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所有的办法里,方孝儒选择了最快的那一条。
现在的建文朝廷,党争已经渐渐形成雏形,并有渐渐壮大之势。
以方孝儒、齐泰、黄子澄为首的清流官算是一派。
他们仗着皇帝的信任,在朝中取得了很大的话语权,尤其是齐泰,更将兵部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承平之时,兵部只负责练兵和防务,不显山不露水。
但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却恰恰将兵部推到了风口浪尖,也让齐泰无形中掌握了更多实权。
但弊端同样也很明显,那就是根基不稳。
虽然方孝儒推行了许多利于士大夫家族的国策,饱受好评,也吸引了不少人追随。
这些年,与他有师生之名的官员就不下数百,更遑论那些还未做官的读书人,加起来怕有上千。
因此,他也经常拿自己与孔师比肩,颇为得意。
但即便如此,他也很难和翟善一党相比。
翟善的身后,站着的是整个江南,甚至远远不止江南的官员。
更何况,这些人可不仅仅是官员。
地方的士族、大儒、商会、卫所等等,关系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实打实的是一个庞然大物。
而另外两派虽然没有表现出强势的劲头,但同样不容小觑——程大志的锦衣卫,以及大太监陈六安。
锦衣卫自不用多说,是多少官员的肉中刺、眼中钉。
而陈六安虽只是陛下身边近臣,但在东宫时就一直跟着。
他手中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权利,但盐、铁、织染这些巨利的东西,被他牢牢的抓在手中。
江南的那些士族想要从中获利,没有陈六安的点头,他们就很难做。
方孝儒虽然在直隶省安插了两个巨大的钉子,但他心里也很清楚,想要短时间内完成陛下催粮的任务,很难。
若是完不成,性情急躁的陛下很有可能会直接换人。
与其这样,不如直接找到问题的核心——利益。
他方孝儒需要做的,是从中斡旋,以盐铁、织染为利,与江南士族进行利益置换。
只有这样,才能用最快的速度从他们手中,将粮食掏出来。
至于以后,他只需要让王洪和周子卢这两颗钉子牢牢扎下去,然后步步为营,自然能在江南获得话语权。
方孝儒不贪财,唯贪名。
他始终不曾忘记,自己要的是什么——再复门下三省,恢复三省六部制。
而他,就是要站在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大明左丞相,名留千古。
至于会不会因此牺牲百姓、朝廷,乃至陛下的利益,他完全不在乎。
朝廷的袛报很快发出,原直隶布政使、提刑官、都指挥使,迅速被程大志带着锦衣卫拿回应天。
而王洪、姚有直、周子卢几人也迅速上任。
看着仅仅过了一旬,就被押解上路的军粮,朱允炆暗自得意。
粮草已至,大事可期。
身在山西的苏谨,看着斥候送回来的情报,脸色阴沉。
“大哥,二哥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你怎么可能会和安南勾结?你别因为这事生气了,二哥他就是个糊涂蛋。”
“我是因为这事生气吗?”
苏谨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又指了指沙盘:“狗日的黎季嫠哪来的炸药?他肯定和英国佬勾结在一块了,这下有点麻烦了。”
“一个安南能造出多大的乱子?”
朱允熥表示不信:“大不了等四叔靖难之后,大哥你领支精兵,杀他个天翻地覆就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
苏谨摊开手边的舆图,这一份居然是世界地图,只是欧洲的位置有些模糊。
他指着安南西侧的位置:“你没发现黎季嫠的动向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
朱允熥盯着舆图人认真看着:“推铜柱,进犯广西思明府,他们祖辈不都是这么干的?”
“屁。”
苏谨抬起头看着他:“我问你,如果我给熟悉山地丛林战的三万人马,再给你配齐炸药包、火炮、火器,你多久能打下思明府?”
“这...”
朱允熥想了想:“最多两个月。”
“不错,你个笨蛋都能两月拿下思明府,他黎季嫠真的就那么傻?”
“你瞧瞧,到咱们收到情报的时候,已经快四个月了,他却只拿下几个破县城。”
朱允熥挠头:“弟弟有点迷糊了。”
看着舆图,苏谨叹口气:“这黎季嫠的胃口很大啊...”
“大哥,啥意思?”
苏家的手指一路向西划去,直到在隔壁的某处停下:“黎季嫠的主力,现在恐怕根本不在广西,而是在这里。”
顺着苏谨的手指望去,朱允熥一愣:“老挝司?”
“不错”,苏谨脸色有些难看:“算算日子,恐怕老挝司已经被攻下了,
接下来他的目标八成就是八百大甸司、底兀剌司和缅甸司。”
朱允熥一惊:“大哥,你的意思是,黎季嫠的目标压根不是咱们大明,而是老挝、暹罗、缅甸?”
“恐怕是这样了。”
“既然黎季嫠的目标不是咱们大明,大哥你又何必担心?”
“账不是这么算的...”
朱允熥有些奇怪:“大哥,区区藩国而已,等燕王叔抵京后,再出兵反正便是了,你又何必担心?”
苏谨默然不答。
他算的是心中的一笔账。
就在刚刚,他脑海中的仓库又开了一扇门。
这本来是十分高兴的事情,可就在刚刚收到安南的情报时,这门居然他娘的又关上了!
门关上了...又关上了...
你娘的。
苏谨被气的牙花子直疼。
随着土豆、番薯等作物被他带回国,朱棣的战事节节顺利,苏谨的仓库又开了好几道门。
里面也有不少好东西,迫击炮、野战炮等等,那些利器的图纸,就是那会出来的。
结果这次刚刚看到一件好东西,却因为黎季嫠这狗东西造反,门又给关上了你敢信?
他能不生气吗?
朱允熥不懂苏谨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只能转移话题:“大哥,你说那英国佬真的能来找咱们吗?”
“哼”,苏谨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冷笑道:
“那个约翰最想要的就是我的命,他不止会来,而且我断定他会亲自来!”
朱允熥忽然叹口气:“我按照你的吩咐,给井陉关那边送信了,但看他们的意思,似乎不太信咱们得话。”
“各为其主,也是难免。”
苏谨的眼神变得冰冷:“既然他们不信,戏倒是可以做的足一点。”
转身走上城关,看着无尽的茫茫大山:“马三,我在这里的消息,散出去了吗?”
“爷,小的办事您放心,都办妥了。”
苏谨冰冷的唇角缓缓上扬:“远风将至,丛锋早备,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