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朱翊钧作为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是不在乎风力舆论对他的评价,作为政治生物,政绩就是最好的评价,但他真的被骂的有点破防了,但他和嘉靖皇帝的选择是相同的,选择了宽恕,这不是仁,而是海瑞骂得对,林辅成也骂得对。
万历维新,真真正正惠及万家的只有一项,那就是番薯,因为皇帝真的会种地,所以大臣、京官、外官都不敢在这件事上糊弄皇帝,而番薯的推广,正在形成一代人的记忆,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但其他的新政,有用,但并没有惠及到真正应该惠及的穷民苦力,这就是万历维新最大的弊病。
林辅成大声说出来了,而且以一种非常尖锐的态度进行了全面的批判,当然在封建帝制之下,他也要接受惩罚,他准备在松江府新港,乘坐下南洋的官船,开始自己的流放之路。
“这是清凉油,你到了那边,能穿长袖,不要穿短袖,不是为了防晒,是为了防蚊虫,小心蚂蟥,还要小心泥潭沼泽,总之一切都小心。”李贽前来送行,林辅成作为大明知名的意见篓子,有很多的朋友,来送行的只有老伙计李贽,其他人都避如蛇蝎。
谁知道林辅成遭雷劈的时候,会不会连累到自己。
“嗯,我知道。”林辅成对自己的流放之路,还是非常担忧的,毕竟是未开化之地,去爪哇,比去绥远还要可怕,绥远也就是苦一点,可是去爪哇稍不留心就会和那任家任秋白的父亲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你知道松江府的士子们,对你被捕的事儿,都是什么想法吗?”李贽站在观海楼,看着远处翻涌的海面,颇为感慨的问道。
林辅成略带一些尴尬的说道:“不知道,我自己都顾不上自己,哪里顾得上别人的想法啊。”
“盼着你死。”李贽意味深长的看了林辅成一眼,颇为真诚的说道:“他们真心盼着你死。”
“不是,我就是个意见篓子,他们为何要盼着我死呢?无冤无仇的,何必如此大的恶意?!”林辅成有点懵,他虽然舌战群儒,甚至这次连皇帝都辩赢了,但也就是口舌之争,哪里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李贽十分明确的说道:“因为你死了,才好对张先生发动弹劾,才好否定新政的部分,再到否定陛下的行为,最后否定万历维新的一切,有的人死了,就是最好的牌,比如你这个几乎全大明读书人都知道的意见篓子。”
“毕竟,能被邸报多次引用的意见篓子,就你我二人,若非陛下说了,不让你死外面,还把官身给你留着,你这会儿已经是个死人了,甭管是不是陛下干的,那最后都只能是陛下干的。”
“给你留着官身,就是陛下对你最大的仁慈,敢对你动手,就是杀官,杀官就要上称,就要严查,就要全面侦缉。”
林辅成以保定府游记闻名天下。
邸报,一般摘录圣旨、重要奏疏的大明唯一官报,全篇连载了林辅成这个意见篓子的保定游记、绥远游学、宗教对人的异化、权力对人的异化、金钱对人的异化,林辅成的确是闻名天下的意见篓子。
很多人很多人不喜欢他,但他只要活着,代表着大明言路并没有闭塞,用言路不畅、士人结舌批评朝廷就是错误。
“这…”林辅成没混过官场,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觉得陛下宽仁,但现在他才理解了那一方小小的官印,居然还有如此的用意。
“你后悔吗?”李贽有些好奇,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林辅成是否后悔自己的行为。
“不后悔,我不说才后悔,我看到了问题,我解决不了,我很急,很急。”林辅成非常确定的说道:“当我知道黄公子就是陛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这个五品的五经博士是真的,陛下让我做这个意见篓子,我看到了问题,就是要说。”
“李兄,松江府是什么地方?是大明万历维新的桥头堡,是大明经济、文化十分重要的战场,在这里发生的事儿,如果不加遏制,就会很快风靡南衙,而后是浙江、湖广,最后是大明全境。”
“没错,我说的具体问题,就是保险,打着保险集资,放贷搞钱庄,这种生意经,一定会在一年之内,从松江府传导到大明全境,甚至有可能会成为和青苗钱一样害人的东西。”
“钱生钱,实在是太快了,而且只要找个经纪买办扛住罪责,就不会有任何的责任需要承担,如果不加遏制,传播的速度会很快很快,在贪婪的诱惑之下,万历维新的所有成果,都会在这种投机行为之下,化为梦幻泡影。”
“本来陛下查抄了任家和楚家的时候,我还以为陛下会下重手整顿,但陛下没有,而姚光启因为只是个外官六品县令,人微言轻,又无法说服陛下。”
“我承认我急了,但我不后悔。”
林辅成知道自己办的事儿,非常的冲动,但他还是要做,出于对陛下的信任,出于对自己理论的完善理解,哪怕殉道也在所不惜,他是名家。
他不是给陛下当官的,是给天下,给万民,当他知道自己不是走后门,是被陛下认可做了五品五经博士的时候,对官为君之分身,名异实同,有了更深的体会。
“真的有那么夸张吗?”李贽眉头紧锁的说道。
林辅成深吸了口气,看着广阔的海面说道:“你是当官当久了,我是当老百姓当久了,你知道任家在钱庄生意里赚了多少钱吗?三年一百二十万两,两个先帝陵寝了!这一百二十万两白银里,有一百万银,是今年八个月赚到的,你觉得这还不够恐怖吗?”
“就像是雪地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这还是任家一个人滚出来的债,日后恐怕还有成千上万个类似的任家一起滚,你想过那个场景吗?”
“别的不说,如果孙克弘没忍住自己的贪心,带着松江远洋商行一起参与其中,一年就能滚出几百倍的规模出来,孙克弘不想吗?他就是不敢,根儿在大明,搞出这么大的乱子,陛下一定杀他九族,可杀他九族有什么用?”
“整个松江府,可不是烟花世界,而是债务世界了。”
李贽这才意识到,为何林辅成会急眼了。
“这些个商人,是真的唯利是图,你没有了解这个行当,对这个行当的盈利方式不了解,他们放印子钱,甚至不用这些借钱的人还钱,我的船来了,我不跟你说了。”
“李兄多保重。”林辅成话说了一半,看到了月台上翻滚着他的船号,登船的时间到了,就不能多说了,林辅成的流放有四名缇骑押送,这四名缇骑只负责送到吕宋,至于以后,林辅成只能自生自灭了。
当然陛下说话算话,的确让缇骑送了一封信给国姓正茂,让他多照顾下这个五体不勤的读书人。
“林大师,一路珍重。”李贽气的牙痒痒,这说话说半截,当真是该剪舌头!但人已经去流放了,李贽只好祝福他一路顺风。
林辅成不会被为难,官大一级压死人,京官比外官高两级,而吕宋、旧港总督府,甚至不是大明腹地,而是海外总督府,林辅成这个京官,到了总督府,只会是座上宾,本身就不是阶下囚,哪有阶下囚还有官印、冠带的?
李贽很快就会明白,为何林辅成会说,这些放钱的钱庄,甚至都不指望借钱的人还钱,究竟是何意了。
大明皇帝朱翊钧满面寒霜的看着万隆庄里络绎不绝的人群,他的身后是张居正、戚继光、陈璘、王崇古、王国光和万士和,缇帅赵梦佑罕见的没有在陛下的身边,因为赵梦佑已经将万隆庄全面包围,确保万隆庄内,一只苍蝇都不会走脱。
戚继光在,赵梦佑就可以放心去做事,因为这代表着京营也在。
“林辅成上船了吗?”朱翊钧忽然开口问道。
“现在的时辰,已经离港了。”冯保小心翼翼的说道,面前这位皇爷现在怒气槽已经满了,说话都得小点声,生怕声音大,遭了无妄之灾。
朱翊钧吐了口浊气,平静的说道:“离开了也好,下章吕宋总督府,林辅成的禁令解除了,在外面待个半年就可以随时回到大明腹地,这半年就在外面呆着,也安全。”
张宏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带着几个小黄门,在一个长板上不停地贴着纸张。
“陛下,万隆庄里面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看起来有点复杂,容臣为陛下讲解一二。”张宏看长板上的纸张完全贴好,才开口请陛下落座。
朱翊钧坐下后,大明文武大臣们,纷纷坐好,在场除了陛下和张居正之外,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能让陛下如此冷峻,气氛如此冰冷,肯定有事发生。
“开始吧。”朱翊钧见所有人坐定,开口说道。
张宏俯首领命,看着长板上贴满了的纸张,也是感慨万千,感慨大明发展速度之快。
“任家、楚家都打着保险的名义,四处以高额回报为竞争手段,进行聚敛,这是之前已经发生并且查明的事儿,上海知县姚光启积极配合稽税院,对松江府所有保庄进行了穿透,把他们真正的控制人查清楚了。”
“保庄,就是经营保险为主的钱庄。”
张宏看向了外面的万隆庄继续说道:“每月初一十五,保庄幕后的东家,就会在面前的万隆庄,进行一次集会,而这次集会,即是集,也是会,这个集肯定要做买卖,买卖的就是欠条或者说债务;而这个会,则是每个月进行一次全面的清点,确定一些规矩。”
朱翊钧点头说道:“先说买卖。”
张宏继续说道:“借钱最怕的是什么?是借了不还,传统钱庄,最大的弊病就在这里,借了钱出去却收不回来,就是死账坏账了,而万隆庄的门槛极高,家里没个二十万两银子,连知道这里都不能,没个五十万两银子,是进不了场的。”
“万隆庄,专门为了解决死账和坏账,最初由三个东家牵头,现在这个万隆庄至少有三十个东家。”
“他们将信誉好、按期还钱的债务,定为了甲级债务,甲级债务的挂单价大概和收益持平;将信誉好、但经营困难、只能艰难还钱的债务,定为乙级,乙级债务的挂单价比收益低一些,但还算有得赚;将信誉差、不能按时还钱的债务,定为丙级,挂单价会折价出售。”
张宏手里有一根长棍,点在了长板之上。
长板上的贴纸,是混进万隆庄的内鬼,抄下来的债务挂单,他一边点,一边说道:“甲级债务其实不多,而且会被哄抢,毕竟利润有保障,偶尔还要竞价才能购入;而乙级的债务最多,这一部分可以讨价还价,而丙级债务不多,但也会有人购买,一般可以七五折就可以购入。”
张宏解释了他贴在长板上的单子,究竟都是什么。
“这不对啊,这甲级债务,为何要出售呢,留在手里不是能收利息吗?为何要折价卖出去,你看最左边的这些单子,都是甲级,留在手里,利润不是最大化了吗?”王国光眉头紧蹙的看着长板上的单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王国光是极端保守派,朝廷能不欠债绝不欠债,唯一一次欠债,还是绥远驰道和绥远矿业,由朝廷牵头发放了一次国债,而后又在燕兴楼把一些分红股权兑了出去,凑齐了绥远开发的资金,那之后,王国光坚决反对负债,皇帝跟他谈负债,他都急眼的那种。
所以,大明财相有点不明白,乙级、丙级都是债务可能会有问题,才会出售,为何这些甲级也会卖掉,而且是折价,比如甲级利息大部分都是年息三分(30%),就是十两银子(一般只给九两),一年到头要还十三两,但十两债的挂单价,往往只有十二两。
“为了快速回笼资金,继续借贷,这样就可以利滚利了。”张宏吐了口浊气说道。
“嗯?!”王国光就是没接触债务,对债务二字天然抵触,作为财相,他立刻就明白了,将债务挂单出售,看似少赚了一两银子,可是这十二两又可以接着放钱出去,变成债务,继续出售,这样一来,可不就是越滚越大吗?
“楚家只有三万两银子的本钱,滚了短短三个月,就滚到了九万两银,搞得楚家甚至都不想做阿片生意了,来钱太慢了。”张宏介绍了下这种玩法的聚敛速度,让在场的大臣们,都是议论纷纷。
大明皇帝年初的时候,内帑有3500万银,如果这么滚三个月,就有过亿白银了。
“那丙级的债务,一看就有问题,甚至是死账坏账,也有人买?”王崇古意识到了事情不妙,本来以为没自己的事儿,结果好像自己这个刑部尚书也逃不掉,这里面也有他的事儿。
张宏将长棍放好,十分肯定的说道:“没错,和王次辅想的一样,都是些游堕帮派购入丙级债务,然后就是催债,手段十分的酷烈,不逼到家破人亡,誓不罢休,卖儿卖女都算是平常,之前姚知县就奇怪,这些城里游堕之人,哪来的这么多的欠条?”
“这俗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衙门不好过分干涉,可是这游堕之人手里的欠条也太多了吧,欠条就是来自这些万隆庄,万隆庄的三个东家,其中就有一个人,出身就是海龙帮,就是把申时行申巡抚弄成五品郎中的海龙帮。”
“呼,果然是该死!”王崇古嘴角都抽动了下,是气的,他看到了两家晋商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
这晋党党魁,不当也罢!工党虽然也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从来没有给王崇古这个保护伞做过压力测试,而晋党始终在给保护伞压力。
张宏偷偷瞄了一眼陛下,看陛下依旧一脸平静,就知道,今天恐怕是又要血流成河了。
张宏继续说道:“三十多家保庄的东家,每月初一十五,在万隆庄出售了债务后,就可以继续放贷,在短短八个月的时间里,万隆庄这个门槛极高的私人交易会,其债务交易规模,已经从六十万银,扩张到一百八十万银的可怕规模,而这一百八十万银,还只是拿出来做交易的欠条而已。”
“而类似万隆庄这样门槛极高的私人交易会,整个松江府一共有四家。”
“陛下,下令吧!”戚继光站了起来,陈璘立刻站了起来,两个人俯首说道,讲个屁道理,杀杀杀!杀人解决不了问题,但可以解决搞出问题的人。
陈璘一脸焦急的说道:“陛下,此恶不除,松江不平,天下难安!”
松江镇水师的老巢在三都澳,那里是大明水师的巢穴,所有的新兵训练都在三都澳湾,可是松江镇水师的根儿在松江府,水师的家眷、水师的口粮田、水师的学堂、水师的一切,都在松江府。
松江府要是烂了,他们水师不就成了没家的孩子了吗?
京营不能坐视大明京师被北虏给占了,水师不能允许松江府如此糜烂,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捆绑关系。
所有人都看向了皇帝,等待着皇帝一声令下,但皇帝罕见的沉默着,坐在那里,就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张居正猛的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最担心的事情正在发生,就在眼前。
陛下身上似乎有了一股一闪而过的暮气,这就是他最怕的,他见过这种暮气,那是嘉靖二十六年,他上了奏疏,在嘉靖皇帝身上见到的。
这种暮气,叫做心灰意冷,叫做失望。
但此时此刻的张居正,什么都做不了,陛下得自己想明白。
很久之后,朱翊钧看了一圈朝臣,又站了起来,走到了长板之前,把一张张的挂单摘下,低声说道:“朕的新政,朕的大明,所有人都告诉朕,万历维新,硕果累累。”
“松江府,世界明珠,世界贸易中心,这里的贸易吞吐量只要三年,就能把整个英格兰买下来,开海的桥头堡松江府,就是万历维新最大的那颗硕果,但现在,它被人窃取了。”
“大司徒一直跟朕说,这白银啊,绝大部分是流入的,白银就是大明老百姓的血汗钱,是大明百姓们辛辛苦苦的劳动,用商品换来的,可是万隆庄这些家伙啊,他们在聚敛,用债务滚动债务,不断的扩大债务,把银子都聚敛到私门之中。”
“何有君?抑私门,兴公利。”
“朕呢,没做到,朕之罪也。”
朱翊钧转过头来,站直了身子,抖擞了一下精神,面带笑容的说道:“不过还好,这一切还不晚。”
“朕至少还有京营锐卒、水师军兵可以调用,可以把桌子掀了,没等到这债务扩大到军营里,到时候,朕连军兵都指挥不动了,怎么掀桌子呢。”
“戚帅、首里侯,劳烦二位了,把松江府看好,不要让松江府乱起来。”
“臣等遵旨!”戚继光和陈璘立刻俯首领命,立刻离开进行部署。
陛下召集重臣的时候,就让戚继光、陈璘把参将带来了,戚继光和陈璘就知道有事,军兵枕戈待旦,办法还是老办法,京营、水师接管城防进行戒严,即便是没有城墙,也可以对道路进行封锁,拉几个大栅栏,派出军兵巡逻就好。
缇骑负责抓人抄家。
“把龙旗大纛扛来。”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
(敕造团龙旗,龙旗大纛。)
大明的龙旗大纛,朱红色,本来是为了方便船只悬挂确认身份,后来就成了大明皇帝御用的旗帜,大明火德,红底色团龙纹,红底是用巴西红木染的朱红色,团龙图案是苏绣金线编织而成,朱翊钧手里的这杆龙旗大纛,是黄金锤箔、捻线而成的纯金线织造,全大明也就只有这一面是纯金线织造,剩下的都是金色的线。
谁让朱翊钧抠门呢?不舍得花钱织造那么多的金旗。
朱翊钧走到了凭栏处,用力的挥动了下大旗,将大旗插在了栏杆的位置,看向了万隆庄。
赵梦佑一直看着陛下所在的二楼位置,当龙旗大纛挥舞的时候,赵梦佑站了起来,开始向着万隆庄的方向前进,早就埋伏好的缇骑,如同凭空出现一样,从街头巷尾处走了出来,如同一条条溪流汇集到江河一样,在赵梦佑抵达街口的时候,缇骑连九斤火炮都拉了出来。
“陛下有旨:若有抵抗,杀无赦!各提刑千户领队听命,不得放过任何一人!”赵梦佑抽出了绣春刀,过顶,指向了万隆庄方向。
缇骑的规模一直不大,北衙一共就三千人,而南衙稍微少一点只有两千七百人,满打满算不到两个步营,而今天万隆庄,一共只有一千五百缇骑,但足够用了,以缇骑军兵素质、军备水平,保证军需的情况下,在泰西,足够从诺曼底杀到莫斯科了。
朱翊钧站在凭栏处,看着万隆庄鸡飞狗跳。
“陛下…”张居正非常担心的低声说道:“陛下,这大明一亿两千万丁口,有几个坏的流脓的家伙,也实属正常,不必挂怀。”
“先生,朕没事。”朱翊钧回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说道:“朕就是有点懊恼罢了,没有早点出手,也有点庆幸,出手还不算晚,要是这股妖风,吹遍了整个大明,到那时候,就晚了。”
“那时候,朕就真的搞不定咯,怕是先生也搞不定。”
失望?远没有到那个地步,朱翊钧就是稍微有点感慨罢了。
债务规模庞大到眼下这个程度,还是朝廷可以处置的,人数不多,规模不大,朝廷可以一点点清点,把这些人聚敛的钱财归还受害者,把欠条进行保底式的追回,再大点,别说张居正,朱翊钧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兜不住。
万隆庄所有东家,无一不是找经纪买办去操弄,自己隐藏在幕后,利润都是自己的,风险全大明的各个阶级共同承担,这种行为,就是窃国大盗,朱翊钧只能下死手。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还没有到大而不能倒、不能散的地步,就有办法去处置,真的让窃国者侯,朱翊钧这个皇帝就真的不合格了。
大明是他朱翊钧的大明,他得负责。
“臣不过一介白衣,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他的确是太傅,但他不是无所不能的,大明朝廷属于极端保守,张居正这个革新派也很保守,他都不敢想,这股妖风吹遍大明,是何等可怕的场景。
到时候,他张居正是历史罪人,整个大明中兴也会被打断了脊梁骨。
幸好,一切都不晚。
“陛下,这些人?”王崇古询问陛下的处置意见。
“杀。”
“首恶者杀,万隆庄这个魔窟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斩首示众,其家产抄家后,家人尽数流放爪哇,让国姓正茂和张元勋上点心,别让这些人给偷了。”朱翊钧下了一份很冷酷的命令,又是人头滚滚。
王崇古摇头说道:“离开了大明,他们什么都不是,外面的豺狼虎豹,能把他们给生吃了。”
“那倒是。”朱翊钧对王崇古的说法非常认可,他对着所有人笑着说道:“明天,朕就得被士林口诛笔伐,说朕破坏松江府营商环境,是个老古董,做当铺生意的老顽固。”
皇帝之所以挨骂,是因为所有保庄,甚至是钱庄,都会迎来挤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