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都快点,走快一点,阿西吧,你们的腿是断了吗?”
暴躁工头不停催促着朝鲜劳工下船,语气越来越不耐烦。
“金顺在,这次招工的情况怎么样?”
一个五旬老汉走了过来,看着陆续下船的劳工忍不住皱眉。
“朴在锡会长,您来了实在太好了!”
暴躁工头金顺在,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一脸谄媚的凑上前:“这次还算顺利,不过离日本人要求的人数还差了一点。”
朴在锡叹口气:“招不到就算了,我也实在不忍心看到国民被骗来...唉!”
金顺在一听,有些愕然,眼神微微闪烁,但马上装作若无其事:“会长,下次招人我可以往北走一点。”
往北,那就是要去李氏王朝的地盘了。
朴在锡不置可否,转身招来正下船的弟弟:“安义,你过来。”
朴安义一脸喜色:“哥哥!我来了!”
撵走想要偷听的金顺在,朴在锡轻声询问弟弟情况。
而后微微皱起眉头嘱咐:“日本人问起来,你就将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啊?这怎么可以?”
朴安义不乐意:“大不了让日本人找我麻烦,怎么能将责任推到哥哥身上!”
“混账!”
朴在锡骂了他一句:“日本人不会拿我怎么样,但是你不一样,明白吗?”
“这...好吧。”
“把朝鲜人带走,那些明人会有日本人亲自接收,你不用管了。”
“是。”
朴安义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这些日子,那些日本人是不是又...”
朴在锡叹口气:“不要问了。”
似乎明白了什么,朴安义顿时十分气恼:
“又胡乱杀人!那埋人的坑都快变成万人坑了,这些屠夫、畜生!”
“好了!不要说了!”
朴在锡小心的扫视四周,见到没人注意他们才松了口气:“回去吧,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
“知道了。”
朴安义闷闷不乐的带着劳工往营地走。
江二郎混在人群里,装作一脸无知懵懂的样子,但他的脚步,却时刻在朴安义四周,不紧不徐的跟着。
一边走,朴安义一边介绍:“那边是店铺,可以买些日常用品。”
“那边是药房,但是看病的郎中水平一般,药价还很贵,有病了最好自己扛着,轻易不要去。”
也不管这些人听没听懂,他又指向另一个地方:“那里有女人,朝鲜的,大明的都有。”
“朝鲜的便宜,大明的贵。”
江二郎心思一动,循声望去。
那边立着无数木制小楼,即便是白天,依稀能看到简陋的小楼在微微晃动。
这时,忽然有一群倭人嬉笑着冲入人群,将队伍里的女人全部拉了出来。
他们像挑选货物一样,在女人中挑挑拣拣,最终将一些身段好的,年轻的统统拉走。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那些女人的丈夫冲了出来,狠狠将倭人推开。
倭人大怒,拿起随身的棍子,没头没脑的照着男人砸了下去。
直到那男人奄奄一息,仍对着他不停打骂。
朴安义叹口气,换上一副笑脸,上前不停劝说着。
似乎是觉得把劳力打死有些可惜,倭人才哄笑着住了手,然后拖着哭泣的女人,不管不顾的离开。
江二郎身边那个话痨朝鲜人,被吓的面如土色,直到倭人离开后,才小心的开口:
“他们...就这样把人抢走了?”
朴安义叹口气:“知足吧,至少这些女人还能回家,赚到的钱也能留下一部分。”
说着扶起那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男人:
“到了这里,就是日本人的天下,记得不要惹他们,如果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或者会长,明白吗?”
一直冷眼旁观的江二郎,此刻心里如明镜一般。
这些朝鲜人被骗来,说是做劳工,实际上男人下矿,女人只能做皮肉生意。
恐怕工钱也不能全数拿到。
和倭人、英国佬沆瀣一气的安氏朝鲜已然如此,那明人的待遇可想而知。
至于大明女子价钱比朝鲜高,江二郎露出冷笑。
见过赤古里打扮的他,如何不清楚大明女人在这里的价值?
只不过越值钱,就会被压榨的越狠。
正想着,方才还在震动的简陋木屋内,几个分不清是哪里人的男子,拖着一辆独轮车走了出来。
独轮车上一双女子的脚无力的耷拉着,身子被一块早看不出颜色的破布盖着。
“别看了,走吧。”
朴安义催促着劳工前进,话痨朝鲜人上前几步:“前辈,我叫崔容元,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朴安义笑着应下,但笑容中满是疲惫。
崔容元大着胆子问道:“刚刚车上的是...”
“八成是大明的女子。”
朴安义叹口气:“咱们的女人虽然也要接客,但不会太过强迫,大明的就不一样了...”
看着远处继续开始震动的木屋,表情带着阵阵麻木:
“她们本就受欢迎,日本人也不会给她们休息的时间,最后的结果只能是...”
指了指远处的荒山:“哪里有一个大坑,就是她们最后的归宿。”
江二郎牙根紧咬,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没有夺刀杀人。
他的指尖深深嵌入肉里,完全顾及不到鲜血已顺着指缝流出。
最后望了一眼拖着独轮车的男人,已经猜到他的身份。
应该是明人吧。
在这样残酷的地方,也许只有同胞,才愿意用一块破布,给女人最后的体面。
很快,劳工队伍就来到了他们的营房。
营房很大,却又很小。
看着如仓库一样的营房,里面却密密麻麻摆满了高低床。
在门口的位置,床与床的间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但里面很多地方几乎连成了一体,像是个大通铺。
不用朴安义再说什么,他也清楚这样的地方,是给他们这些‘有身份’的朝鲜人住的。
不难想象,那些被掳掠而来的大明百姓,将会是怎样的待遇,或者说。
遭遇。
“好了。”
朴安义指了指最里面密不透风的几个床位:“这就是你们的床位,自己找一个床占下,轻易不得更换。”
“一会会长会来训话,你们都精神一点,散了吧。”
江二郎发现那个崔容元是个话痨,也许离他近一点,能通过他获得不少情报。
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个哑巴。
唯一有点麻烦的,自己现在不能完全听得懂朝鲜话,需要加紧这方面的学习。
好在离开之前老爷说过,朝鲜话重读音,听得多了差不多就能分辨。
崔容元好像不喜欢这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不过刚来此地,他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就去收拾自己的床铺。
江二郎没什么可收拾的,但还是装模作样的翻弄着被褥。
趁这个机会,从身上找出隋越递给他的那张纸条。
只是偷瞥了一眼,顿时觉得脑袋又大了一圈。
陈松,又他娘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