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姜大真人将激活的
“玄玉”交到了齐玄素的手中,齐玄素正要开口说话,姜大真人抬手制止了他还未出口的话语:“多余的话就不必与我说了,地师有什么用意,你有什么想法,你可以和地师慢慢交流,我只是转送这件物事而已。至于其他的,我不参与。”齐玄素只好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姜大真人又道:“我这次来婆罗洲,除了追缉陈书华之外,还有另外一项使命,那就是在兰大真人伤愈归来之前,暂时兼任婆罗洲道府掌府大真人一职。”齐玄素并不觉得意外,金阙不可能让他一个普通真人长时间代行掌府大真人的职责,名不正言不顺,而且齐玄素也顶不起来,只能是肩负起部分职责。
所以还是得平章大真人过来才是名正言顺。姜大真人转入了正题:“既然让我掌府,那么我想向你了解下具体情况,关于婆罗洲道府各个方面。”齐玄素自然不会藏着掖着,将自己在婆罗洲道府所见所闻所感一一说来,说得很细,最后总结道:“相较于中原,婆罗洲的许多方面都存在薄弱问题,亟待改进。究其根本原因,一来是缺少大玄朝廷的支持,二来是面积太过广大。导致了道门在此根基较为薄弱,各种乱象层出不穷,圣廷的渗透也比较严重。”姜大真人听完之后,沉思了片刻,说道:“这样罢,你去通知一众府主、辅理、一品灵官,我们在一个时辰后议一议这方面的事情。”齐玄素起身道:“是。”齐玄素当然不必亲自去通知,只要吩咐下去就行。
同时也是把姜大真人兼任掌府大真人的消息传递了出去。很快,众人在土宫的议事堂齐聚,姜大真人坐了正中的主位,左边是王教鹤,右边是齐玄素。
面对姜大真人,所有人的姿态都很低。在五代大掌教的时代,紫霄宫掌宫大真人是不逊于三师的存在,就算如今不行了,那也是七位平章大真人之首。
姜大真人又是代表道门的特使,还暂时兼任了掌府大真人,这三重身份叠加起来,哪怕是不谈仙人修为,也能让任何一个道府都小心翼翼。
姜大真人环视一周,开口道:“我只是暂时兼任道府的掌府大真人,主要任务是维持道府的稳定,所以这次临时召开议事,有关道府的人事问题不议,主要还是就陈书华叛逃之事,开展批评和检讨。”齐玄素和徐教容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王教鹤还是不动如山,不过有些副府主,如郑教何,已经有些沉不住气。
姜大真人看了王教鹤一眼:“久郁成疾,久疾成病,久病成灾。陈书华的种种谋划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正是因为过去的熟视无睹,监察失职,这才酿成了今日的苦果。我们不能讳疾忌医,不能搞寡人无疾那一套。昨天是病在肌肤,今天是病在腠理,如果不管不顾,那么明天就是病入骨髓。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万幸,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姜大真人继续说道:“今天不能一团和气了,更不能搞自罚三杯那一套。治重病当用猛药,这里我要点名王掌府,你已经站在悬崖的边缘上了,境况可以说是十分危险,别再说什么只是失察,你和陈书华搭档这么多年,难道就一点没有察觉吗?金阙已经觉得你有很多问题讲不清楚了,龙气流失,据说你竟然一无所知?陈书华在升龙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表现得还不如齐首席这个刚到婆罗洲没多久的年轻人。现在全都归咎于‘失察’二字,真就这么轻松吗?虽然已经处理了一个前任次席副府主,但你这位掌府真人就没什么责任吗?”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谁也没想到,姜大真人竟然把这番话说得如此直白!考虑到姜大真人的身份,这恐怕也是金阙的态度。
好些人都为王教鹤捏了一把汗。徐教容顺势开口道:“王掌府,我现在是主管律法的次席副府主,过去是兰大真人的秘书,也算是道府的老人,对于许多情况还算了解。过去多年,王掌府与陈书华过从甚密,我们当然愿意相信是王掌府没有看穿陈书华的伪装,可事发当晚,王掌府的反应却极其迟钝,这就很让人想不通了,你这位掌府真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教鹤终于开口了:“徐次席,我可以向太上道祖起誓,我和陈书华之间,包括我在担任婆罗洲道府首席副府主的期间,没有个人利益关系的往来,我们只是同僚共事的道友关系。当然,我也华的伪装,没有想到她竟是包藏祸心,甚至一度很欣赏她,这是我的失职。”姜大真人道:“没有个人利益关系?我看没有这么简单吧,陈书华擅长伪装,事事都迎合你,就算陈书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里面当然没有太平钱的往来,可是迎合算不算利益?无非是你怕搞走了陈书华,金阙再派一个强势的首席副府主过来,会掣你的肘,让你不能大权独揽。”
“这话刻薄了一点,我又不得不说。在我来此之前,地师让我转达一句话给你:‘王掌府能否执掌婆罗洲?现在看来是有一些疑问的,希望他不要让婆罗洲变成第二个凤麟洲。’这是地师的原话,一字不差。如果不是把你当作道友,这些刻薄刺耳的话语,我不会说,地师也不会说。关于婆罗洲道府的问题,金阙议了很多次,既要维持婆罗洲的稳定,又希望你能幡然醒悟,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说到底,金阙还是希望你能主动把婆罗洲道府的各种问题讲清楚,向金阙交底交心。只要改正错误,就还是好道友。道门的任何一位参知真人都很珍贵,道门都很珍惜,可是你这位参知真人的心里头,还有没有道门,有多少,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要以道门的利益为重,道门的利益是第一位的,任何个人利益都不能比拟,我也希望你能就此事向道府和金阙做出一个检查和交代。”到底是平章大真人,说起话来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驳一二,如郑教何之流,都是诚惶诚恐,生怕被姜大真人点名。
这个时候,能救王教鹤的只有王教鹤自己。王教鹤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说道:“婆罗洲道府是个特殊的道府,因为位置重要且情况复杂,所以像凤麟洲道府一样,设有掌府大真人的职位。严格来说,我这个掌府真人也是掌府大真人的下属。当然,掌府大真人负责兵事,与首席副府主接触不多,主要与首席副府主搭档接触的,还是掌府真人,失察失职还是我的问题。”王教鹤顿了一下,同样环顾左右:“为什么兰大真人和我都没有提前看出陈书华的问题?是陈书华特别擅长伪装吗?我看未必,齐首席刚来婆罗洲没多久,就发现了陈书华的问题。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想,我是为什么没能看穿陈书华的伪装?虽然主观上要找原因,但我也不得不提出,兰大真人所带给我的某些消极影响。”
“这就牵涉到境界修为问题,我只是伪仙阶段,兰大真人才是真正的仙人,而炼制‘长生石’,正是仙人层次的手段。我的确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可那时候陈书华还没有暴露,还是我们眼中的自己人,再加上兰大真人这位仙人不说话,我就不免要想,是不是我多虑了。毕竟我们不好随便怀疑自己的道友,这会破坏内部团结。我也常常会想,就算有什么问题,难道兰大真人会看不出来吗?我承认,在很多时候,我都不免过于依赖兰大真人的判断了。”
“当然,我这不是推脱责任,该是我要承担的责任,我必然要承担。只是刚才姜大真人已经说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为了杜绝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我们不能仅仅是追究谁的责任,更要往深处挖,从根源上寻找问题并解决问题。”议事堂中又是一片沉默。
齐玄素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思路,王教鹤的确是老谋深算,想要从他身上突破,很难。
还是要从他身边的人着手。姜大真人笑了一声:“我听明白了,王真人认为兰大真人也要承担责任。两个人的责任,让你一个人承担,你很不服气,是不是这样?”王教鹤不卑不亢道:“为了道门的利益,没什么服气或者不服气的说法,我刚才已经说了,要从根源上寻找问题并解决问题。正如姜大真人所说,我们不能搞讳疾忌医那一套,更不能搞寡人无疾那一套。在南洋,很多人都说兰大真人是南洋的陆地皇帝,那么这位皇帝陛下,到底是有疾还是无疾呢?我们要做到实事求是,有问题就是有问题,没有问题就是没有问题。关键不在于追责,而在于防止类似问题的再次发生。”姜大真人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声:“看来婆罗洲的水比我想象的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