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朱允熥还没有想通,苏谨却继续娓娓而谈:“所以,我刚刚所说的那些方案之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脱产军人!”
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脱产军人,比如拱卫皇城的卫所、将军府里的家丁,这些都属于脱产军人的范围。
但是对整个大明来说,这点人却又微不足道,如沧海一粟。
“当然,就凭现在的生产力,想要将全国卫所都变成脱产军人无异于天方夜谭。”
苏谨苦笑一声,虽然他现在已经尽力去培育良种、发明、推广生产工具,但是所能做的还是太过微小。
“说的有些跑题了”,苏谨笑笑:“话说回来,要想解决这些问题,你首先得明白养兵自重的根源在哪里。”
“大哥你快说!”
朱允熥越听越激动,这些东西哪里是自己听过的?恐怕就算是朱允炆、甚至皇爷爷...恐怕也不懂吧?
他看向苏谨的眼光中,带着浓浓的崇拜之意,就算是诸葛孔明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养兵自重的根源就在于,他们吃的所有粮食、拿的晌银、赏钱,那都是将军给的,和朝廷有一文钱的关系?
所以他们的忠诚只会给自己的将领,而不是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
朱允熥重重的点头,只觉得大哥说的太有道理了!
“所以我能给出的办法是,首先各处卫所、军队的粮食供给、晌银的发放,全部交由朝廷,且交由附近的州府统一发放,
同时地方管理和军队管理互相不得干涉、调动,地方不得随意调动军队,而军队也不能干涉地方政务!
同时陛下和朝廷要在各个部队、卫所中安插基层军官和政务官,军官负责军事训练、战斗,而政务官则关注士兵们的思想,保证他们对朝廷的忠诚!
最后那些统兵的将领只需要几年换任一次,调离原有的部队,必然很大程度的解决尾大不掉、豢养私军的问题。”
朱允熥已经彻底呆住了。
这...是屠龙术吧?
这是自己能听的吗?
困扰这皇爷爷这么多年的问题,竟然在苏谨三言两语中就解决了?
朱允熥很庆幸自己今天来这里,不止认了个好大哥,还学到了如此多有用的东西!
再想想还在客栈委顿着的朱允炆,心里不由得产生一丝嘲弄之心:
空过宝山而不入,我那愚蠢的二哥啊,在你拼尽心思和我好大哥斗嘴的时候,你可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苏谨不知道朱允熥心里在想什么,吹了半天牛逼只觉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些东西再好,也不过只是理论而已,想把这理论变现又何止是千难万难?
不过话又说回来,吹牛逼而已,又不需要自己负责,嘴皮子痛快一下就得了!
“老弟,你写策论的时候虽然可以借鉴一下这些概念,但千万记得这话不是我说的,过你耳就可以了。”
“嗯嗯,大哥我知道的!”
但是朱允熥心里却不这么想:“等有朝一日,我若是掌了...到时候必然要把大哥请到身边来辅佐我!”
可惜苏谨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不知道会不会向他献歌一曲: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大人,我在校场抓到个小子,挺有意思。”
马三拎着朱允熞,犹如拎着个小鸡仔似的走了进来,而后者虽然双脚离地,但还在不停扑腾着: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打死你这个坏人,嘿哈!”
朱允熥感觉很丢人,只想给自己的脑袋找个地缝,然后狠狠地扎进去。
他三步并做两步赶紧上前:“这位大叔不好意思,这是我弟弟,他特别钦慕你们的操练之法,就自己跑过去玩了,我给您道歉!您放心,他出去绝对不会瞎说的。”
马三哈哈一笑:“没啥。”
说完就将朱允熞原地放下。
小小的朱允熞犹自有点不服气,跳起来狠狠地踢了马三的...波棱盖一脚,然后一溜烟躲到了朱允熥的身后。
马三也不以为意,向苏谨抱拳:“大人,这娃娃的骨架子不错,倒是个练武的人才。”
苏谨瞅着他们牙花子直疼。
这老马家都是些啥人啊?
玩命和自己斗嘴的老二;
莫名其妙上门拜大哥的老三;
还有这个鬼精鬼精,没事就喜欢上房揭瓦的皮猴子...
不过当他想起朱灵萱那温婉的脸庞时,忽然觉得这一切都不算事。
“小舅...老弟没事,这孩子虽然调皮了一点,但我看他长大了必成大器!”
“那当然,将来我可是要做大将军的!”
苏谨哈哈大笑:“好!好!将来驱除鞑虏,扬我国威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朱允熥来的时候还是上午,可聊了这许久,不知不觉日头就已过午。
他再不舍,也只能依依不舍地告别。
朱灵萱应该已经在潇湘馆看完戏了,自己可不能无故消失太久。
苏谨亲自把自己未来的‘小舅子’(虽然是他臆想的)送到侧门,微笑送别。
朱允熥不舍地缓缓推开那扇门,等他走出去的时候,却不知道就在这一刻,他正式推开了那扇改变他命运的大门...
挥手自兹去,
萧萧班马鸣。
位于凤阳城外的小溪河村,迎来了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
小溪河是官方的称呼,而本地人却更愿意将之亲切的称为——朱家村。
朱元璋没有选择坐车,仍然坚持骑马出城。
这些年他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了,但是这个倔强的小老头还是不愿坐在憋屈的马车里。
只有骑在马上的时候,他仿佛又能回到那段征伐的岁月,而他还是那个一往无前的帝王!
“蒋瓛(hUan),此去朱家村还有多远?”
蒋瓛是第二任锦衣卫都指挥使,此行一直便衣随行在朱元璋左右。
闻言他立即上前:“回皇爷的话,此去朱家村已不到十里,爷您可要歇息一下?”
“不必了”,老朱摆摆手。
越是离家乡近,老朱反而有了些近乡情怯的心思,他自己想想也是好笑:
“赶到朱家村再休息也是一样,就是不知老家的父老乡亲们如今过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