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火器厂。尤振武令人将木板移到了两百五十步,因为距离太远,瞄准不易,所以这一次是两块木板拼在了一起,高十二尺,宽也十二尺,几乎相当于一面大墙了,为了检测精度,尤振武亲自提了墨笔,在木板的中心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砰!”铳声震动天地。这一次,也不知道运气,还是因为连续击发之下,申庆功已经有所熟练并掌握,只是一发,就成功击中了木板,将其打的木屑横飞。
上前查看,发现中弹点正在圆圈之中。但嵌入并不深。
“准啊!申庆功的准头确实超过我那么一一点。”翟去病道。尤振武心中也是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用小手指将那颗铅弹从木板上抠了下来,拿在手心仔细看,口中平静道:“你还知道谦虚?不容易啊。”翟去病笑:“看你说的,哥,下来是不是该我试铳了?”
“只是一点点,我看就不必了。”尤振武板起脸。迈步返回。翟去病忙认错:“我错了,不是一点点,他比我强太多了,哥,不,总镇大人,求你了,我只是试一发,你若是不答应,我今晚都睡不着。”小步慢跑,满脸堆笑的追上。
“那你就试一铳吧。但丑话说到前头,斑鸠铳的后坐力可不是一般的大,你掌握不好,出了丑,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不怪,不怪!”
“那你去吧。”翟去病大喜:“谢总镇!”快步狂奔,去接申庆功手中的斑鸠铳。
这中间,都任和王家禄都是惊叹,两百五十步,几乎是三百斤佛郎机小炮的有效射程了。
虽然威力不能和火炮相比,但如果是十几杆斑鸠铳一起发射,必也能对敌人造成杀伤和威慑。
更不用说一百步之内,击破三寸木板,相当于两层重甲的威力,如果能将此铳大批量的制造,放置在城头之上,必能大大增加城头的反击之力。
当然了,两人心中也都明白,短时间想要大量生产斑鸠铳,怕是有很大的困难。
不说打造技艺,只说钱粮就跟不上,天知道,为了铸炮厂和手炸雷的制造,榆林巡抚衙门已经将积蓄的钱粮,花了一大半了,而现在战事才刚刚开始,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敌呢,每一分的钱粮,都得慎用。
所以刚才面对翟去病所求,都任心有无奈,因为实在没有多余的钱粮拨给火器厂了。
不过眼见斑鸠铳威力如此,都任渐渐改变了想法,他想着,无论如何,都得为火器厂再挤出一笔钱粮,再造一些斑鸠铳,以发挥这种新武器的威力。
即便因此压缩到其他地方的使用。
“申庆功,怎样,这大火铳使的可还顺手?”尤振武问申庆功。
“回总镇,真是一把好铳,好铳啊!”申庆功满是兴奋。
“就没有缺点吗?”尤振武问。
“就是后退的力大了一点,肩膀窝都震麻了。”申庆功这才补充。尤振武点头:“斑鸠铳射程远,威力大,掌握不易,我如果把它交给你,你能尽快掌握吗?”
“回总镇,能!”申庆功一个挺身,大喜回答。
“好,申庆功,你眼前的斑鸠铳,不但是榆林镇,也是我陕西全境的第一杆,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宝刀赠英雄,利器送壮士,你拿了去,即刻熟系使用,贼人下次攻城之时,我可要看它发威!”尤振武道。
“必不让总镇失望!”申庆功高声答应。这中间,翟去病已经装弹完毕,他将斑鸠铳架在叉棍上,屏气凝息的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砰!”一声巨响,两百步处的大木板又被击中,但最大的后坐力却也让翟去病的肩膀剧痛,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倒在地。
在惊骇的同时,他心中却也明白,怪不得表哥不让他试铳,比起申庆功,他还是差了很多。
都任和王家禄都笑了。翟去病不好意思的向两位大人行礼。张禄上前检查,发现铅弹深深嵌入木板中,一如刚才。
尤振武道:“翟去病,你可以去了,回营多加操练,多琢磨斑鸠铳的使用。”
“是。卑职告退。”翟去病行礼,领着申庆功去了。申庆功将斑鸠铳扛在肩膀上,雄赳赳气昂昂,让身为长官的翟去病一脸羡慕。
接着,老刘头等一干匠人被叫到了正堂前。其实就在申庆功试铳的期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院中,一个个紧张的观望,只恐申庆功的试铳出现什么问题,直到申庆功一连四发,声声如雷,破木如纸之后,他们都才暗暗松口气。
老刘头一身打着补丁的旧衣,带着众匠人向两位大人跪拜。
“都免礼吧。”都任心情十分愉悦,待众匠人起身后,他温言慰问,照例发了赏银,老刘头等匠人都欢天喜地。
都任又对尤振武说,他会筹集一笔专用钱粮,以制造斑鸠铳,尤振武躬身感激-----这本就是他带两位大人到此的目的之一。
都任对王家禄道:“王大人,走吧,咱们还得去商量一番。”王家禄点头,向尤振武拱手:“尤总镇,告辞了,今日之行,让下官大开眼界。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能看到更多大铳。”尤振武抱拳送。
待把两位大人送走,尤振武返回厂中,勉励在场的匠人,并再一次重申了质量的重要性----宁可慢,也绝对不可以将次品交付军中,否则就是误军的大罪,非斩首不可,最后,尤振武又向老刘头强调了三点---标准公差,工艺规范,流水线生产。
这三点是尤振武一直以来的要求,每一次见面,他都要强调。不止对老刘头,对周器周运时常强调的也是这三点。
当然了,就这个时代来说,要做到这三点是很难的,但往这三个方向努力的脚步,却是不能停止。
老刘头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年纪也大了,但胜在经验丰富,悟性也不错,对尤振武所说,还算能理解,并一直在火铳制造中推进。
尤振武笑道:“老刘头,从这一月起,你每月的工钱,再增加五钱,好好干,但有成绩,我绝对不会亏待你。”老刘头激动的又要跪下,尤振武连忙扶住他,笑:“好啦好啦,不必多礼,赶紧去忙吧,城头将士要杀敌,还要你多交付火器呢。”老刘头感激不尽,发誓一样的说道:“少总镇放心,只要铁料煤料供应及时,将士们所需要的火器,额们一杆也不会误。”待刘老头退下后,尤振武面色又变的严肃。
斑鸠铳的造出是一个好消息,但并不足以改变眼下严峻的形势,闯军随时可能展开的第二轮攻击,才是他忧心所在。
现在军中操练、城头防务,不用他过多操心,他全部的重点,还是在火器厂和铸炮厂。
“周经历,铸炮厂进展如何?”尤振武问。周运道:“正要向你禀报,今日上午,又试了一种涂料配比,模具和成品成功分离。”
“毛刺多少?比上一次的如何?”
“伯仲之间。”
“走。”尤振武去往铸炮厂。说是铸炮厂和火器厂,但其实就是百十步的距离,隔着一条街而已,尤振武匆匆来到时,铸炮厂一派忙碌的景象,周运的哥哥周器正亲自研磨涂料,见尤振武来到,忙起身擦手,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情况如何?”
“照总镇的表格,只剩最后的四种配比还没有试过,其他效果都在这里了。”周器将尤振武带到十几个试验品之前。
尤振武仔细看了,最后指着一块说道:“这就是上午那一块吗?”
“是的。”周器点头:“比起前几次,这一次毛刺可能稍多一些,但密封性好像更好。”尤振武心中顿时有了决定,说道:“不必再试了,就是它了,你即刻安排人手,就照这一次的配比,调制涂料,将涂料刷到小红夷炮的模具之上,准备妥当之后,即开始铸炮。”周器精神一振,拱手:“是。”---在他看来,其实早就可以铸炮了,只是总镇大人要求严格,非要做到极致,所以才在涂料上孜孜要求。
从铸炮厂离开时,尤振武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今日连夜准备,明日下午就可以铸炮,一切顺利的话,后天清晨,榆林城就能拥有第一门新型的红夷炮,如果质量达到要求,那么,就可以使用大模具,开始铸造一千斤的红夷大炮,以一天一个模具能铸造一门大炮计算,两大两小的红夷炮模具,一天就能造出四门……以铸炮厂现在预料的精铁料,可铸大小炮二十门,足以扭转炮战的劣势。
见尤振武面有微笑,李承芳也笑道:“大炮将成,卑职为总镇贺,总镇之才,卑职佩服的五体投地。”尤振武道:“非是我,周器周运兄弟之能也。”李承芳笑一笑,也不点破。
这时。
“砰!”耳间忽然听到一声炮响,不是来自铸炮厂,而是来自南城的方向。
抬头看,南城方向升起滚滚烟尘。qqxδnew尤振武面色一变,猛甩马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