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众人都看了过来。
黝黑姑娘奇道:“修士?”
“嗯。”陈青问:“敢问姑娘,这附近有没有一处深渊?”
“我也才到。”
五官精致,是难得的美人。
皮肤黝黑……不对,也称不上太黑,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像经常劳作的庄户人。
当然,能进入蚩尤界的女修士,陈青不至于傻到认为她是庄户人。
看其气息,应该与自己一样,是合灵境。
而称得上倾国倾城的美貌,陈青下意识忽略了。
他的审美已被小千和修罗公主锻炼上来,已极少关注女子的容貌。
除了女修士,其他黎人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已转过了头去,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圈,正在念叨着什么。
正想问路,女修士却竖了根手指在嘴边,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陈青小声问:“怎么?”
“他们在办葬礼呢!”
“哦……”
好吧,那就只能等了。
村民们虔诚念叨着什么,呜呜嗡嗡,声音低沉,混在一起像和尚念经似的,还挺好听。
片刻后,众人散开,陈青这才看到众人围住的中间是一个木架,上面躺着一个老者,双角歪扭,干枯龟裂,已经去世。
另一个老人拿根棍子,棍子一头劈开成许多小细枝,像个木刷,沾了黑水往死者身上一边洒一边念叨。
“去兮去兮,欲行路边站。堂狼山之旁,除秽摇神扇,倘若不摇扇,
难把秽来除……”
念了好一大通,六个青壮这才抬着木架,出了村。
一切结束,陈青终于问:“老人家,这附近有大深渊吗?”
“你问这个作什么?”老人奇道。
嘶……
这个该怎么回答呢?
陈青怔了片刻,还是道:“老人家,我需要去那里找个东西。”
老人点点头,这片土地上,不管爱恨都格外分明,也极为干脆。
老人指着才出村的六个青壮:“亡人之地,藏在黑云之下,你就随他们去吧。他们停下,你就到了。”
好有机锋的样子……
陈青点点头,谢过老人,快步就跟上了抬着死者的六人。
他这才发现,女修士先自己一步,已经跟在了队伍后。
这村庄在洼地里,出村就一条路,陈青也不疑有他。
出了村,拐了个弯,六人念念叨叨,说着与老人所说差不多的词:
“人逝名犹在,倘若名不在,难把路来指。逝者尔一人,逝时如日耀,生时如月美,在世百事顺……”
陈青愣住了。
或许是他太敏感,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聚集在了当中五个字上:难把路来指!
难把路来指!
路,指。
指路经?!
不是吧!
“诸位兄弟……”
陈青正要发问,女修士却拽了拽他。
陈青一怔。
“这是踏上了亡者之路,他们不能与外人对话的,你敢回应他们,你也得踏上亡者路。”
陈青:……
回头看向女修士:“这里的风俗你似乎知道地不少。”
“肯定比你多。”
陈青:……
啊!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啊!
想了想,陈青问:“姑娘,你可知道他们念的是什么?”
“《指路经》啊!整片高原人人皆会唱。”
轰!
陈青瞳孔一缩!
名字一模一样!
那指向彼岸的路,不会就是这个吧?
就这么,从一群还很原始的村民嘴里得知了?
不可能吧!
不可能的吧?!
陈青心中剧震!
如果这悼词是指路经,刻在石船里的地图又是什么?
心中万念皆起,来不及细思,陈青仔细倾听,将他们所念每一字都牢牢记着。
“寿长如松柏。而今粮备足,用物俱齐全,彩云腾腾寨边降,微风徐徐传言来。现在把路指,人逝名来教……”
“牺牲随尔去,牺牲随尔时,畜魂留人间,五畜更兴旺;神座随尔去,神座随尔时,仪式留人间,灵牌乐融融,前行复前行,指路往前行,人人这般作,逝者尔一人……”
一字一句,皆是对亡者的赞美,和期望逝者能保佑后辈。
陈青仔细听着,不敢漏掉一字。
他们所念叨的经文很长。
有祝福,有对亡者的思念,有对未来的祈福。
有对天地的敬畏,有对万物的感谢。
但总是绕不开两字:指路。
女修士也跟随在六人身后,平静听着。
山路崎岖,六人虽都是青壮,但仍走得磕磕绊绊。
有几处还差点带逝者一起摔倒,陈青暗中发动空间之力扶了一把。
就这么,磕磕绊绊,众人钻入了黑色的雾气里。
蚩尤界的水是黑色的水,连带着云朵与雾气也是黑色。
一进入黑雾,仿佛进入了夜幕,目之所及,只有五六米,更有阴风阵阵,平添几分森冷。
六人明显紧张了一截,仿佛在给自己壮胆,念诵经文的声音更洪亮了几分。
就在这时,黑雾深处呼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掠过。
陈青目光一凝!
太突然,他没看清那是什么。
摄魂怪?
陈青心中戒备起来,如果摄魂怪来了,他要护这六人一程。
只是,念着念着,六人的声音突然虚幻起来。
像是在一个太过空旷的大厅,有了回声,有了重音。
渐渐地,人也模糊了起来,明明就在眼前,但总似隔着什么,看不太真切。
虚天?
他们此刻的模样很奇怪,有点像白修罗,一半还在这个世界,一半已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陈青越看越是惊讶。
方才他还在想他们念叨的经文是否只是恰巧重名,但此刻已有了更多猜测。
指路经……
这到底是什么?
终于,众人来到了一处半山腰的山坳中。
这里到处都是焚烧的痕迹,地上用石头围了一个个圆圈,这些圆圈大约一米直径,里面有烧过的炭,也有人的骨灰。
陈青注意到,有的圆圈以九块石围成,有的以七块石围成。
“九石为男,七石为女。”
女修士随口解释。
这里早已架起了一堆柴,纵铺一层,横铺一层,共有九层。
六个青壮将木架带人一起放至其上,将逝者已有些发僵的头扭向左侧,又将其头尾调整至与大地一致,这才终于念叨最后两段,将那堆柴点燃。
噼噼啪啪间,逝者的华服迅速燃烧起来。
火越烧越旺,但渐渐地,诡异地事情发生了,火苗,变成了黑色!
女修士眉目间压抑不住的喜色,看看黑焰,又看看黑雾深处:
“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