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城外。
刘芳亮的将旗之下。
信兵急急来报:“报大帅,东南填平了一段大约五丈的壕沟,但王良智的弟弟,都尉王良勇被官军火铳击中,当场阵亡了。”
王良勇,王良智的弟弟也,时为王良智亲兵营的主将。
听到壕沟被填出五丈,顾君恩先是一喜,接着就是一惊--亲弟弟王良勇都冲到一线填沟,结果阵亡,可想王良智真是豁出去了。
刘芳亮还是面无表情,说道:“告诉王良智,听此噩耗,我深为痛心,其弟英勇,实乃我义军楷模,我必禀报闯王,为他立碑立传!东南壕沟被填出五丈,乃将士努力之功,望他再接再厉,扩大战果!”
信兵急急去传。
顾君恩沉思了一下,说道:“大帅,东面已经填平了一段,前一次在西面填平的,约有十几丈,是不是可以令攻城队压上,左右齐攻,配合王良智的人马,说不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刘方亮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在身后五十步左右,列阵完成的一个个攻城方阵,从盾车,云梯车,铁裹车,一直到专门为了挖城而设计的掘城车一应俱全,所有攻城器具都已经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出发区域,各支攻城部队也已经准备就绪,只能他一声命令,就可以推动上攻了。
“不急,再等等,王良智还能再坚持,城头火铳依然凶猛,等他们的火铳滚烫不能再发射,再发起总攻也不迟!”
回过头,刘芳亮作出否定的回答。
……
李自成的大纛之下。
李自成站在高处,望着焦灼的战事,眉头越皱越深,独眼里闪过一丝焦躁的光--虽然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填沟的一万人,基本上就是被舍出去了,只要能填平壕沟,为大军开出坦途,就算伤亡七八,也是值得的,只是眼见战事如此不顺,前冲的军士纷纷扑倒,崩溃后逃者,越来越多,现在更有军报传来,说王良智的弟弟王良勇战死在阵前,综合所有消息,他心中焦虑,对今日战斗的信心,也受到了相当的动摇---凌晨的突袭被榆林军识破,从现在的战斗看,榆林军准备冲锋,火器充足,虽然在火炮数量上不占优势,但凭借居高临下,以及精准的射术,双方你轰我炸,竟然没有落多少下风。
如此,己方原本应该占优的几点,都没有显出优势。
从第一次攻城看,榆林城的坚固不亚于开封,而榆林军的战力,更胜过当日守卫开封的陈永福部。
此时此刻,李自成心中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和清楚。
如此,榆林城还能一战拿下吗?
虽然心中有动摇,但李自成面上依然镇定,马鞭指着前方,问牛金星说道:“战事如此,丞相怎么看?”
牛金星脸色也严肃,说道:“回闯王,王良智部的战力本就不强,他亲弟弟都战死了,可想他已然是使出了全力,现在就看他能不能化悲痛为力量,带军再冲一波了,如果能填平更多的壕沟,将大大有利于后续的攻城,如果不能,就看制将军如何应变了,制将军善战,又有顾军师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相信制将军一定不会让闯王失望。”
李自成点头,独眼看向了刘芳亮将旗所在的方向,说道:“不错,有明不会让额失望的。”
……
城头。
砰砰砰火铳声震天,喊杀声依旧,尤振武冲到墙垛口,查看刚刚被闯军填平的那一段壕沟,见壕沟被填平了大约五丈左右,里面除了土石,更有许多倒毙的闯兵,不夸张的说,壕沟不是被土石,而是被尸体填平了,如此多的闯兵,如此的尸山血海,城头的弓箭和火铳虽然拼命输出,但也挡不住闯兵送命的速度。
往两边看,虽然两侧的壕沟没有被填平,但却也被填了一大半,剩下的高度不足一人,闯兵已经可以跳下壕沟,冲到城墙下了。
只不过因为刚才这一轮的填沟太过猛烈,被城头榆林军杀伤太多,连王良勇都死在铳下,残留的闯军已经是丧胆,一部分亲兵抢回王良勇的尸体,如丧考妣的退走,剩下的人失去指挥,不敢再上前,只是躲在盾车后面呐喊,用弓箭朝城头乱射,但却鲜少有人敢再冲出来了。
相反,因为尤振武亲临,这一段榆林军士气大振,城头火铳密集,射出的箭矢在空中飞舞,盾车被打得木屑纷飞,车身上无一不是插满箭支。
如此之下,闯兵更是不敢露头了,只躲在盾车后,哀嚎不断。
看明白城下情况,尤振武并没有责难谁,抬头看刘芳亮的将旗,稍一思索,立刻下令:“传令,火铳手暂停发射,只用弓箭杀敌!”“是!”中军去传令。
为什么火铳停止射击?因为尤振武已经清楚意识到,负责填沟的贼人老弱,已经被杀的心胆俱裂,崩溃只是时间问题,再用火铳对付他们,已经是浪费了,何况自攻击开始,火铳就一直在鸣放,到现在铳管都已经滚烫,是时候停止射击,待铳管冷却,以待敌人的总攻了。
“总镇,卑职无能!”
武尚忠向尤振武请罪,头盔,只是披甲束发,满脸悍色,手中提着强弓,连续射击中,不知道射倒了多少贼人?
尤振武肃然道:“你部杀了闯将,算将功抵过了,但算多少功,多少过,还得看你杀的究竟是谁?现在不提了,你戴上铁盔,做好准备,贼人的总攻马上就要开始了。”
“是!”武尚忠答应。
尤振武又沉下脸:“还有,摘头盔不是你勇猛的表现,相反,是你疏忽自身安全,忘记职责的体现,以后不许这样,不然你如果有意外,这里的防守岂不是就要乱了?我在二姐面前又怎么说?”
武尚忠不好意思的笑,忙扣上头盔,高声答应了。
“咚咚咚咚~~”
这中间,闯军的战鼓依然在擂动,后方的王良智在弟弟尸体面前掉了几滴眼泪,随后跳起来,一边咒骂刘芳亮,一边严令催促,命令部下继续填沟,只不过,在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驱赶猛扑,在城头火力的猛烈杀伤之下,王良智部已经是心胆俱丧,很多人都已经濒临崩溃,漫长的战线上,只有极少数被驱赶的闯兵冲出盾车,向壕沟投掷土石包,大部分的闯军都猫在盾车后,龟缩不前,任凭长官喝令鞭打,也是不肯踏出盾车一步了。
忽然,城头响起欢呼,却是那一门千斤重的红夷大炮终于被吊上了城头,并很快的组装了炮架和炮轮,成了一门完整的大炮,众军都是兴奋,连元从二层敌楼上撤下,准备操作这一门的大炮,而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激战,刘廷夔操作的那一门红夷大炮已经摧毁了闯军三个重型佛郎机炮的炮阵,令和他对轰的闯军的几门重型佛郎机炮的炮手们心惊胆战,只恐下一个瞬间,榆林军的铁炮弹会准确的落在他们的脑袋上。
现在填了这一门红衣重炮,等于如虎添翼,又多了一个臂膀,榆林军炮战可能不再处于下风。
“砰!砰!”
此时,王永春指挥操作的红夷小炮也是发威,两个小炮一口气射出了六枚炮弹,将十几个督战兵掀到了半空,原来,随着战事的焦灼,崩溃乱逃的闯兵越来越多,而为了更加有效的弹压,督战兵越走越近,最后甚至近到了三百步左右的距离,而这正是王永春等待的,他看的清楚,于是操作瞄准,连续发炮。
红夷小炮基本是直射,凡是被炮弹碰到的人,无不骨断筋折,颓然倒地,一枚炮弹就能开出一条血胡同,谁挡谁死,落地之后再弹跳而起,又能造成周边的死伤。
十几个督战兵连着被他们驱赶的溃兵,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惨叫声惊天动地。
如此惊怖的场面,不论督战兵还是溃兵,都惊恐逃散。
如同开了一个口子,几十个闯兵从督战兵散开的口子处冲出,往后面逃奔。
但随即听见号角声,更多的督战兵从前面迎上来,箭射刀砍,将他们全部斩杀在当场。
……
后方。
刘芳亮的将旗在飘扬。
旗下,刘芳亮面色严峻,原本,他还想让王良智再顶一阵子,哪怕不能填沟,也可以疲惫榆林军,但现在看来是不能了,王良智部已经被杀的心胆俱丧,再不支援,怕就要全线崩溃了,于是下令道:“擂鼓!令牛万才、谢文典出击,各从左右开始攻城~~再告诉王良智,攻城虽然开始,但他的任务依然没有完成,什么时候填平了城下的壕沟,什么时候撤军!”
“是!”
中军去传令。
随即,令旗摇动,向牛万才和谢文典部发出军令,两部看到令旗,也摇动阵中旗帜,以为回应,牛万才和谢文典纵马而出,分别在两部阵前大声呼喊,鼓舞士气,两部士兵在主将的带动下,举起手中的武器,连声呼喊:“杀,杀,杀!”
士气鼓动起来,而命令进攻的战鼓之声,也在此时响起。
“咚咚咚咚~~”刘芳亮高台下的十二面战鼓一起擂响,其声震动天地。
牛万才和谢文典两人都是都尉,亦是两个年轻猛将,刘芳亮一上来就使用他们,明显就不打算保存实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