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鲁伊·德,你很有骨气,寡人佩服!”朱翊钧看着被缇骑摁着的鲁伊,非常认可这位的骨鲠之气,为了见皇帝,鲁伊屈服于大明的礼法,但是见到了大明皇帝,鲁伊却不肯跪了,这是谁给他的勇气?
朱翊钧不禁要问,鲁伊他真的是来议和的吗?果阿总督梅内塞斯派他来,更像是来宣战的!
满朝文武,都十分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自朱元璋开辟之后,番国入贡使者,哪有不肯跪的?
万士和倒是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永乐十九年,帖木儿王国使者阿尔都沙、盖苏耶丁不肯下跪,阿尔都沙是帖木儿王国的宰相,盖苏耶丁是猛将,当年永乐皇帝举行军马大阅,邀请各国番使一起见证,这两个显眼包不肯跪,成祖文皇帝也没计较,当大阅结束后,这两个使者一顿猛磕头。
大明和帖木儿王国之间,隔着一个西域,大明的确是鞭长莫及,而彼时帖木儿王国是中亚霸主,号称一百二十七国的宗主国,帖木儿更是击败并俘虏了奥斯曼苏丹闪电巴耶塞特一世,自然有自己的傲气,可是在见证了大明军容耀天威之后,帖木儿王国的使者,直接来了个滑跪。
帖木儿王国使者的傲慢,是基于帖木儿王国的实力以及大明离帖木儿王国遥远,够不着。
但是鲁伊·德哪里来的傲慢?他居然敢戏耍大明礼部诸官,出尔反尔,殿上不跪,大明军到果阿总督府的水程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比京营抵达到嘉峪关的时间还短!
而礼部诸官人都麻了,教的时候好好的,这上了殿,就反悔了,这陛下要是怪罪下来,礼部上下都没有好果子吃,陈学会看着马自强,马自强看着万士和,迭戈·德现在老实的很,被打了一顿后,老老实实去讲武学堂上课,这个鲁伊·德,还是欠打。
有些臣工看到这一幕,已经开始小声嘀咕了起来,这场面,大明朝官们,真的没见过。
“果阿总督府一定会用自己的剑,来守护自己的领土,大明放弃旧港,放弃马六甲海峡已经一百七十余年,我们占领满加剌已经六十年之久,大明皇帝一句话,我们就要让出去?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我今天,在这里不对你这个暴君下跪,就是告诉你这个暴君!我们果阿总督府的所有人,都不缺少勇气,将会坚守到最后一人!”
“伱们的企图,绝不可能成功!”鲁伊被摁着肩膀,踹在了地上,不得不跪,但他还是大声的喊道。
根据鲁伊的情报,大明皇帝的拉丁语说的极好,他喊的话,大明皇帝一定可以听得懂。
朱翊钧拿起了块方巾,擦了擦手,从冯保手里拿过了一个盒子,确定没有手汗之后,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卷圣旨,他将手套带上,一边打开圣旨,一边开口说道:“不不不,鲁伊,你错了,那片土地,不是你们的,我不得不提醒你的是,在六十年前,你们攻占了马六甲城,满加剌的国王和王子逃脱,之后国王一直在组织抵抗,试图夺回马六甲城。”
“你们扑灭了老国王的抵抗力量,但是这位王子却仍然活在大明。”
“这位王子名字叫端·买买提,他到了大明找到了礼部的鸿胪寺卿邱道隆哭诉,邱道隆禀报了武宗皇帝,武宗皇帝震怒。”
“正德十五年十二月,武宗毅皇帝下圣旨告诉葡萄牙特使火者也三,满加剌国是大明敕谕册封的王国,是大明的藩国,是大明的属国,而佛郎机人居然胆敢攻破都城兼并满加剌的土地,还要求大明承认佛郎机人的占领,大明绝不承认佛郎机人在马六甲的统治,派遣了使者江彬带着圣旨前往马六甲城,令佛郎机人归还领土,如果执迷不悟,必然声明你们的罪恶,讨伐你们的罪行。”
“这封圣旨是原件,江彬第二年三月带回来了,佛郎机人不肯答应,选择了抗旨,江彬因为出使不利,被武宗皇帝坐罪下狱。”
朱翊钧打开了圣旨,即便是高丽贡纸,但是依旧有些微微发黄,这封圣旨是原件,冯保从古今通集库里翻出来的,江彬带着去了,红毛番抗旨不尊,江彬带回来了。
江彬下狱的理由很简单,武宗皇帝说的很清楚:尔为汉使,番贼抗旨,当檄传诸番邀兵共击之。
“嘉靖元年,世宗皇帝下旨,处决了江彬,以及已经住在大明长达十二年的葡萄牙特使火者亚三。”朱翊钧合上了圣旨小心放好之后,拿起了另外一份驾贴,这是道爷把江彬和火者亚三斩首的驾贴。
江彬死的理由也很明白,大明的藩属国被攻灭,江彬带着圣旨没把事情办好,让大明蒙受了屈辱,就是该死。
朱翊钧又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封圣旨,继续说道:“嘉靖三十二年,端·买买提在大明亡故,世宗皇帝下旨官葬,而后仍册封端·买买提的后人为满加剌国王,再下旨晓谕屯门岛佛郎机司令西芒,还满加剌旧土。”
道爷是个小心眼,不是杀了江彬、杀了火者亚三,杀了托梅·皮列士就结束了,道爷一直记着这个事儿,但是到了嘉靖三十二年,北虏入寇,东南倭乱,道爷也只能记得这件事了。
朱翊钧将圣旨放好,又从里面拿出一道圣旨,开口说道:“从大明的立场来说,大明从未放弃过对满加剌的宣称,葡萄牙始终不得入贡,万历元年,两广总督殷正茂驱逐了私自占地濠境的佛郎机人,当年,所有隶属于葡萄牙的商船到港,要额外加征十值抽三的抽分,惩罚性关税,也是当初之事的延续。”
“从葡萄牙的立场来说,你们国王的继承人安东尼奥,接受了大明的册封,将马六甲海峡献给了大明,这是安东尼奥送来的书信,这是朕的册封其为葡王的圣旨。”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鲁伊·德听得非常明白,大明准备的十分充分,从六十年前的恩怨情仇开始讲起,再到万历年间的种种,大明在法理上,的确拥有非常非常完全的宣称权,甚至满加剌王子的后人,还在大明好好的活着。
即便是旧事不提,满加剌国事实上国灭,站在葡萄牙的立场上,王储安东尼奥也出卖了整个马六甲海峡的归属。
可是葡萄牙是葡萄牙,果阿总督府是果阿总督府,利益并不完全的一致。
“现在是我们事实占领了马六甲海峡,你这个暴君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我今天就是告诉你,我们绝对不会离开马六甲海峡!”鲁伊被摁着,依旧不肯把脑袋低下,挺着脖子,大声的喊着。
赵梦祐一伸手,将鲁伊的脑袋摁到了地上,鲁伊肯不肯跪,肯不肯俯首帖耳的奏对,是鲁伊的事儿,让鲁伊跪着俯首帖耳,是赵梦祐这些纠仪官的职责。
朱翊钧将圣旨等物放进了盒子里,摘了手套,看着鲁伊说道:“朕是个讲道理的人,道理讲得通,咱们就讲,道理讲不通,朕就不讲。”
“你不是说,死到最后一个人之前,都不会投降吗?”
“那好,朕答应你,朕会把人杀的一干二净。”
“朕作为大明天子,金口玉言,说过,就绝不会食言。”
“这些文书,朕都让人拓印了一份,你带回去,这是朕的道理,朕讲给你听,你们可以不听,但朕一定要讲,大明不是蛮夷,是文明之国礼仪之邦。”
中原历史悠久,这是一种负担,同时也是一种骄傲,大明大部分人都尊重历史,包括朱翊钧这个皇帝,拿起正德和嘉靖年间的圣旨,皇帝也是小心翼翼,因为时间久了,纸张就变得脆弱了一些,但是没关系,朱翊钧已经令人把这些刻成了碑文。
朱翊钧挥了挥手,让鲁伊滚蛋,既然要战争,那便给他们战争,鲁伊还在叫嚷,但是他被纠仪官们带走了,皇极殿内,大明的文武百官,都有点沉默,即便是那些叫嚣着柔远人怀诸侯的复古派们,此时也是一句屁话都说不出来。
鲁伊·德的出尔反尔,明明答应了却不肯跪,羞辱的是礼部诸官,羞辱的是大明皇帝,羞辱的是大明。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入寇京畿,围困京师,遣使入京谈判退兵之事,俺答汗的使者都跪了。
“鲁伊·德,红毛番,远夷慕义而来,不知天朝礼仪,臣系朝廷重臣,着他去光孝寺习仪三日方见。第一日始跪左腿,第二日始跪右腿,三日才叩头,始引见鸿胪寺卿。”朱翊钧将手套摘下,拿出了礼部尚书马自强的奏疏。
鲁伊学习礼仪是在光孝寺,他确实是学会了,学会之后,才见到了鸿胪寺卿陈学会安排觐见事宜。
“臣有罪。”马自强、陈学会等礼部诸官,赶忙出列俯首认罪,出了这种事故,他们罪责难逃。
“不不不,朕清楚的记得,万太宰还是大宗伯的时候,拍着桌子跟朕说:夷狄,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今天这事儿,恰好证明了万太宰所言非虚,礼部诸官尽力了。”朱翊钧自认为自己是个明事理的人。
梅内塞斯派鲁伊来,理由是要来和谈,那些个条件已经十分优厚了,梅内塞斯的最终目的是李代桃僵,代替满加剌国继续存在。
礼部安排觐见,鲁伊十分的恭顺,鲁伊当殿翻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鲁伊这种行为,其实正好说明了大司马和先生对朕说的一番话,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休想得到。”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
鲁伊之所以到殿上叫嚣,还不是战场上打不过吗?他要是能在战场上打得过,还要不远万里跑到京师来?
张居正已经做好准备责难陈善了,海瑞一只脚都探了出来,陛下一席话语,张居正松了口气,海瑞探出去的一只脚也收回去了。
为了一个番夷使者的无礼,杀朝廷重臣,这不是典型的亲者痛、仇者快、门里横鬼的行径吗?皇帝你脾气那么大,怎么不去杀番夷?
结果陛下根本就不怪罪礼部诸官,张居正准备一肚子的话,都白准备了,当初他在《时政疏》里说国之大弊就是赏罚不明,海瑞发现,万历年间,他很少有责难陈善的机会,只能多抓几个贪官,尽忠职守了。
“臣等叩谢陛下皇恩。”马自强擦了擦额头的汗,陛下的性情,的确和俞大猷说的一样,过于柔仁了,按照君辱臣死的基本逻辑,此时马自强就该掉脑袋了,即便是经过三思再三思,再加上元辅、台谏劝仁恕,马自强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坐罪下狱。
江彬就是因为没把圣旨颁出去,就被下狱,而后被斩首示众了。
封建帝制之下,就是这样的。
陛下的性情是柔仁的,之所以好杀人,不怪陛下,是臣子们失去了恭顺之心。
朱翊钧看了一圈,平静的问道:“还有人反对大明复设旧港宣慰司之事吗?今日没人反对,以后就不要再反对了。”
“陛下圣明!”张居正带着群臣们直接歌功颂德,唱起了赞歌。
“好了,宣沙阿买买提吧。”朱翊钧示意群臣们归班,大朝会的主要议题,宣见外使还没结束,鲁伊这么一闹腾,倒是让本来多种意见的朝堂,达成了一致,这马六甲海峡在洋人手中,大明吃枣药丸,这红毛番不仅胆子大,手段也非常的狠辣,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之前一直有人反对朝廷,再设旧港宣慰司,再谋马六甲海峡,朝堂上要是一个声音,那朱翊钧做梦都得小心自己的脑袋了。
反对的人,理由十分的充分,因为梅内塞斯的恭顺,他给的条件的确十分动人,让一些个复古派的官员们,重拾旧梦,做起了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的大梦,似乎这马六甲海峡在果阿总督府里,也未尝不可,大家和气生财就是。
儒家这一套九经,已经荼毒中原千年之久。
但事实证明,番夷终究是番夷,鲁伊的行为,就像是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这些复古儒生们脸上,把他们的幻梦给抽醒了。
事关生存的矛盾,是主要矛盾,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就是那些个心里有什么想法的复古儒生,再说什么马六甲海峡在番夷手里也不会对大明造成损害的人,也不得不考虑今天这一幕,再胡说,恐怕要被指责为阴结番夷了。
沙阿买买提当然看到了鲁伊被拖着走了出来,因为鲁伊一直大喊大叫,赵梦祐干脆找了个袜子塞到了鲁伊的嘴里,省的他继续口出狂言,沙阿买买提极为惊讶,就他所知,大明从保守国策转为开海之后,从来没有把任何一个番国使者塞着袜子拖出来过。
这个鲁伊到底干了什么?
沙阿买买提被宣见后,他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皇极殿内,极为恭顺的行礼,不敢有任何一点的错漏之处,俯首帖耳的喊道:“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沙阿买买提从嘉峪关入关之后在大明呆了一年,才走完了觐见皇帝的流程,才走到了京师来,他的汉话极好,甚至连成语和俗语都能正确表达。
“沙阿特使好久不见,不用多礼,快快请起,这一次马船之事,沙阿特使辛苦了。”朱翊钧就是属狗脸的!一见到大客户,脸都笑出了褶子来!
沙阿买买提这一趟,给大明带回了两万五千匹的战马,包括了五百匹种马,而且是不需要额外花钱的!
“不辛苦不辛苦,陛下,阿克巴大帝托臣带来了国书,还请陛下查阅。”沙阿买买提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肚子里,大明皇帝多好一人,贵为皇帝,如此的平易近人,一定是那个鲁伊的错。
阿克巴的国书,照理就是一顿商业吹捧,对五桅过洋船赞不绝口,尤其是第乌总督府见到了五桅过洋船那副畏惧的嘴脸,让阿克巴非常舒适,他希望能有更多的五桅船来震慑泰西的红毛番。
朱翊钧和沙阿买买提的交流是非常流畅的,沙阿买买提的确打算长住大明了,他对礼部提出了抗议,大明的官员实在是太勤劳了,他希望可以只在单数天去寻他,双数天就不要找他了,他对大明官员工作的勤勉表示了惊讶。
不是大明官员勤勉,而是沙阿买买提的生活,实在是让人羡慕。
前门楼子听评书,一听就是一整天,就是去四夷馆坐班,也是去半天歇半天,主打一个轻松写意。
“赞美陛下,陛下的皇庄的货物,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可惜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新奇的货物。”沙阿买买提对自己在皇庄购物的体验,非常满意,同样,对新的货物充满了期待。
“沙阿特使可以买一份民报,上面会刊登大明皇庄上新,如果是沙阿特使要买的话,大部分的货物,都会给沙阿特使留一些,不必担忧。”朱翊钧也非常满意,昨日沙阿买买提在皇庄消费了一万七千八百两白银。
“感谢陛下的提醒。”沙阿俯首说道:“陛下,我的君主告诉我,要维持和陛下的友谊,以希望获得更多的五桅过洋船,不知道今岁大明可以卖给我们多少?当然,还是以二十五万银一艘的价格。”
“五艘五桅过洋船,泰西的费利佩二世并没有支付足够的白银,他没有带走预定的十艘五桅船,只带走了五艘,还是借朕的银子。”朱翊钧告诉了沙阿买买提,蒙兀儿国今年的配额只有五艘了。
大明的产能已经拉到极限了。
“感谢尊贵而慷慨的陛下,您的仁德一定会普照整个西洋。”沙阿买买提好奇的问道:“陛下这里还能借钱吗?利息是如何支付的?”
户部左侍郎站了出来,给沙阿买买提稍微解释了一下大明的借款政策,沙阿买买提越听越是惊讶,风险、展期、资产质押、主权质押这些词语,让沙阿买买提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汗。
从陛下这里借钱,至少几代人都得给陛下当牛做马才能还得清,还不完,陛下这借钱的恩情,根本还不完!
“沙阿特使感兴趣吗?”朱翊钧跃跃欲试的问道。
“陛下,蒙兀儿国非常富有,我本人并不缺钱。”沙阿买买提连忙拒绝,生怕拒绝的晚了,纠仪官当场把他摁在地上,让他借钱,沙阿买买提不再多谈,立刻马上,逃一样的离开了皇极殿。
朱翊钧非常遗憾的看着沙阿买买提的背影,沙阿特使走的非常决绝,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留恋,甚至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愿意。
朱翊钧无奈的说道:“他怎么不借朕一点呢?他应该借一点的。”
而后是朝鲜、安南、暹罗、泰西特使黎牙实等等使者入朝觐见,光是接见外番的使者,就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陛下,宁远侯李成梁,昨日已至蓟门。”兵部尚书谭纶奏闻了一件事,三年一次,李成梁到了入京述职的时间,李成梁就带了一百亲卫,已经至蓟门,在蓟门等候旨意,若是陛下不见,李成梁到兵部转个圈,就回辽东去了。
“让宁远侯今日前往北大营下榻吧,择日宣见即是。”朱翊钧想了想,看着戚继光笑着说道:“宁远侯远来,戚帅定要好生招待,让李如松去蓟州接宁远侯入营。”
“臣遵旨。”戚继光俯首领命。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冯保一看时辰差不多了,一甩拂尘,前踏一步,宣布这次的大朝会圆满结束。
朱翊钧不喜欢柔远人,怀诸侯的儒家九经,但是作为诸侯的李成梁入京,朱翊钧给足了他面子,因为辽东问题,此时还得指望李成梁。
大朝会结束后,张居正和戚继光都被小黄门拦住,引着二人到了小铁路旁,车驾已经恭候,而大明皇帝早就蹬着旱鸭子前往了文华殿。
张居正和戚继光到了正殿,又被引到了偏殿,偏殿内,仍然摆放着七个橱窗,冯保带着三个小黄门将今天陛下出示的文书放到了第三个橱窗里面,而大明皇帝站在一张巨大的堪舆图上,负手而立。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张居正和戚继光俯首见礼。
“免礼。”朱翊钧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坐下说话。”
朱翊钧站在堪舆图前,指着旧港宣慰司的地方,将手中的一杆小红旗插在了旧港的位置上,才面色轻松的说道:“张元勋奇袭旧港,拿下了旧港宣慰司,算是争取到了战场的主动权,此战出奇制胜,倒是给泰西这帮番夷好好的上了一课。”
“松江造船厂奏闻,今岁部署到吕宋的两艘五桅过洋船,已经海测,九月份可以如期部署。”
邓子龙回京,就是寻求大明皇帝支持的,两艘五桅过洋船,朱翊钧答应九月之前部署,松江造船厂把船造好了,丙型过洋船,是大明使用的战船,丙型五桅过洋船,是加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张居正抖了抖袖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奏疏,满脸笑容的说道:“国姓正茂送来了奏疏,说南洋的种植园,已经开始盈利了,今年预计有七十二万银,按照当初说好的三成留存吕宋,抵京约为五十万银,其中二十万银,以500万斤赤铜交付松江府铸造铜钱。”
大明一两银子二十斤铜,按照大明的市价而言,本该是四百万斤,但殷正茂按照吕宋铜价去折算的,所以交付了五百万斤的赤铜,这五百万斤的赤铜为160万锭,也就是6.5亿铜钱。
铸钱利厚,民间私铸成风,但民间私铸铜钱,多数都是飞钱、薄铁钱,不是大明百姓不想用通宝,大明朝廷以前一年顶多铸两万锭的通宝,大明没有铜是不争的事实。
仅仅吕宋铜祥镇一年就有六百五十万斤的铜料。
“如果可以的话,把种植园所获都换成铜最合适。”朱翊钧看着张居正,颇为认真的说道。
“陛下,吕宋总督府连一件铜器都没有了。”张居正的意思很明白,不是吕宋总督府不恭顺,是吕宋真没有了,殷正茂已经倾尽所有,倾尽全力了。
黎牙实在游记里的判断是对的,大明开海的目的,和泰西并不完全相同,泰西喜欢白银,而大明喜欢粮食和铜料。
“皇叔前几天对朕说,希望派几个格物博士再带上格物学子们,到南洋去绘制堪舆图,这份堪舆图的确是差劲儿。”朱翊钧看着万里海塘的堪舆图,也是一阵挠头,在堪舆图上,万里海塘的面积,小了很多,都是凭水程算的距离,严重失真。
“臣来安排。”张居正对这件事非常上心。
尤其是上次格物博士们用三角绘测法,画出了北平行都司的堪舆图,包括大宁卫、全宁卫、应昌等地,张居正对此就更加重视了,儒家不教地理,张居正以前还以为北平行都司和顺天府差不多大,结果堪舆图画出来之后,张居正直呼上当!
(北平行都司图)
祝大家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里,人人发大财,钦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