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62小说网 > 历史 > 买活 > 624 长须仙老

买活 624 长须仙老

作者:御井烹香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10-31 12:21:55 来源: 62小说网

( ) 若说这张朋是生搬硬造出一个真老母教的教首来,那就是高看了他的胆子,又把买活军的人给看得小了,他之所以知道真老母教教首的去向,说来还是因为自己的船厂——这几年来,造船业兴旺发达,使得船厂这里也有了信心,敢于在没有订单的情况下,提前造好成品船只,往外出售。

这在从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除了官营的船厂,会不断制造制式的鸟船、快船之外,一般的造船厂,有时甚至是来料加工的形式,是船东手里先囤积了一批木头,等到木头阴干到了年份,再请来船坊,商议着安排舱室,定下图纸,这才开工修造,要造一艘船,从开始攒木头到最后动工,快也要五年,慢则十年八年都是有的。

这其中的讲究,主要在于船的售价实在是十分昂贵,且市场极小,如此,这个行当对银钱的要求便高了,一些小船坊,根本没有实力囤积大批木料,并承受观望的成本,也就不说在没有买家的情况下自己预先造一条船出来,再去寻售了。

张朋这里,也是因为五年前买活军占据鸡笼岛之后,海运需求陡然井喷,处处都是要船,他在这几年间通过造定制船,多少也攒了一笔本钱在手中,对于将来海运业的发展也极有信心,因此这才试探着想要自己造一艘船出来,届时若是卖得掉那就卖了,若是售价不理想,他就干脆和一二好友合伙,经营起这艘船来,现在有了传音法螺,便是在夏季飓风季,近海的航船也能提早收到消息,入港躲避飓风,行船的危险性大大减少,而利润又是如此丰厚,也由不得张朋不心动。

这个念头,是三年前起的,其实到现在,哪怕不造船张朋也已经赚了——三年前他屯的那批木料,现在可是涨价了不少,屈大胡子还教他,让他不要在羊城卖船,开到新安、壕镜去,或者去云县,在交易所挂个号,花钱请人来评估质量,给出评语,倘若能评个‘质量优良’,比在羊城港多卖出一倍的价格恐怕都不是没指望!

如今这几个港口,天下豪商云集,不知多少能开私港的大户人家,来此处经营,交易所一手交易都是千两银子起,一艘船对普通商户来说,是极大的支出,非得仔细评估不可,甚至要十几个人合股才能买下,那决策、付款这些环节,自然也就难免拖延反复了,在这些大户人家这里,他们本就是有船队的,多买一艘,算得上是什么大事?

再加上这些大商人,现在又都缺船,就譬如说鸡笼岛的老地主‘十八芝’好了,如今还留在鸡笼岛做吏目的,大约只有一半,余下一半也不敢重操旧业,便都规规矩矩地做生意,顺便监督航道安全,还有些老船主,跃跃欲试,想要去扬帆从南洋再往南去闯一闯,他们如何不想要买船呢?

自然了,张朋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想要事先洽谈、收定金,出‘营造法式图’,他没那个份量,也不愿请屈大胡子牵线——这人情就欠得大了,等于是屈大胡子用自己的信誉来为这艘船担保,但他相信,只要先造好一艘船,开去新安卖掉,把张氏船厂的名气打出来,日后的生意就完全是另一番天地了。

是以,张朋对于自造一艘船,信心和决心都还是十足的,但到底是造远洋货船,还是近海的客船更有市场,这一点却还是十分茫然,也无人能给个准确的答案——他自小便是机灵变通的人,而且极爱看报纸,什么地方的报纸都要买来观看,专有一个小厮小猴儿,为他去港口等候各色报纸发售。

《国朝旬报》若是用驿站来送,到羊城都是三四个月后的事情了,反倒是和《买活周报》一起送来的版本要快一些,《买活周报》半个月可到,《旬报》则再加半个月,是海路从天港送到云县,再私下翻印需要的时间。

这样的私报纸,驿站外肯定是没有得卖的,都是在海港来卖,还有西江港口那里也有羊城本地的小报出售,这猴儿成年累月在各种港口到处钻营买报,人头也是精熟,张朋便让他着意和到港的水手搭话,问些消息,来决定自家到底是造客船还是货船,自己又突发奇想,给《买活周报》投稿询问,还想悬赏十两银子,好求个答案,如此,猴儿便时常是泡在各处港口的,时不时回家给张朋禀告最新消息。

也是因此,张朋估计是城里第一批知道敬州坏事了的人家,从敬州到羊城,走陆路是十分崎岖难行的,如有家人老小,过了韩江水道失修的那一段,到得下游,人烟稠密起来,也有了排、船了,便可坐船,只要盯牢了城里的西江码头,其实对于省内的情形便可尽收耳中。

小猴儿头几日刚回来说,这几日西江来的船不少,乘客多是满面愁容的富贵人,身上穿的多是锦缎,身子骨也壮实,都有包袱在身,有家丁护卫,到了码头之后,先是有人去报信,之后就有轿子来接人了——他和这些轿夫也是精熟的,稍微一问,就知道原来雇人来接的老爷,多是敬州人。如此敬州方向出事,岂不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了?

因内河码头这里有了热闹,小猴儿那几日便专去那里转悠着,也帮衬着搬运行李,求几个赏钱不说,还好和乘客搭话。如此又过了数日,小猴儿回来时便说起了一行有几分特殊的客人——那是个仙风道骨,长须的老道,虽然把长须扎起来藏在了衣襟内侧,但小猴儿过去帮着搬行李时,偷眼还是看着了:扎起来都还到胸前呢,倘若放下来,岂不是要过腰了?

时人就算是留长须,一般也只是到脖子下而已,再长也很难超过锁骨,基本就自己断裂了,能留这么长胡须的,倘在荒山野岭都能被看成是仙人了,便是在羊城这里,也自然是要被目为异人的。

再看这老道,红光满面,童颜鹤发,虽然经过长途船行,但脚下极稳、步履轻捷,当真叫人忍不住称呼一声‘老神仙’——这老神仙很快就带上幂篱,被接走了,不过在码头上停留了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但却给小猴儿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回来和东家仔细描述了半天。

“按猴儿所说,当时他身边簇拥的旅伴,也都是敬州口音,他本人倒是说的官话,还有点北方的味道。”

张朋既然决心要拉刘阿弟入伙,当下自然是交代得仔仔细细,刘阿弟听着,也是面色变换,道,“长须仙老!这——这不是——”

两兄弟目光相对,张朋示意刘阿弟稍安勿躁,又说道,“再说接他们的人——当时码头上乱糟糟的,怕是谁也说不清,只猴儿是认出来了,那是孟老倌的弟子。阿弟,你也知道,孟老倌是什么人。”

刘阿弟如何不知道这孟老倌?他是内河码头的霸主,纤夫、苦力全都归他掌管,便连很多船匠都和他有打交道,因此船厂东家,很少有不知道这孟老倌的——都是吃水上饭的,他们也很清楚,罗教在广府道这里,信奉的人虽然不多,但却集中在了河道两岸。孟老倌就是罗教广府分会的大佬,正所谓,“绿叶红花白藕芽,罗教白莲是一家,罗祖是那红花顶,老母深藏白藕芽,这!这老孟,他这是作死啊!”

从敬州方向匆匆而逃,本地罗教的大佬出面接待,敬州又在查□□,而且逃来的还是长须仙老这个,近年来在广府道江湖中颇有些名气的老道,四面消息一印证,答案不就是明摆着的吗——敬州的所谓真老母教,长须仙老就算不是教首,那也肯定是重要人物!这个老滑头,一看敬州风向不对,就立刻望风而逃,带着他在敬州新收下的弟子,前来投奔他的老师弟孟老倌了!

“但是——”

刘阿弟的眉头已是皱得极紧了,他好像还抱了万一的希望似的,追问道,“先不是兄长和我说的,敬州那边的消息传来,说是真老母教的祸首,是敬州范家,还真在他家的地窖里抓了一个道人吗?难道这竟是假的不成?”

“老弟,你是第一次和白莲教打交道?”张朋也是一阵苦笑,“难道不知道他们虚虚实实、狡兔三窟的本事?依我看,范家那个道人,也不是假的,长须仙老更不是假的,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罢了,长须仙老我们不是第一次听说他的事了,他如何肯在举人府上吃喝供奉的?若是如此张扬的性子,他就不能从青州全身而退了!”

确实,长须仙老六七年前,在广府道这里显圣时,就有说过自己的根脚,确系是在泰山一带,他也时不时要返回泰山面见师祖,如此,他为何仇恨买活军,也就一目了然了——买活军身为如今最壮大的白莲教,却不配合别的兄弟教宗,席卷天下,反而严格限制其余教支举事,甚至和官府联手,平定去年的济州之乱,不知杀了多少仙老的徒子徒孙。他不给买活军添堵,义气何存呢?

前因后果,全都是严丝合缝,石破天惊的刺杀事件,以及席卷了之江、江阴、广府三省的追索余波,真凶居然就藏匿在羊城港里,甚至被张朋这个小船商给抓到了线索!

饶是刘阿弟也是冷静多智、心智坚毅之辈,此时呼吸也有些困难了,他不由得解开了领口的珍珠扣,又猛灌了几口冷茶,这才哑声说道,“如此还犹豫什么?兄长,这就立刻去新安求见官府——泼天的功劳在眼前啊!兄长以后,要造多少船没有?!还需要如此小心行事吗?”

“阿弟,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张朋这里,先把刘阿弟的情绪给挑动得慷慨激昂的,自己却是反而保守了下来,摇了摇头,冷静地道,“我收到这个消息,已非一日了,你道我为何不去新安告密?”

“却是为何?”刘阿弟的确不明白。“买活军四处追索魔教教首,若是知道就在羊城港,必定发兵来攻——啊!”

他也是一顿,随后面露深思,片刻后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我明白了——若是买活军真为了追索教首,不惜一切,打到哪里都要找到,那他们的水师没有理由不备战的。他们事前,可不知道教首就在敬州,若是教首在羊城,一路追查过来,他们怎么办呢?”

“不错了!”张朋也是拍了拍桌子,强压着战栗,分析道,“是以方才在席间,我是反复细问大胡子,买活军当真是完全没有为海战做军备吗?既然他说鸡笼岛风平浪静,那么就可知道,买活军这一次本来压根就没打算打下羊城港,追查魔教,那不过是一个由头——用报纸上的话来说,不过是政治需要!对!只要需要,教首可以在敬州,只要不需要,哪怕真教授在羊城港,哪怕有人举报,他们也可以装聋作哑!也可以不来!”

如此,去告发长须仙老,对张朋又有何好处呢?就算买地私下派两个人来,入城捉拿走了长须仙老,他最多是积攒一些买地的政审分而已,但他的基业,他的木头和工坊还在羊城,是搬不去鸡笼岛的,反而会面临得罪孟老倌等人的后果。

因此张朋虽然知道这消息,但倘若买活军不来取羊城,他肯定还不如保持沉默为好。刘阿弟现在是完全明白了,当下也是连连点头,“若不是将军府逼迫过甚、虎视眈眈,此事于我等,还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给自己惹来这个麻烦!”

又沉思道,“如此,这事儿就有些棘手了,我们虽有长须仙老的下落线索,但他此刻未必还在羊城,就算他还在羊城,买活军也未必会提兵来攻——”

“是了,以愚兄所见,想引买活军入城,不是去买地告密那么简单的——需要营造出一种情境,让买活军哪怕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也必须强取羊城才好。”

张朋沉着嗓子侃侃而谈,显然对此事也是思量了许久:“倘若没有报纸,此事休提,咱们现在不如就扬帆去买地了,可正是因为,买活军已在周报上极尽渲染魔教可恶,又放言要追查到底,愚兄心底,才以为此事有一二可为的,只是该如何操办,我这里一人计短,还需要阿弟你与我一起,仔细参详啊!只是此事便能做成,也是极险,我这里也是犹豫不定——阿弟,你来说吧,若太行险,那咱们便换条路走,倒不必为了保住你我那些家业,搏命赌这一铺!”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立刻就激起了刘阿弟的血性:凡是造船的东家,不但冷静坚毅,而且都是有一股赌性,敢于长期承担风险——一艘船从攒木头到最后变成钱,中间的时间之长,行情之波动,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如果是那等软弱轻浮的善变之辈,在这行当里两三年就能把自己活活吓死。

试想,经过这样漫长的时间、巨额的付出,有时甚至是赌上了全副身家造出来的海船,甚至可能在第一次出海时便触礁沉没,于回本以前,每一次出海都等于是把东家的头挂到上吊的绳索里,直到平安回航才能从断头台上下来……连这样的风险都敢于承担的东家,难道会怕杀头吗?!

“兄长,不必再试探我了,今为大计,愿赌服输,便死无妨!若是要坐视官府夺我船只,吞我木料,那——我宁死也要在他们脖子上咬一块肉!”

斩钉截铁的决断,从刘阿弟口中如石头一样喷了出来,他脸上最后一点醉态也完全消失无踪了,这个老练的小船商,面容如同刀削斧凿一般,冷硬而又坚牢,“我等便以此消息,博它一铺!”

“好!”

张朋也是热血澎湃,拍桌喝道,“阿弟说得好!就博它个公平!”

两人本就是脾气相投、性命相托的老友,如今一言既成,也是相视一笑,刘阿弟便立刻冷静了下来,迅速问道,“兄长可知道那长须仙老住在何处,有没有再往外逃?”

“既然知道是孟老倌接待他,他的行踪,其实便很好查了。”张朋也是有所准备,从容答道,“人还在城内,且已经又开始传道了,小猴儿已经在我授意之下,去跟了两次香坛——”

羊城港虽繁华,但对地头蛇来说却也到底不大,升斗小民,来去无人留意,但宅院深深的大户人家,那也是有数的,孟老倌的家产,不说张朋,刘阿弟都知道一二。

至于说长须仙老又开始传道,这也是他们白莲教一贯的胆大包天了,只要确保敬州弟子不在人前露面即可,长须仙老本人自然是不会乱说的。因此刘阿弟也并不讶异,沉吟片刻,便道,“既然如此,兄长,我有一计,或可让你我藏身幕后,将祸水东引,全由将军府出面来措办此事……”:,,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