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路行至傍晚,两人寻了处清溪潺潺的幽静山谷休憩。
欧阳锋选了块平坦草地,撒上驱虫药粉,待至虫蚁纷纷逃离后,扎起野营帐篷。
扎好帐蓬,又垒石为灶,拾来柴禾,生火做饭。
小龙女在旁打着下手,见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动作麻利,有条不紊,不禁说道:
“你懂得可真多。我虽会做饭制衣,但若独行野外,怕是只能餐风露宿了。”
“我时常在外行走,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动手,原本不懂的,久而久之,也便练了出来。”
“我从前倒是从未下过终南山。说起来,这里虽是我的故乡,我却连路都不认得,还需你这个外乡人领着我赶路。”
“我可不算外乡人。这个世界,与我原本的世界,大体是差不多的。”
“也对……”
两人随口闲聊着,吃过晚饭,取溪水洗漱一番,小龙女看着欧阳锋说道:
“修炼时间到了。”
见她明眸之中隐含期待,欧阳锋道:
“就这么喜欢修炼吗?”
小龙女微微颔首,也不讳言:
“当然。与你同修最是有趣。”
欧阳锋笑了笑,说道:
“时辰还早,不妨先练练剑术。你既已转修了新玉女心经,那新玉女剑法也是要练一练的。”
“连玉女剑法也有新的么?”
“嗯。新玉女剑法也是你祖师婆婆开创,是一门更加高深精妙的剑法。”
听他这一说,小龙女也来了兴趣,当下便跟着他练起了这门华山派的玉女剑法。
一直练至午夜将近,两人方才进了帐蓬,开始修炼内功。
帐蓬里铺着厚厚的毡毯,两人相向盘坐毡毯之上,四掌相对,同运心法。
当小龙女玉女心经真气,与欧阳锋无极真气相融时,小龙女修为便在欧阳锋带动下快速成长,欧阳锋亦借二人真气相融时衍生的气机精萃真气,纯化修为。
而小龙女对于双修的期待,并不仅仅在于功力的快速提升。
当真气相融,行于经脉时,丹田涌出丝丝热流,徐徐蔓延全身,那种如同浸于温泉之中,通体生暖,从里到外酥酥麻麻,翩然欲飞的奇妙感受,亦令她极为受用。
不知不觉,她肌肤又泛出浅浅玫红,丝丝缕缕淡雅清凉的幽香,又自她身上散逸而出,令帐蓬之内仿佛变成了百花仙境。
一夜修行,各有所得。
天亮之时,两人徐徐收功,睁开双眼,四目相对时,小龙女不禁对欧阳锋流露出一抹清浅甜美的笑意。
出了帐篷洗漱一番,又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二人收起帐蓬,继续赶路。
欧阳锋轻功绝顶,小龙女的古墓派轻功,在神雕世界也是一绝。如今小龙女改修新玉女心经,功力大进,耐力更加悠久。
二人全力赶路之下,至天色将暮时,已然行至终南山下。
上了终南山,小龙女总算认得路了,带着欧阳锋熟门熟路避开重阳宫地域,去到重阳宫以西一片连绵山林,进入那古木参天的密林之中。
林中一片幽暗,却并不妨碍二人行路。
小龙女领着欧阳锋循一条曲折小径快步前行,临近古墓原址之时,忽听前方林间传来说话声,还隐约可见一团火光。
两人对视一眼,停下脚步,站在一棵大树后静静聆听。
先是一个年轻的女声,小心翼翼地说道:
“师父,你是不是记错路了?不然为何转了两天,仍未找到古墓?”
又一道冰冷女声响起:
“我自小在古墓长大,对此地一草一木都谙熟于心,怎会记错路?”
“会不会是因为师父你多年不回古墓,此地草木都长变了模样,所以记错啦?”
“你这逆徒,是在指责为师么?”
“师父恕罪,弟子只是觉得,偌大一个古墓,不可能平白无故不翼而飞。既然寻不着,那说不定,说不定真就是迷了路。”
“我不可能迷路!”
“那,那难道是鬼打墙?”
说这话时,那年轻女声已有些发颤:
“古墓不可能消失,师父也不可能记错路,我们却寻不着……会不会,会不会遇上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胡说八道!哪来什么鬼打墙?世上哪里有鬼?”
冰冷女声如此驳斥,可语气听起来有些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样子。
而小龙女听到这里,作着口形对欧阳锋无声说道:
“是我师姐。”
欧阳锋点点头,也知对话那两人,当是李莫愁与她的弟子洪凌波。
这时又听声音冰冷的李莫愁说道:
“说不定是那小贱人又学到了什么奇门阵法,在林子里布了**阵。”
小龙女皱起眉头,有些生气。
她心里牵挂师姐,特意回来探望,可没想到师姐竟在背后骂她。
当下又对欧阳锋无声说道:
“我去吓吓她。”
欧阳锋莞尔一笑,微微颔首。
小龙女抬手掐了个诀,身形仿佛融入空气一般,飞快变得透明,最终消失无踪。
正是“隐形”奇术。
小龙女施术隐形之后,无声向着火光与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
欧阳锋亦收敛声息,落足无声向那边行去,很快就看到一片林中空地。
空地上点着火堆,旁边坐着两个身着杏黄道袍的道姑。
一个瞧着似才二十多岁模样,肌肤如玉,容貌甚美,但神情冷厉,眉宇隐含戾气,显然正是李莫愁。
另一个是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肤色白润,脸颊生晕,两眼水汪汪的,神情带着些小意,当是李莫愁弟子洪凌波了。
这时,洪凌波又小心翼翼说道:
“师父,龙师叔是你同出一门的师妹,你骂他小贱人,这不妥吧?”
李莫愁冷冰冰地横了洪凌波一眼,“我爱怎么骂她,便怎么骂她,你又有何资格置喙?怎么,几天没挨打,又皮痒了是吧?”
“师父恕罪。弟子,弟子只是想说,龙师叔若真如你所说,学会了布设奇门阵法,那我们怕是寻不着古墓了。不如,不如先下山去,从长计议……”
李莫愁冷哼一声,“你这般想下山,是不是在害怕?如此胆小,怎配做我赤炼仙子的徒弟?也罢,便先打杀了你,省得你将来辱没了我的名声!”
洪凌波连忙告饶:
“师父饶命!弟子只是担心,担心……对了,弟子担心陆师妹。陆师妹还在山下客栈呢,咱们两天没回去,万一她逃了怎办?”
“陆无双小小年纪,又瘸了一条腿,还戴着脚镣,能逃到哪里去?”
“那若是被拐子拐走了……”
“客栈老板见识过我的威风,把陆无双当祖宗供着还来不及,怎会容许拐子拐走她?恁多废话,我看你就是胆小害怕!”“师父,弟子是担心你呀,龙师叔的本事又涨了,都能布阵让咱们寻不着古墓啦,若不知难而退,惹恼了龙师叔……”
“我岂会怕她!待寻到古墓,我自有办法治她!”
李莫愁正大放豪言,却见洪凌波两眼发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背后,原本红扑扑的脸颊,唰一下变得参白,两片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哆哆嗦嗦地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见弟子一副仿佛见到厉鬼,惊骇无比的模样,李莫愁心里又腾起一股无名火,觉着这弟子愈发不长进,当真该趁早打杀了,免得辱没门墙。
“我赤炼仙子李莫愁,横行江湖,人见人怕,怎就收了你这么个胆小怯懦的弟子!”
她冷声斥骂着,却也本能扭过去,顺着洪凌波视线,望向自己身后。
这一望,饶是以李莫愁的胆量,也霎时浑身一僵,两眼大瞪,嘴巴微张,脸上的血色亦缓缓褪去,变得与她弟子一般苍白。
这师徒两人见到的,却是一条白绫,凭空飘浮在空中,向着她俩缓缓飘来。
若单只一条白绫飘飞,还可解释是被风吹来,可问题是,那白绫飘飞之际,面向李莫愁与洪凌波的那一侧,还不时印出一只手掌,乃至一张脸庞的形状。
那情形,便像是有一只无形鬼怪,正一手按着白绫,脸庞亦紧紧顶在白绫之上,要自白绫之中钻出来,扑向她们似的。
李莫愁带着弟子在林中寻了两天,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原本闭着眼睛都能寻到的活死人墓,加上洪凌波先前又提了“鬼打墙”,李莫愁面上嗤之以鼻,心里却早在疑神疑鬼,此时见了这般情形,又哪里还能撑得住?
呆滞着瞧了一阵,见那白绫越飘越近,白绫上印出的手掌与脸颊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好似那无形鬼怪随时可能自白绫中钻出来,李莫愁终于浑身一个激灵,发出一声尖叫,二话不说起身就跑。
洪凌波也想跑。
可刚刚站起,就两腿一软,瘫倒在火堆旁,只能绝望地抬手去拉李莫愁衣袍,凄声叫道:
“师父,别丢下我!”
李莫愁充耳不闻,一脚把洪凌波手掌踢开,情急逃命之下,甚至没有控制力道,竟把洪凌波腕骨踢折,令洪凌波发出一声痛苦绝望的哭喊。
李莫愁仍是不闻不问,只顾奔逃。
可竭力施展轻功飞掠一阵,恍惚间抬头一瞅,却发现自己竟又不知不觉,转回了火堆前,正面对着那印着鬼手与鬼脸,不紧不慢向她飘来的诡异白绫,弟子洪凌波则趴在地上,双肩耸动,埋头啜泣。
“怎跑了回来?”李莫愁大惊失色:“真是鬼打墙?”
当然不是鬼打墙。
她只不过是陷进了欧阳锋以“布阵”之术,布下的禁制里面,失去了方向感而已。
正惊骇时。
那白绫已越过洪凌波,径直朝李莫愁飘来。
李莫愁见鬼怪竟不寻洪凌波麻烦,只来找自己,又骇得尖叫一声,再次转身飞掠,可没头没脑飞掠一阵,一个恍惚间,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火堆前,那白绫距离自己已只剩十步之遥。
李莫愁简直要崩溃。
但这绝境,又激起了她的凶性,当即厉啸一声,抖手打出几枚冰魄银针射向白绫,又纵身跃起,挥动拂尘,狠狠抽向白绫。
白绫轻轻一抖,轻易震开冰魄银针,跟着又灵蛇一般飞出,迎着拂尘啪地一抽,只这一击,便令李莫愁手掌剧颤,五指一松,拂尘脱手飞出。
跟着白绫又落到李莫愁身上,好似蛇盘一般将她从肩头到大腿缠得密密匝匝。
李莫愁还想运功挣破这白绫,但白绫上附着的真气绵密精纯,坚韧无比,李莫愁再如何运劲挣扎,竟也不能将白绫损坏分毫。
见自己竟在一招之内便给制住,李莫愁眼中顿时满是绝望。
就在这时,她前方空气中,忽然缓缓浮出一位白衣白裙的绝美少女。
看着那凭空浮现的白衣少女,李莫愁先是微微一怔,继而震惊失声:
“师妹?你,你是人是鬼?”
小龙女冷冷淡淡地说道:
“劳师姐牵挂,小妹还活着,没有变成鬼。”
“不是鬼?”李莫愁神情恍惚:“既不是鬼,方才为何,为何如鬼魂一般隐没身形?不对,你定已死了,变成了厉鬼,自己却还浑然不觉!”
说到这里,她浑身已是止不住地发颤,膝盖也阵阵发软,若非不想在师妹的亡魂面前丢脸,强自撑着一口气,怕是早已跌坐在地。
小龙女凝视着李莫愁,回忆着小时候,那明媚大方,待自己温柔可亲的师姐,心中不禁好一阵怅然,叹道:
“从前的师姐那么好,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李莫愁嘶声道:
“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小龙女沉默一阵,说道:
“只是来看看师姐。师姐以为我死了,那就当我死了吧。反正……对这世间而言,我死或生,似乎并无区别。”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绵帛,放到地上,“这便是师姐心心念念的玉女心经。从今以后,师姐便是这世上,唯一的古墓派传人了……师姐保重,后会无期。”
话音一落,小龙女身形又倏忽隐没,凭空消失。
那将李莫愁缚得动弹不得的白绫,也随之解开,飘入林中。
李莫愁呆滞一阵,强撑着去到那卷绢帛前,拾起来展开一看,见上面以绢秀字迹,写着一句句心法,绘着一幅幅图画,正是她念念不忘的“玉女心经”!
“真的给我了?我真的得到玉女心经了?”
李莫愁难以置信地捂住嘴,眼角闪烁泪光,忽又咯咯一笑,嘶声道:“我真的得到玉女心经了!从今以后,我李莫愁,就是古墓派唯一传人了!”
欣喜若狂、又哭又笑的李莫愁没有意识到。
火堆前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不仅小龙女消失了,那伏在火堆旁啜泣的洪凌波,不知何时,也已消失无踪。
另一边。
欧阳锋看着小龙女拎回来的洪凌波,问道:
“为何带上她?”
小龙女轻声道:
“她叫我师叔呢。师姐方才逃命时,不仅对她不闻不问,还踢折了她手腕……以师姐如今这性子,怕不是只会在嘴上喊打喊杀,将来说不定真会打杀她。”
“你打算将她带去哪里?”
“送去襄阳如何?”
“也好。”
“方才听她说,她还有个陆师妹,不如一并送去襄阳?”
“好。”
“师姐得了玉女心经,愿她能好生修行,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若她真肯好生修炼玉女心经,将来也不会在江湖上搅风搅雨了。”
若严格遵循古墓派玉女心经的练法,人会渐渐变得清心寡欲,越来越宅。
虽然欧阳锋并不认为以李莫愁的性子,练得好玉女心经。
但练到走火入魔,也能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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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