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阅江楼,大明第二大烂尾工程,朱元璋虽然很想建,但他不舍得花钱,开始动用的是死囚,让囚犯去建设地基,但一算账,因为缺少木头,最终朱元璋亲自下旨喊停。
而现在依旧缺少木头,但应天巡抚李乐的意思是,不用木头,直接混凝土浇筑,外面刷上一层漆,装作是木头的样子。
大明的石灰厂需要一些订单,维持石灰厂规模,同样,南衙也需要一个正衙钟鼓楼来计时,出于种种原因,李乐上奏请准。
有什么样的皇帝,也有什么样的臣子,李乐也是个大老抠,他其实可以选在别的地方营造,但阅江楼有地基,不用白不用,而且阅江楼所在的卢龙山(今狮子山),离大明龙江造船厂、石灰厂、焦钢联运的煤局、织造局更近,所以李乐选在了这里。
“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三万银,也算是一还太祖高皇帝夙愿。”冯保低声说道:“当年因为要修应天城墙、凤阳中都宫城,最终只能停建了。”
朱元璋征战一生,赢过也输过,后人最津津乐道的就是鄱阳湖水战,朱元璋以弱胜强,借东风,点燃了小船,击败了陈友谅铁索横江的大船。
其实朱元璋自己最得意的是龙湾之战,也就是卢龙山山脚下的伏击战,是生死存亡。
元至正二十年,已经杀了徐寿辉自立称帝,国号为汉的陈友谅,率领舟师十万,直扑应天,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消灭朱元璋。
而在这个危机的时刻,应天城内,有人惶恐不安主张撤退钟山防守,有的主张投降,因为从纸面上来看,陈友谅兵强马壮,而朱元璋又是腹背受敌,陈友谅联合了张士诚共伐朱元璋。
赢不了,再加上腹背受敌的原因,人心惶惶。
在这个生死存亡之际,朱元璋亲自指挥,令常遇春率兵三万埋伏石灰山,令徐达陈兵南门,令赵德胜驻防虎口城,令杨璟至大胜港,自己亲自率兵埋伏在了卢龙山,以红黄旗帜为号,诱敌深入。
陈友谅贪功冒进,正好落到了朱元璋的口袋里,朱元璋打赢了这次生死存亡的龙湾大战。
鄱阳湖之战,的确是定胜之战,不过场面绝对没有龙湾之战来的危急,即便是鄱阳湖失利,朱元璋也能重整旗鼓,再跟陈友谅周旋,可是这龙湾之战,若是败了,以陈友谅的性格,一定会杀了朱元璋,再无以后。
这也是朱元璋心心念念要建阅江楼的缘故,那是最危险的时刻。
但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能建成,只留下一个地基,见证着大明这片土地的兴衰哀荣。
“陛下,李巡抚说的不无道理,实在便筹谋以安民,壮京师以镇遐迩,国朝财用大亏,彼时江南豪右皆有轻视朝廷之心,现如今,今非昔比,也该把阅江楼建好,以防这些个江南缙绅们忘了,这天下,还是大明的天下。”冯保还是认为需要建。
切实需求一个钟鼓楼去报时,再偿太祖高皇帝夙愿,最重要的就是安定人心。
当年穷的时候,缙绅们轻视朝廷,轻视皇帝,现在皇帝富可敌国,不折腾出点动静来,谁知道你皇帝富可敌国?
“朕岂不是成了金池长老了?非要穿上那锦襕袈裟不可?”朱翊钧愕然,徐渭在奏疏里,提到了毛利辉元指责织田信长的检地法根本就是锦襕袈裟。
这万历年间的回旋镖,真的就是这么快!
“陛下,有的时候,该穿还是得穿的。”冯保颇为恳切的说道。
张进在应天府做提督内臣,已经十二年的时间了,对南衙极为了解,不少人每年都要登卢龙山,来嘲讽朱元璋当年的好大喜功,这种诗会每年都有。
人死了就做了土,在你最得意的地方骂你,就是这些贱儒们的恶趣味。
这就是故意制造离心力,这个时候,阅江楼建成,就是给这帮狗东西脸上狠狠地扯一巴掌,告诉他们,大明还没亡,且等着吧!
“行吧,那就建吧,既然有需要。”朱翊钧最终还是被说服了,江南的离心力很强,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奇观,建好以后,至少可以报时。
对于这些花里胡哨的奇观,大明皇帝不太喜欢。
大明第一烂尾工程,不是阅江楼,而是另外一个,朱棣在永乐年间,为了朱元璋弄得天下第一碑,重达三万多吨的孝陵碑材,干了半截儿,发现,实在太大太重,无法运输,所以作罢。
“陛下,有件事可能需要陛下过目一下。”缇帅赵梦佑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给了陛下一份邸报。
南巡每到一处,朱翊钧都会放出所有的缇骑,去走访查闻民情,这一次,赵梦佑发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东西,烟馆。
就是阿片馆,专门提供场地、阿片、吸食阿片的工具的烟馆。
这里是沂州,并不沿海,但在沂州都有了烟馆,这阿片的泛滥已经是可以想象的了。
“去看看。”朱翊钧立刻站起身来,换了一身的常服,跟着缇骑去了烟馆所在的地方。
沂州有一轴、四片、十坊,算是腹地一个不大不小的城池,围不过三十里,丁口不过七十万,放眼整个世界,沂州是数一数二的超级大城,即便是费利佩二世的都城马德里,其规模都只有沂州的一半,但是在大明,沂州就是个普通州城。
朱翊钧赶到了惠民坊,他没有进烟馆,而是离烟馆一条街的一个三层酒楼,这座酒楼已经被完全清理干净,皇帝进去不会有任何危险,缇骑甚至把卫生打扫了一遍,防止陛下看到什么碍眼之物,点上檀香,陛下就可以进了。
“在那。”赵梦佑指向了烟馆的方向。
大明皇帝登高望远,拿出了千里镜,看向了赵梦佑指向的地方,这里正好能看到烟馆的全貌。
烟馆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民舍,正房、左右厢房,但登高望远,就能看到其中的问题了,这一片民舍都是通过了各种暗门巧妙的连接到了一起,这才白天,但是里面的人络绎不绝的穿行着,甚至还能看到衣着暴露的女子,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走动着。
从一些打开的房门,窗台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排排的大床上,放着一个个床几,床几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有烛灯、烟枪、镊子,还有茶壶茶杯等等,床上躺着一个个的人,靠在枕头上,喷云吐雾。
还有一些女子坐在这些男人的身上,上下晃动着,这场面糜烂无比。
而出入此处的所有人,都是衣冠锦绣,绫罗绸缎,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即便是有些穿着麻衣之人,也是伺候这些富人的小厮,而且在许多的地方,还有哨位,这些放哨的人,蹲在二层的小隔间之类的地方,身边放着一个钟。
“有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味道。”朱翊钧放下了千里镜,即便是离得远些,他还是能闻到阿片被点燃的甜腻,他知道这个味儿,因为他真的闻到过。
“怎么发现的?”朱翊钧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登高,没有千里镜,很难看到里面的情形,此处极为隐秘,而且入口颇多,人员也不算密集,缇骑查案的本事很大,但也没有大到这种地步才对。
“百姓们经行此处总是能闻到一股腻人的味道,并且还有许多富贵人家不断进入,百姓们权当是个赌坊,就以趣闻说给了缇骑们听,缇骑们留心此事,发现了这里不对。”赵梦佑告诉了皇帝,如何得知。
朱翊钧看着那些出入烟馆,穿着华丽的缙绅们,颇为感慨的说道:“从清丈的结果来看,大明4%的人掌握了40%的土地,10%的人掌握了80%的土地,也就是说缙绅之家所有人都算上,满打满算不过一千余万丁口,却掌握了大明超过六百五十万顷的田产。”
“这些个缙绅的一生像是固定好了一样,最大的支出是捐增生,给自己家的每个孩子捐个秀才的功名,考中举人进士自然光耀门楣,考不中,也就考不中了,第二项支出则是拿钱给衙门平各种各样的官司,给地方官吏输贿,偶尔需要满足一下地方官吏的摊派。”
“除了这三项之外,便是娶小妾、养外室,然后吵吵闹闹的一辈子就过到头了,临到了,找个大夫,找个大人参或者何首乌续续命,有用没有不知道,但是大家都弄,自己也要弄。”
赵梦佑思考了片刻,而后放弃了思考摇头说道:“陛下,臣愚钝。”
陛下说的对,这些年,赵梦佑见多了缙绅,这些缙绅的确和陛下说的一模一样,人生基本就已经固定,没有几个能考中举人的,大部分都是捐功名、平官司、娶小妾、搞人参,然后一辈子就走到头了,莫概如是。
朱翊钧叹了口气说道:“吃喝拉撒其实花不了多少钱,穿衣遮风也花不了多少钱,甚至连买丫鬟暖脚都花不了几个钱,他们一辈子连青楼都去不了几次,因为不稀奇,这阿片,可谓是无趣人生中的闪光。”
“他们手里攥着大明绝大多数的财富,却不拿出来交换,这样一来,穷民苦力,男耕女织的家庭作坊生产的东西,压根就没有人要。”
“所以啊,这就是大明弊病所在。”
张居正还给皇帝陛下讲筵的时候,就提到过人的享乐阈值。
享乐的阈值,在长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靡生活中,会越堆越高,最终进入超脱的状态,觉得自己可以正面击溃死亡,那种自我认知、自我超脱,俗称作死,因为没有什么能够再刺激他们的神经了。
超脱、与凡殊,就是一种双脚立地的自我感觉良好。
其他的东西已经不能再刺激他们的神经了,但是阿片可以。
“查抄吧。”朱翊钧将千里镜收好,平静的说道:“顺着这条线,一直挖下去,找到所有胆敢开营烟馆之人,敢于抵抗,杀无赦!查补清楚后,送京师问斩。”
“缉毒,这是一场我们必须要打赢的战争,如果打不赢,朕内帑堆积再多的银子,也毫无意义。”
“臣遵旨。”赵梦佑早就准备好了,他早已布置妥当,就等陛下一声令下。
缇骑们开始行动了起来,一队队的缇骑将整个惠民坊围的水泄不通,明晃晃的铁浑甲、钩镰枪,反射着正午的阳光,让所有人胆寒不易,而在所有入口处,子母炮被推了出来,虎蹲炮被缇骑们放在了地上。
烟馆的哨卫看到了缇骑大惊失色,用力的敲动着手中的铜钟,警告所有人,衙门的人来了。
让朱翊钧意外的是,缇骑们居然在包围网里挖了四个坑,里面放着一口缸,这个就是听是不是有人在地下穿行,这烟馆是不是有地道、密道这类的东西。
响箭带着尖锐的嘶鸣开始升空。
“杀!”缇骑们扣上了兜鍪,声音有些沉闷,钩镰枪向前,开始了冲击入口,若是有抵抗,子母炮和虎蹲炮就会激发,但没有发生。
朱翊钧第一次见到了破门器的使用,一阵硝烟之后,几个入口的大门应声倒下,而且这一幕是同时发生。
缇骑们冲了进去,四处都是哭声,甚至还有火光,但很快就被扑灭,床上的毒虫就像是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集中在了院子中间,而那些个衣不遮体的娼妓,全都是抱着头,蹲在了地上,遮掩着身体。
喧闹只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所有人都被抓捕,包括想要顺着密道或者躲在暗室里的家伙,在动手之前,赵梦佑已经派了缇骑,摸清楚了这烟馆一切的布置,就是为了防止漏网之鱼。
一共七个三进出民舍连起来的烟馆,就这样被缇骑们给一窝端了。
“火药既然都支取了,就放了,看看热闹,要不然回去还得过账,怪麻烦的。”朱翊钧交代了最后的注意事项,即便是缇骑,火药的支取程序也是极为繁琐的,需要皇帝朱批,专门写清楚用途,不如直接放了干净。
“臣遵旨。”赵梦佑选择了认可陛下的说法,确实麻烦。
再说了,缇骑出动,不搞出点大动静来,谁知道缇骑出动过?!没人知道,就无法做到以收威吓之效了。
在火炮轰鸣声中,朱翊钧的车驾离开了惠民坊。
戚继光很快就到了,缉毒从最开始就是定性缉毒战争,所以戚继光作为大将军,自然要询问其详细,很快随扈京营,帮助缇骑办案,因为涉案规模比较大,需要京营军兵出动。
兖州府地面,再次物理意义上感受到了皇帝的天威,因为街上都是军兵整齐的队伍在穿行,这些军兵在缇骑查补清楚后,立刻展开抓捕。
山东巡抚王一鹗得知此事之后,立刻来到了御前请罪。
“免礼吧,你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山东地面难道因为你王一鹗是巡抚,就一点问题没有了?朕在京堂,那京堂还不是很多的反贼?行了,别跪着了,出现任何问题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这些问题。”朱翊钧倒是没有过分怪罪王一鹗的说法。
事实上,连住在惠民坊的百姓们,也只是以为那里是个赌场,缇骑们也是反复侦查才发现了真相。
王一鹗没有注意到,是因为问题不算太大,规模还没有到惊动他的地步,真的泛滥成灾,王一鹗还闻所未闻,非要闹到浙江九营兵变的地步,不用朱翊钧下旨查办,他王一鹗自己找个树把自己挂上去得了。
“谢陛下隆恩。”王一鹗站了起来,这才春天,但是已经汗流浃背了,他听说出了事儿,直呼要完蛋,他真的很紧张。
“阿片的源头还是河间章氏在天津私设海市所泊来,其实朕每到一处,这些个妖魔鬼怪会选择蛰伏,等待朕走了再出来兴风作浪。”朱翊钧示意王一鹗就坐,才解释了案件的详情。
山东的阿片不是来自密州市舶司,王一鹗盯得很紧,阿片没有从密州市舶司流入,再加上海防体系的建成,确保了阿片不会从山东的海面,流入山东。
但他日防夜防,却漏了这陆上流入,尤其是从北向南,从天津向南流动这个路线,也是让王一鹗有些措手不及。
朱翊钧摇头说道:“也不是朕矫情,朕怎么说也是皇帝吧,而且还带着缇骑四处走访,这都是明面上的事儿,朕顺着驰道抵达了密州,沿路走来,所到之处,城里就是有烟馆,也是避开朕的锋芒,关门歇业,唯恐被朕给发现了。”
“结果到了这沂州地面,他们居然敢在朕还没走的时候,就如此堂而皇之的开业!”
“不得不说,逆贼好胆,寡人佩服!”
北镇抚司窗明几净,砖缝里都是干干净净,因为皇帝陛下要去,迎检这种事,无论做的多么细致,都不算是过分,显然沂州也做了迎驾的准备,连房顶的屋檐都清洗过了,街道更是干净,但这烟馆居然敢蹬鼻子上脸的在皇帝还没离开前营业,当真是天大的胆子。
“吸食阿片之人,不能以常理论。”王一鹗擦了擦额头的汗,赶忙说道。
大医官们对阿片研究,认为阿片让人产生一个不受控制的心魔,所以这些人才会这么憋不住,天王老子怎么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老子吸阿片!
“山东的物价,居然比京城要便宜这么多。”朱翊钧和王一鹗聊起了山东的物价,不是沂州价格低,而是整体都很低,京师米每石五钱银,而山东普遍为每石三钱银,最贵的是济南的每石三钱五分银,最贵也比京堂便宜。
山东的里脊肉是每斤一钱六分银,而京堂是每斤二钱银,鸡鸭鱼牛羊肉、棉布、红枣、纸伞等等,都比京堂便宜好多。
王一鹗赶忙说道:“京堂的铁铲便宜,二钱银子就能买五把,但在山东,一把就要一钱银子了。”
“朕的意思是,你干得不错,继续干就是了,怎么可能那么的干干净净。”朱翊钧见王一鹗压根没听懂,选择了明说。
朱翊钧的意思是,山东的物价便宜,这说明王一鹗治理之下,山东整体情况都挺好的,不是特别的混乱,有些他没有察觉的问题,皇帝不会过分的追责。
王一鹗又不是神仙,无所不能。
但王一鹗根本没听出来皇帝话里的潜台词,就只觉得自己本来就是陛下力排众议才得到了升转,现在反而被陛下亲自查问到了问题,这让王一鹗颇点惶恐。
“臣谢陛下隆恩。”王一鹗这才了然,赶忙谢恩。
山东烟馆,缇骑赵梦佑顺着这条线,进行了全面的追查,将整个山东的毒网一网打尽,林林总总抓了九百八十余人,流放爪哇的毒虫就有三千余人,可谓不折不扣的大案要案。
朱翊钧离开沂州的时候,缇骑们还在山东地面活动,不把整个毒网连根拔起,誓不罢休。
山东巡抚王一鹗亲自坐镇指挥,调遣巡检司、衙役、捕快配合行动,后来衙役和捕快被王一鹗禁止参与此事,而专门由缇骑、巡检司军兵负责抓捕,因为这些个衙役和捕快居然通风报信,这让王一鹗雷霆大怒,捎带手,对山东地面官场进行了一番梳理。
没有官吏的庇护,这些虫豸安能如此猖狂?
很快,沂州知州雷士桢锒铛入狱,从烟馆开始,山东官场的大地震也随之开启,王一鹗这一次一改老好人的面目,手段辛辣狠毒,甚至对多名举人出身的吏员用刑,查问背后托庇之人。
毒虫、烟馆东家、游堕坐寇、缙绅、官吏等等罪犯,一批一批的送进了京堂,北镇抚司大牢不够用了,刑部大牢也快要被填满了。
“游不完,根本游不完啊!”朱翊镠看着那大堆的卷宗,有些绝望,需要制作更多的游街车,才能把这些虫豸统统挂上去!
“陛下来了封信。”李佑恭将皇帝的书信呈送给了潞王殿下。
“嗯?”朱翊镠拿着书信,瞪大了眼睛,十分骇然的用鼻腔发出了一声疑惑,一张纸上就只有一个‘’。
“皇兄他什么意思!”朱翊镠恶狠狠的说道。
“殿下是不是拿反了?”李佑恭看着已经血怒的朱翊镠,试探性的说道。
朱翊镠的确是拿反了,但信就是这么装的!皇帝就是故意的,和皇帝陛下一比,他朱翊镠做的这些事儿,可不就跟小孩子胡闹一样?
陛下办案,光是坐罪论死,就超过五百余众,可比朱翊镠的小打小闹,可怕的多。
“殿下,该处理奏疏了。”李佑恭提醒着潞王殿下,奏疏积压严重,潞王殿下再不看奏疏,就堆积如山了。
朱翊镠往太师椅上一躺,连连摆手说道:“明天吧,明天再看,骂人也会累的。”
“已经推了四天了,各部衙门都在催促,司礼监被问了很多次了。”李佑恭一步不肯退,还是逼着潞王看奏疏,习惯了奏疏不过夜的大明百官,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奏疏迟迟批不下来的松弛感了。
这种松弛,六部官员一点都不想要,因为很多事儿,涉及到了考成,没人考成他朱翊镠,但张居正会考成百官,这涉及到了升转的大事,马虎不得,可是潞王这位活祖宗,已经积累了四天的奏疏没看了!
“哎。”朱翊镠知道躲不过去了,不情不愿的坐直了身子,懒洋洋的拿起了一本奏疏,一本一本的批复了起来,拿着章不停地戳戳戳。
“也不知道皇兄怎么坚持下来的,我就看了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烦不胜烦,皇兄居然能看十二年,还没厌倦,真的是…咦,这本有点意思。”朱翊镠忽然注意到了一本来自户部的奏疏。
户部各大市舶司拉了份清单,将每年出口货物进行了分门别类的整理,开海十二年,各种货物都有不同的情况增长,但情况各有不同。
比如万历二年大明出口茶叶一共450箱,总价值大约为21185银,而去年,大明茶叶出口结算,已经达到了21543箱,总价507102银,占大明出口货物的10%,比重在快速增加,而另外一项则是云南的咖啡豆,万历十年第一次出现在清单上,已经达到了700箱,总价约为3万银。
“哎呦喂,这茶叶也在成为大宗商品吗?”朱翊镠看着清单上的货物,大宗商品里丝绸、棉布稳居第一,铁器第二,茶叶稳居第三。
“李佑恭啊,这蛮夷就这么甘心,眼睁睁的看着白银流入大明?”朱翊镠眉头紧蹙的说道:“你看看这出口进口的差额,去年算上刘吉带领的环球贸易船队,一共出口了价值1189万银的商品,进口不到300万银,这还是把吕宋这些总督府运回腹地算为进口得到的结果。”
要是把吕宋这些总督府都去掉,三百万银进口,会直接降低为不到百万。
李佑恭也是看了半天,才确信的说道:“确实,这么一看,蛮夷跟咱们做生意,确实没见过回头钱,我要是蛮夷,我也不甘心。”
“巨大的贸易逆差,一定会让这些番夷铤而走险,因为他们真的很远,大明鞭长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