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金阙的反应很快,在石冰云和李若水分别上报金阙两天之后,金阙便做出了正式决议。
不得不说,因为某些不好对人明言的原因,金阙在这件事上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是涉及到一个四品主事,本来是道府内部就能处理,结果金阙却派出了一个五人调查小组。
不过金阙也知道仅仅是因为齐玄素的事情,未免太过兴师动众,难免招惹非议,所以在名义上是借着道录司照会的由头派人巡查帝京道府上下,调查齐玄素的事情只是顺带而已,这样一来,就比较合情合理了。
五人调查小组成员来自五个不同地方,各有分工。
因为涉及到隐秘结社和邪教妖人,所以天罡堂责无旁贷,代表天罡堂的是小掌堂张月鹿。张月鹿也是组中品级最高之人,所以由她担任召集人,也就是第二次江南大案时雷小环在七人调查小组中的位置。
又因为此乃道门内部事务,所以北辰堂和风宪堂也会参与其中,不过这风宪堂只是派出了一名主事,四品祭酒道士,与齐玄素平级,在名义上要听从张月鹿的命令。
至于北辰堂,派出的人也是一名四品祭酒道士,不过却是个代副堂主,姓李,名叫李长歌。
北辰堂给出的理由是,李代副堂主虽然在三教大会上为道门争得荣誉和脸面,被破格提拔为代副堂主,但没有经历过多少实务,还在观政阶段,过去儒门尚清谈而废实务,前车之鉴,所以让李代副堂主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历练一下。另外,张副堂主参与经办了两次江南大案,在实务方面经验丰富,正好让她指点一下。
李长歌对于自己要在名义上服从张月鹿的安排并不介意,表示服从金阙的决定,保证全力配合张副堂主,并向张副堂主学习。
李长歌与李天贞虽然都姓李,但不是一类人,李天贞更像东皇,桀骜不驯,目中无人,行事张扬无忌,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屑于隐藏自己。李长歌则是颇有几分玄圣遗风,内里暗藏玄机,外在以温和示人,既不霸气霸道,也不锋芒毕露,反而是有些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意思。
再有就是万寿重阳宫,乍一看,此事似乎与万寿重阳宫无关,不过齐玄素是全真道弟子,所以只负责全真道内部事务的万寿重阳宫也可以参与进来,不过万寿重阳宫这边不负责其他,只管齐玄素的案子。其实也可以是无墟宫,不过这种事情由全真道自己决定,两者都可以。
如果齐玄素是太平道弟子,那么来的就是真境别院或者青领宫了。
万寿重阳宫派出的人是新任辅理姚裴,职务是够高了,不过因为她道士品级只是四品祭酒道士,比三品幽逸道士的张月鹿低上一级,又不在玉京任职,所以位在张月鹿之下。
最后一人则是金阙特使,代表金阙,不在九堂,供职于金阙,是金阙里负责具体做事的高品道士之一,若要说哪里比上三堂还要高人一等,除了直属于大掌教的紫霄宫之外,就只有金阙了。
上次七人调查小组的时候,雷小环便是以紫微堂副堂主之尊兼任金阙特使。一般而言,都是召集人兼任金阙特使,使得大权归于一人,这次却是不知什么缘故,张月鹿这个召集人没有兼任金阙特使,而是另外派遣了一位金阙特使,颇有些监督的意思。
这好像是行军打仗,过去的时候都是将令归于一人,这次却又派了个监军过来。
这位金阙特使不属于三道成员,而是直属于大掌教一脉的中立道士,姓韩,名叫韩永霜。
玉京距离帝京何止万里,哪怕是乘坐飞舟,也要一两天的时间,所以消息要比人先到一步。
帝京道府的上层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在好些人看来,金阙过于重视只是一方面,对于齐主事的回护也是显而易见的。
五人调查小组,一位是齐主事的旧上司、“亲密朋友”,一位是齐主事的上宫同窗,虽然还有一位李家的天之骄子,但至多只能与以上两人之一互相抵消,还是“保齐派”占据上风。
许多原本对“齐主事背景通天”等传言将信将疑之人也不得不信了,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帝京道府内部尚且如此,外人更不必说了。
崔主事又去见了温翁,不过不是在太平客栈的帝京总号,而是在一等行院梧桐苑。
崔主事作为熟客,没走梧桐苑的大门,而是走了侧门,进到一个独栋的三进院子——一等行院都占地极大,内里别有洞天,许多大人物都喜欢在此包下一个院子,闹中取静,避世修养,这并非什么稀奇事,不再赘言。
从头门到二门再到卧房这个院子的廊檐下,到处都挂满了红纱灯笼,每盏灯笼上都映着“梧桐苑”三个大字,把这处后宅映照得红光漫天。
一个梧桐苑管事在前,领着崔主事一路走来,一盏盏“梧桐苑”的灯笼从他们头上闪过,向后而去。
来到房门外,此时房门洞开,屋内同样是一片红光,透着一股子热烈且暧昧的意味。
领路的管事就此止步,崔主事迈步上前,进到屋内,转过屏风,就见一张圆桌。温翁衣冠整齐地坐在主位上,身旁依着一个女子,却是只穿了一层蝉翼般的透明薄纱,一切都是若隐若现。正所谓犹抱琵琶半遮面,引人遐想。
还有一个女子,差不多的打扮,端坐远处,正在弹奏琵琶。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温翁侧着耳朵,手指在桌面上点着节拍。
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此地还有一人,坐在温翁旁边的客位上,却是一身僧衣,头上断去三千烦恼丝,此时安坐不动,怀中却有一人。
屋内铺设地龙火道,哪怕是入冬的天气,仍旧是温暖如春,那怀中女子贪凉,罗袜尽脱,赤着一双小脚,轻纱半笼,露出两个雪白肩头,横坐在僧人的大腿上,两弯雪臂搂着僧人的脖子,侧脸贴在僧人的胸膛上,吃吃笑着。
僧人正是衍秀和尚,面无半点淫邪之态,一派宝相庄严,大有坐怀不乱的架势,不过双手却是一上一下,分别置于两处敏感位置。
崔主事见此情景,不由心中暗笑,这可比伪君子还要伪君子,比假道学还要假道学,这些个三教中人,个个都要灭人欲,又有几人能灭?嘴上喊着不邪淫,背地里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尤其是西域佛门,什么明王明妃,什么欢喜禅,他还是知道一点的。
不过崔主事脸上不显,仍是笑着。
温翁见崔主事进来,伸手一指那个正在弹琵琶的女子:“崔老弟,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崔主事不是什么正经人,不过今天着实没这个心情,摆手道:“今天就算了,还是谈正事,改天。”
温翁也不强求,由着身旁的女子给他倒酒,然后向琵琶女吩咐道:“接着弹,一曲接着一曲地弹,我不叫停,不许停。”
女子低低应了一声。
琵琶声音中,外面侍候的人便听不到三人的交谈。
崔主事坐到衍秀和尚的对面,圆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三双象牙筷子,还有一把玲珑剔透的水晶瓶和三只夜光杯,瓶中血红颜色,像是装着西洋运来的葡萄酒。
仅就这瓶酒,便要好几百太平钱,小民百姓一辈子也未必能攒这么多钱。
可此时温翁却将葡萄酒随意淋在身旁的女子的身上,雪白水嫩的肌肤,鲜红如血的酒液,薄如蝉翼的轻纱,再加上女子恰到好处的处子娇羞,在满室红光的映照下,竟是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却也不免让人想起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崔主事初到帝京的时候,对于此类事情还是颇为震撼,如今却早已习以为常,根本不以为意,只是道:“事情闹大了,金阙要借着此事介入帝京道府。”
温翁没有说话,却紧紧地望着他。
崔主事先将金阙的决定大概复述了一遍,然后说道:“任谁也能看出来,既然是经过了金阙小议才做出的决定,那就不是几个年轻八代弟子擅自行事,而是代表了他们背后的七代弟子。换而言之,张月鹿代表了慈航真人,姚裴代表了东华真人,李长歌代表了清微真人。这就很明显,三位真人在这件事上较上劲了,慈航真人和东华真人连脸都不要了,打定主意要保住这个齐玄素,清微真人也看到了这一点,不想让他们如愿,于是把李家小祖宗也给派来了,还专门弄出了个金阙特使监督张月鹿。
温翁怔了好一会儿,放下手中的酒杯,轻声道:“形势变得复杂了,小国师虽然年轻有为,但架不住双拳难敌四手。现在看来,全真道和正一道倒是分工明确,全真道不管其他,只管捞人,至于正一道,这位张高功,恐怕是来兴师问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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