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阎士选借着九营的威风,下了一道命令,对所有娼馆的领家采取强制措施,抓捕流放,对恶名昭彰、伤害人命者斩首示众,对娼馆进行了全面的抄没并且用抄没所得营造棉纺工坊,在娼馆的龟公一律送往了矿山个,对所有打手进行了流放。
第二道政令,也是以招安为主,漕帮诸员即日起,停止犯罪行为,则既往不咎,如果继续明知故犯,则严惩不贷。
第三道政令,也是剿抚并重,一面剿灭,一方面安抚漕帮。
阎士选试想要解决漕帮这个顽疾,他不觉得自己吹求过急。
“申巡抚,你知道的,不得不这么做啊,这是最好的机会了,九营为了报仇把人牙子当街斩首示众,不趁着余威尚在,这事儿永远不可能做成,这取缔娼馆,就是一把插在漕帮大动脉上的一把尖刀,只有断了他们的财路,漕帮规模才会得到遏制,才有可能彻底消灭他们。”阎士选还是狡辩了两句。
“不用说了,我也干了。”申时行摆了摆手。
阎士选还是在杭州府这么干,申时行干脆下令整个浙江都这么做,取缔娼馆这个政令,一般情况下,是无法推行的,因为有着十分强大的阻力,九营入城剿灭坐寇,是个难得的好机会,申时行很难忍住不动手。
阎士选在做,申时行也在做,就是为了解决这些根深蒂固的漕帮。
用漕帮当家人的话说:漕帮比申时行祖爷爷的年纪都要大,根深蒂固,千丝万缕的漕帮,剿灭是极为困难的,剿的时候,漕帮化整为零,全是良善,官兵一走,再次聚啸作乱。
之所以能化整为零,还不是因为这些漕帮和地方的乡贤缙绅、势要豪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没人庇佑,匪帮的恶匪,直接炮决非常简单,但困难就困难在这里,需要一个突破口。
而九营哗变是最好的突破口,申时行忍不住就动手了。
“不是陛下要来,其实也无碍,把这些闹事的恶徒直接流放爪哇就是,旧港总督鹰扬侯,是非常需要人手的。”阎士选叹了口气,帮派火并不是什么太棘手的事儿,这件事棘手就棘手在了,皇帝要来了。
“丢人现眼就丢人现眼吧,五品官就五品官吧!阎士选,你带罗木营三千众,亲自前往处置,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把手伸进去!一定要做好,否则我就白当笑话了。”申时行思前想后,决定不捂了,这事儿根本就捂不住,除非不想彻底处理漕帮的问题。
此时火并,其实就是势要豪右们考验申时行的政治决心,看你申时行在解决问题和讨好皇帝之间,究竟选什么。
申时行还是决定解决问题,在其位则谋其政,哪怕是顶着陛下的雷霆之怒,他也要把这件事给办了,实在不行,申时行也可以去找张居正去哭,让先生救一下。
这就是天上人和凡夫俗子的区别,申时行还有地方哭,阎士选做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哭都没地方哭。
阎士选低声说道:“申巡抚,其实漕帮这件事,根儿不在漕帮,而在杭州宁波运河,若是这条运河开始修起来,这些漕帮自然就散了,这些漕帮的人,是合起伙来,找个生计,用杭州宁波运河,把这些游手好闲的人给消化掉,才是正解。”
“我会想办法运作此事。”申时行深吸了口气,点头答应了下来。
宗教,人们为了短暂的脱离痛苦的现实,为了追求虚妄的彼岸,进行自我欺骗,想要消灭宗教,就必须让人脱离需要宗教的环境。
这和处理漕帮的原理是相通的,漕帮为何能够聚集如此多的穷民苦力,是因为这些百姓走投无路,无以为生,只能投效,能堂堂正正的活着,谁又愿意跪着给人当狗?
这就是阎士选的意思,要彻底解决盘大根深的漕帮,最好的办法不是消灭漕帮本身,而是消灭漕帮滋生的土壤。
过去,没有当官之前,阎士选认为城外的山寨流寇、城中帮派这些亡命之徒,都是穷民苦力走投无路,自发走到一起抵抗朘剥的反抗行为。
当阎士选知道这些亡命之徒真正的主人是势要豪右,乡贤缙绅之后,阎士选才认识到,这些亡命之徒也是向下朘剥的工具而已,统治工具之一。
阎士选带着浙江九营的罗木营前往了运河和钱塘江的交汇处,这里是漕帮的老巢。
军兵的调动说明了大明朝廷已经彻底失去了利用浙东帮和客帮之间内部矛盾、剿抚并重、平稳解决漕帮问题的耐心,而是通过暴力手段,一次清账。
善后的问题,善后时候再说,先把这些胆敢蹬鼻子上脸的家伙物理消灭再说。
申时行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把浙江发生的事儿,事无巨细的写成了奏疏,他很清楚,这一封奏疏到了陛下面前,自己就还是个笑话,但让他和浙江地方势要豪右妥协,他更加不乐意。
“能把申时行这么个端水大师,逼到翻脸的地步,这些漕帮太嚣张了!”朱翊钧收到浙江方面奏疏的时候,感受到了侮辱。
这份侮辱不是来自申时行和阎士选这些地方官,而是浙江漕帮的无法无天。
大明皇帝带着京营南巡,不蛰伏起来,还要逼着申时行在献媚皇帝和解决地方问题之间选一个。
申时行选择了解决问题,在大明皇帝看来,申时行选择了忠诚,忠不可言的忠诚,申时行没有选择和地方同流合污的忠诚。
“想要把朕当成一把刀,就要有被刀砍死的觉悟!冯保,下章杭州府,告诉申时行和阎士选,解决地方问题就是最好的献礼!彻彻底底查清楚漕帮和背后势要豪右,连根拔除!”
“申时行要是兵力不够,朕带着大明京营,随后就到!”
“下章水师总兵陈璘、魏国公徐邦瑞,带水师先行一步!”朱翊钧再次给出了明确的部署,不仅没怪罪申时行的想法,甚至给出武力支持。
“臣遵旨。”冯保俯首领命。
张居正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这些事,都该在陛下南巡之前解决,而不是给了他们权力,却要陛下来给他们收拾这个烂摊子。”
张居正觉得不能这么轻松放过申时行,朝廷给了你如此大的权力,没有把事情办好,就是无能,决不可这么轻易放过。
“先生。”朱翊钧面色严肃的说道:“事情有大有小,这漕帮根深蒂固,之前人心动荡时候,不能解决,这不是个人能力的问题,是世势。”
这是申时行的无能吗?处理成这个样子,朱翊钧已经非常满意了,换个人,不见得能让九营兵变平稳落地,人心思动的时候,一切以稳定为主,漕帮没有妥善解决不是无能。
“陛下,规矩就是规矩。”张居正叹了口气,申时行是张居正最出息的弟子了,能和稀泥,他也不愿意如此追究,但他要是不追究,工党党魁王崇古还在虎视眈眈。
张居正说的规矩,其实是个默契,这种默契非常普,过年前的一个月,大多数奏疏都不会说棘手的事儿,而是把所有棘手之事,留到过年后再办,让陛下过个好年。
陛下南巡,表面上和和气气,一片平和,各个阶层,一起粉饰太平,安心迎检,就是类似的默契。
“蹬鼻子上脸的又不是申时行,申巡抚为了迎驾已经准备让阎士选请假回家了。”朱翊钧还是不想处罚。
“陛下,臣以为还是要以严肃皇家威严,此次南巡,就是为了宣威收心,没办好事,就是错。”王崇古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以王次辅看来如何处置?”朱翊钧叹了口气,两个党魁都觉得应该做出适当的惩罚,朱翊钧也得考虑大臣意见。
只能苦一苦申时行,骂名浙江势要豪右担一担了。
“臣以为,收回官复原职的决议。过重容易伤了大臣们尽心做事之心,过轻又不合适,反正申时行已经五品官巡抚这么久了。”王崇古倒没有想到扩大战果。
差不多就行了,真的把张居正逼急了,工党指不定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收回官复原职的决议,无疑是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处罚。
“臣附议。”张居正也觉得恰到其分,不惩罚,他张居正有包庇的嫌疑。
“那岂不是说,申巡抚还要以五品继续巡抚两地?”朱翊钧呆滞了下,愣愣的问道。
五品巡抚的笑话还要跟申时行半年,到年底大计之前,都会继续跟着他。
“只能如此了。”张居正也不想让自己的弟子是个笑话,但事已至此。
“要不把阎士选调离杭州?”王崇古低声说道,小胜一局的王崇古没有追击,这已经是这么多年,来之不易的胜利了。
“阎士选已经名声在外了,调到哪里大概都不肯要。”朱翊钧一摊手,这个烫手的山芋,只能烂在申时行手里了。
虽然孔子曾经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但阎士选看起来都有点瘆人的克上,还是会引起人们的普遍警惕,连皇帝都觉得棘手。
阎士选首先是个循吏,能把事办妥的循吏,千里马不常有,朱翊钧非常清楚,每一个循吏都要好生珍惜。
集体意志是一个个具体的个体形成的合力,只有更多的循吏,大明新政才能稳步向前。
“那就维持现状吧。”王崇古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道。阎士选搞漕帮,申时行也搞,全浙江都没有闹,毕竟朝廷有十分直接的暴力,唯独杭州府的漕帮闹起来了。
阎士选还在发力。
“宁波到杭州有必要建运河吗?”朱翊钧看向了工部尚书汪道昆,询问浙东运河的论证结果。
“建是很有必要建的,难度不是很高,也是有需求的。”汪道昆想了想说道:“不过也不是那么必要,那么急切,现在非建不可。”
建了更好,不建也能继续凑合,不是刚需。
不是刚需,意味着开工就会引发争议,比如大兴土木,劳民生财的争议,一旦引发争议,就不是工程本身的问题了。
贱儒最擅长的就是把一个工程问题,在斗争中变成一个政治问题,而后为了斗而斗,至于工程本身,反而不重要了。
非刚需也要上马,最典型的就是大明朝廷,你慢一点,等一等大明百姓。
“可建可不建,那就建。”朱翊钧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建,因为大明朝堂总体趋于保守,对万事万物的发展趋势预估也会保守。
这种保守也体现在了万历维新之事上,张居正都严重低估了新政的影响和成果。
大明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不把事情做到前面,今天因为畏惧大兴土木、等一等大明百姓这种风力舆论做出的决策,明天就会成为浙江发展的阻力。
“臣等遵旨。”王崇古、汪道昆等一众官员,俯首领命,开始推进浙东运河修建的具体流程。
“陛下,臣有疏启奏。”王国光出班俯首说道,他要说的事,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因为自从铜祥镇总办陈成毅到了之后,一直在讨论。
现在给陛下的奏疏是讨论之后的结果。
“呈上来吧。”朱翊钧示意冯保把奏疏拿过来,看完了整本奏疏。
奏疏的内容,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烟草的流动和传播,已经挡不住了。
这不是王国光宣布,大明缉毒战争失败了。
烟草因为其庞大规模和产量,从一开始就不是稽查的目标,阿片才是。
大明朝廷的精力是有限的,严格稽查阿片已经倾尽了全力,已经没有余力阻止烟草的肆意传播了。
“提神醒脑之物就是这么神奇,无论如何都会广为流传,茶,咖啡,烟草都是如此。”朱翊钧朱批了王国光的奏疏,殷正茂、朝廷明公认为,应该以官营来控制规模。
在广袤的南洋,存在着无数的烟草种植园,每一个壮劳力,可以看管3000到4500株的烟草,而每一株每一年可以采摘5到7次,每一株烟农收益为三十文,仅仅种烟一年一个壮劳力收益在9银到13银之间。
这还仅仅是种烟,如果自己搭窝棚,三五成群垒个土窑烤烟,一个壮劳力一年能获得15到20银的收益。
如果使用黑番、倭奴成本只会更低,利润只会更大,因为大明开海政策,海贸前所未有的繁盛起来,烟草已经在南洋广泛使用,并且不可抑制的向大明腹地传播。
这就是殷正茂无法禁绝烟草种植的原因,而且按照大医官的研究,烟草的危害远逊于阿片,出于种种原因的考虑,铜祥镇总办陈成毅回大明腹地面圣,身上还有个任务,那就游说官营烟草种植。
“泗水侯也是个敞亮人,并没有遮掩自己的目的,这钱,出海的势要豪右能赚,朝廷也能赚。”朱翊钧看着奏疏面色复杂说道。
殷正茂鼓噪烟草官营的第一个原因,就是赚钱,既然规模大到已经无法控制了,需要默认烟草的存在,那这个钱,朝廷也要赚。
殷正茂试过,试着去严格控制,但烟草这东西种植难度低,制作简单,而且需求极其旺盛,屡禁不止,殷正茂只能把阿片放到了最主要的位置。
就像是宗教在泰西广为流传一样,烟草在南洋也广为流传。
种植园真的很苦很苦,鞭子抽在身上真的很痛,烟草短暂的烟雾缭绕,可以逃避痛苦的现实,这就是需求广泛的原因。
烤烟劲儿大,能压得住心里的事儿。
殷正茂之所以奏闻朝廷,其实是事情已经到了二选一的地步,要么开放烟草,要么彻底不管不顾,官营烟草是殷正茂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朕唯一担心的就是放开了烟草,这阿片也如同野草一样的疯长。”朱翊钧拿着奏疏,还是有些拿不准主意。
他犹豫的原因很简单,他担心,官营烟草,很快扩大到了阿片类强致幻成瘾之物。
“陛下,有些时候,完全的禁止等于完全不禁止。”张居正当然明白皇帝的担忧,但他还是觉得殷正茂的做法是对的。
什么都想管,等于什么都管不了,取舍之道,要有舍,才有得到,全都想要,全都得不到,越是追求圆满,就越是丢三落四。
治国如此,做人亦是如此。
“先生言之有理。”朱翊钧点头,将奏疏交给了冯保,大明对烟草的官营要开始了。
朱翊钧都不用想,朝廷肯定会被骂的体无完肤狗血淋头,为了赚钱,真的是脸都不要了,聚敛佞臣在朝,国无宁日。
这都是开海之后,朝廷面临的挑战,可是禁海也要面临这样的挑战。
崇祯年间崇祯皇帝一共下旨两次,严格禁烟,鞑清的黄台吉也曾下旨禁烟,可是屡禁不绝。
“南衙拆分,没有再多的反对声音了吗?”朱翊钧问起了此次南衙拆分的斗争,在皇帝看来,多少有点虎头蛇尾了。
火龙烧仓的手段都已经拿出来了,但斗争却有点戛然而止了,朱翊钧准备的最后手段,带兵平叛,没能用到,实在让朱翊钧有点遗憾。
“陛下都已经拷饷了,态度再明确不过了,脑袋长在脖子上也是挺好的。”万士和解释了其中的原因,这种程度的威罚已经能够有效威吓了,再跳出来,那就不太礼貌了。
皇帝还没尽兴,可南衙的势要豪右早已经尽兴了,有点尽兴过头了,确实非常的刺激,刺激到掉脑袋了。
“那好吧。”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道:“此间事了,继续南巡。”
大明皇帝南巡到南衙,为了解决各种矛盾,已经下榻南湖别苑一个多月的时间,除了拜谒孝陵那三天时间,大明皇帝一直在给南衙的百官、势要豪右上强度。
大明皇帝下旨,离开南衙继续南巡的时候,整个南衙都充满了欢快的空气,为了庆祝皇帝离开,各家各户都准备了烟花,南衙的烟花爆竹都卖脱销了,甚至连秦淮河畔的青楼,都决定大酬宾,来刺激萎靡不振的消费。
当皇帝的仪仗缓缓离开南衙的时候,整个南衙变成了欢乐的海洋,烟花放的比过年都要多。
大明皇帝这个大杀星,终于走了!
但很快,南衙的势要豪右就发现一个让他们寝食难安的事,那就是陛下走了,可海瑞没走,还在南衙!
这是个天塌地陷的坏消息,海瑞的手段一点都不比皇帝差,而且之前的斗争表明,不能招惹海瑞,招惹皇帝都不要招惹海瑞!因为招惹皇帝,皇帝还听一听诉求,问一问缘由,招惹海瑞,皇帝陛下根本不会听任何诉求。
跟海瑞为敌的戴凤翔被送进了解刳院,舒化更是被加快加急,斩首示众了。
招惹海瑞只会换来皇帝的雷霆之怒。
海瑞很快就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所有南衙遮奢户,按第次都要纳捐一千银到五万银不等,纳捐的理由是疏浚水路。
这只是表面理由罢了,真正的理由所有人都一清二楚,庆祝皇帝离开的所有遮奢户都要受到惩罚。
整个南衙,哀嚎一片。
这笔处罚金,全都进了天子南库,连户部尚书都没有闹着要分一半,一如当初潞王殿下罚钱,户部也没闹着要分钱。
赔给陛下个人和赔给整个大明的,户部还是能分的清楚的。
朱翊钧离开了南衙,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他的遗憾很简单,没有把南衙的牛鬼蛇神全都清理干净,他清楚的知道清理不完,但还是想多做点,让南衙的百姓喘一口气。
六月初,大明皇帝的车驾进去了浙江杭州府地界,到了中午时候,下起了大雨,车队无法继续前行。
为了防止各种意外,礼部做了十分充足的准备,皇帝下榻仁和县,准备第二天继续往杭州府而去。
仁和县没有行宫,也没有皇庄的燕字楼,但有官衙,这是一次很普通的驻陛,这一路走来,已经经历了数次,所有人都保持足够的警惕,但也没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官衙方向,着火了呀。”朱翊钧站在民舍的走廊尽头,看着仁和县官衙的方向,愣了许久许久。
该来的终于来了。
南巡已经六个月,大火焚宫,这个大明皇帝南巡必有的传统项目,朱翊钧都忘了,结果现在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陛下,臣去问问是不是官衙。”冯保擦了擦额头的汗,派了小黄门去查看,很快冯保得到了回复。
“的确是官衙着火了。”冯保嘴角抽动了下,大明皇帝在南衙杀了那么多人,南湖别苑都没有着火,刚进浙江不久,就给皇帝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也就是皇帝陛下谨慎,到下榻的地方,对外宣布下榻,但总会在张宏、缇帅赵梦佑的安排下,入住别处。
就是为了防备意外,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若非这份警惕,这个时候,陛下已经陷入危险之中了。
“他们怎么敢!”王夭灼面色已经面如寒霜了,皇帝、皇后、皇长子都在,这一把火,准备统统烧死!
放火是一种十分狠毒的手段,毕竟一把火可以把一切罪恶都烧的干干净净,查都没法查。
“这就是给朕一个下马威,告诉朕,这浙江地头,他们说了算,朕说了不算。”朱翊钧十分冷静,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
皇帝下榻,移驾别处这个习惯,是个公开的秘密,这就是个下马威。
朱翊钧眉头紧蹙得说道:“仁和县官衙大火,绝不是意外,六月,杭州已经进去了雨季,刚刚一场大雨,仪仗都无法前行,下午下榻,晚上就烧起来了,一定有人在盯着朕的行程。”
“而且必有后招,绝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结束,一把大火能把证据烧没了,他们不能按捺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朱翊钧眼神里闪烁着寒光,这一次又要大开杀戒了。
乱糟糟的失火现场,终于在后半夜逐渐平息了下来,次日清晨,仁和知县蓬头垢面的跪在废墟之上,痛哭流涕的大声喊道:“陛下呀,怎么能就这么被烧没了!陛下,你在哪儿,回个话啊陛下,我还不想死,我有爹有娘,还有亲族,他们也不想死呀。”
朱翊钧满脸疑惑的看着知县叶永昌低声问道:“这叶知县在干什么?”
“没人告诉他陛下没事,他从昨晚失火后开始救火,就一直在废墟上刨,希望找出陛下来。”冯保低声说道。
斯文扫地?叶永昌已经衣衫褴褛,浑身都是灰土,脸上眼泪一把泪一把,再加上灰,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叶永昌怕,他怕皇帝真的死在他的地头上,那样一来,无论谁登基,他叶永昌的九族都保不住。
“把他叫来。”朱翊钧挥了挥手,示意小黄门叫叶永昌过来。
叶永昌被小黄门叫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皇帝的时候,眼神从浑浑噩噩到怀疑,再到清醒,整个人以一种堪比猎豹一样的矫捷,从废墟上窜了起来,冲向了皇帝陛下。
“陛下您没死呀!”叶永昌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吼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