道:“说到底,西域佛门与凤麟洲佛门是半斤八两,都是道门的敌人。”
“这倒没错,我们道门这次平叛凤麟洲,就是要涤荡这些污泥浊水,再造一个朗朗乾坤。”唐永水表示赞同。
好与坏,永远是比较出来的。
陆玉婷口中的“中土佛门最好”,并不意味着中土佛门已经成了地上佛国,真要是地上佛国,也不可能被道门击败拆分,只能说相较于其他几个佛门,中土佛门是最好。
同理,道门的好总是被对手衬托出来的。
差距越大,道门的好也就越明显。
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势力能够超越道门。这让道门的道士们有了极大的自信力。用西方圣典中的话来说,昭昭天命,山巅之城。
说来也是巧了,玉京屹立于昆仑山巅的玉虚峰上,是名副其实的山巅之城。
说话间,依稀可见前方有一个不大的村子。
“副堂主,要不要绕过这个村子?”走在最前面的李命山问道。
齐玄素道:“不必绕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命山应了一声。
此时天色已暗,齐玄素快走几步,与李命山一起来到村中最大的屋舍前,由李命山扬声开口道:“有人吗?”
片刻后,屋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白发老朽,皱纹满面,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之人,声音嘶哑低沉:“你们是什么人?”
李命山正要胡诌一个身份,齐玄素抬手制止了他:“照实说就行。往大了说,道门中人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身份。往小了说,我们这个样子除了自欺欺人又能骗得了谁?”
李命山听齐玄素这么说,便不再坚持,如实道:“我们是来自天朝的道士。”
老人似乎刚刚看清这伙外来人的衣着打扮,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的神情:“???????????????你们、你们……”
他奋力挥了挥手:“你们快走,快走,不要连累我们。”
李命山看了齐玄素一眼,等他示下。
齐玄素打量着老人,说道:“我们天朝道士不滥杀无辜。”
李命山如实翻译。
“你们不杀我们,可我们却会因你们而死。藩主已经下令,谁敢暗中协助、收留道士,一律杀无赦。”老人说道。
齐玄素问道:“老丈是这个村子的长老?”
老人点了点头。
齐玄素说道:“我相信,天兵很快就会来到此地,摧毁本地藩主的藩厅,”
“天兵”二字对于凤麟洲的官吏百姓来说,还是很有分量。
毕竟道门已经通过丰臣相府统治了凤麟洲将近一百年,“中原天兵一到,逆贼立时飞灰湮灭,从贼作乱之人绝没有好下场”的理念早已是深入人心,所以这些村子的立场都不坚定,如墙头芦苇一般左右摇摆。
长老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诸位法师需要什么?”
齐玄素道:“我想知道本郡阵屋的情况。”
长老又是迟疑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若是被人看到,恐怕会向藩主禀告,烦请几位进来说话。”
齐玄素走在前面,其余人跟在齐玄素的身后。
屋内没什么讲究,就是普通的凤麟洲建筑风格,没有椅子,只能跪坐。
韩永丰不喜欢跪坐,正要大大咧咧地盘坐,忽然被唐永水拉了一下。
韩永丰不由看了唐永水一眼。
唐永水努了努嘴。
韩永丰顺着望去,就见齐玄素没有坐下的意思,仍旧是站着。
他立时明白了唐永水的意思,副堂主都没坐下呢,你先坐下是怎么个意思。再者说了,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
齐玄素望着老人:“现在可以说了。”
老人诧异问道:“法师……为何不坐下?”
齐玄素反问道:“有这个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