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春低着眉眼为姜雪细细梳起头发来,低声道:“殿下,人按您的吩咐都安置在院中了,就住在武安郎们那一处的厢房内。今早奴婢拿了衣裳过去给他们换上了。”
“他们来得隐秘,是直接回到问晴轩的。昨夜陈锦他们带了那个妇人和孩子回来,按您的吩咐,奴婢着人将西院收拾出来,人一到便安置进去了,院门是陈锦陈绣守着,定然是瞧不见咱们院里的事儿的。”
姜雪点点头,道:“顾霖坛昨夜回府后,可寻到我这儿来了?”
“殿下所料不错,”晓春将头发分出一绺来,白嫩的双手灵活翻动,便盘了个垂髻在额前,“他昨夜到得不比殿下早多少,奴婢按着您的安排,着人在院前拦下了,只说殿下吩咐,今夜不想说太多,只想一个人静静。他见状也便没有多做停留了。”
说话间,晓春一双巧手已将姜雪脑后的头发分成两股挽了一个发髻,她伸手打开妆筪,寻出一枚蝴蝶缧金丝坠红玛瑙钿子为姜雪戴到额上,又在发髻两边各簪上两只粟玉鎏金凤凰衔珠簪,长长的珍珠流苏坠到肩前,姜雪转了转头仔细打量,称赞道:
“这个发髻倒是没见过,瞧着别致又不失大方,你这手是越发的巧了。”
晓春笑了笑,道:“这个叫抚仙拢月髻,奴婢是前些日回宫见司妆局的女官在教授宫女们,这才偷学了来,殿下生得极美,这发髻称得您更明艳大气了。”
姜雪伸出手摊开,道:“将这膏药替我擦去吧,别叫母后瞧见,以为我在宫外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晓春想了想,道:“贺公子先前送来的药里头种类颇多,奴婢记得里头有一瓶可敷治外伤的药油,涂上是瞧不出上药的痕迹的。奴婢这便去取来为殿下涂了,总归是伤着,别延误了伤势才好。”
“你总是最贴心细致的。”姜雪笑着温声道,“去吧,顺便去看看小厨房有什么吃的,拿去给琼双垫一口。”
“早就备下了,”晓春边收拾妆台边道,“因殿下与表小姐睡的时辰都晚,表小姐又是宿醉,怕生了火气没胃口吃东西,又不能饿着肠胃,所以拂冬早早让厨房熬了毋米粥,用将碎米捞了,备下了鱼片,一会儿殿下与表小姐烫了吃,配些咸鲜微辣的腌笋丝与木耳丝,又拿蒲瓜丝煨了鸡蛋,等下淋些清酱与麻油,既能暖胃,也好开开胃口。”
“听得我都饿了,”姜雪咯咯笑着,撑起下巴看她,道:“你与拂冬二人,真是顶顶能干的。”
晓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福了福身子,便出门去寻药油了。
姜雪伸手从妆筪中挑出那枚素银簪,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心中百种滋味交杂。
景晔,景晔,你既已将过往尽数抹杀,为何又要对自己这样百般思虑、万般周全。
姜雪手微微紧了紧,还是将簪子簪到发髻之下。
晓春寻了药油进来,见到这一幕,微皱了皱眉头,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快步上前替姜雪处理了伤口。
姜雪原以为卢琼双定会赖床,本想着亲自去她房里叫她,却没想她动作倒快,只在姜雪梳妆之时便已经沐浴梳洗过了,姜雪方才走到廊下,便见她一身清爽蹦蹦跳跳地从房里出来。
见了姜雪,卢琼双赶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臂,道:“表姐,今日可是要回宫去?”
“是呀,”姜雪伸手替她扫了扫额前的碎发,关切道:“今日起来身子可有哪里不适?头痛吗?”
卢琼双乖觉地摇了摇头,道:“我平素酒量是很好的,在东海的时候,一个能喝八个!不晓得昨晚是怎么了,才喝了多少,竟就酒醉了。叫表姐担心了吧?”
姜雪正要回答,却瞥见江其斌忽然从不远处走过来,似是正在巡视院落,却在一回头瞧见卢琼双与姜雪时慌慌张张地转身欲走。
“江侍卫!”卢琼双也瞧见了他,抬手高声喊道,“这儿!”
江其斌无法再视若无睹地离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卢琼双笑眯眯对着他道:“听拂冬姐姐说,昨夜是你背我回来的?”
江其斌低着头道:“回表小姐,是。”
卢琼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地笑了两声,道:“大恩不言谢,往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江其斌始终低着头,只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未动。
姜雪见状,轻声道:“下去吧,昨夜你也劳累了,今日回去好生休息,不用出来当值了。”
江其斌道:“谢殿下体恤,臣不累,臣先去院子各处巡逻了。”
说罢便即刻转身离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卢琼双奇怪道:“他今儿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倒没有从前那样有趣了。”
姜雪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她,心里有些为江其斌哀叹,只能淡淡道:“许是你昨夜酒醉太折腾人了,把他吓到了。”
“这样吗,”卢琼双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那我晚些时候出了宫去会江楼给他买点好吃的,好好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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