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她唱着他乡遇故知,
一步一句是相思,
台下人金榜正题名,
不曾认台上旧相识,
他说着洞房花烛时,
众人贺佳人配才子,
未听一句一叹,戏里有情痴...”
歌声哀怨中又似带着浓浓情深,闻听这凄美的歌声与词句,虽然与自身没有什么关联,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起亡妻马皇后。
“什么玩意?说诗不像诗,说词不像词的,没地污了耳朵!”
朱允炆不满地抱怨声,打断了朱元璋的回忆,后者不满地瞪了朱允炆一眼,只可惜台下灯光早已熄灭,朱允炆压根就没看到。
朱允熥也听不懂,但是他也不敢随意置评,只是默默地坐在原位。
歌声在继续,舞台上的光时不时映照下来,将朱元璋的脸映照的忽明忽暗,恍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有老泪悄然滑落,赶紧伸手拭去。
悄悄扫了一眼身边的孙儿,发现他们此刻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才悄悄松了口气。
一曲毕,台上的女子起身悄然施了一礼后慢慢退了下去。
观众轰然叫好,夹杂着议论声。
“苏大人这曲谱的好,这词也写得好啊!”
“这位兄台,我是外地来的,您刚刚说这曲是苏大人谱的?”
“怎么不是?”那人笑道:“你可不知道,这中间还有一段凄美地故事呢!”
“兄台,愿闻其详。”
“刚刚唱曲的那位姑娘叫做柳梨,她本与一书生相爱,一直资助那书生读书,可惜那书生金榜题名后立即娶妻,将那柳梨姑娘抛之脑后,可悲可叹!
苏大人偶有一次在潇湘馆饮酒,知道柳梨姑娘的遭遇后,当场就谱了这首曲子,一直传唱至今呢。”
“苏大人不止仁义,更是高才啊,你们凤阳有这样的青天大老爷,真是凤阳之福!”
朱元璋心中恼怒,心想自己治下的官员真有此等白眼狼?
那将来可要好好问上一问了。
朱允炆越听别人赞许苏谨,心中就越是不服:“堂堂朝廷命官为妓子谱曲写歌,哪里还有一点官员的样子?这样的人也配被称一声青天?”
朱允熥赶紧拉了一下朱允炆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同时眼睛看向四周,见没人注意才松了口气。
此刻观众席人声略显嘈杂,否则这话让人听了去,怕几人不得当场挨揍?
好在正戏马上开场,观众席的声音渐渐稀落下去。
这时旁白响起:“十里风雪,杨白劳躲债七天回家来,地主逼债似虎狼,满腔仇恨在心头,本指望躲过这一关回家好好过年,谁知道......”
这时,一个老农打扮的男人从侧面走上舞台,对着观众自白道:
“今儿是年三十,老汉卖了一天的菜也没挣到什么钱,可那黄家寨主还逼着我还债,说没钱就要拿喜儿去抵债!
天哪!喜儿可是我的命根子,眼瞅着要到家了,这可让我如何跟喜儿说啊!唉...”
他转身敲门,对着屋内喊道:“喜儿,喜儿,快开门!”
当扮演喜儿的兰卿从后台上来时,观众纷纷开始鼓掌叫好,猛烈的掌声吓了朱元璋一跳。
舞台上的剧情还在继续,朱元璋慢慢地被剧情吸引了进去。
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出贫苦老农因为欠债,姑娘要被地主拿去抵债的故事。
朱元璋曾经开局一个碗,是正儿八经的贫苦百姓出身,瞬间就被剧情吸引进去。
随着喜儿被逼迫、继而上山的剧情一幕幕展开,朱元璋随着剧情的发展时而愤怒、时而落泪,心情也是激荡不已。
可朱允炆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虽然常被训诫要以天下百姓为重,可从没有切身体会的他,对眼前的表演没什么切身的感受。
将近两个时辰后,一出戏才算落幕,朱元璋却一脸意犹未尽,坐在原位不肯离开,怔怔的回想方才的剧情。
朱允炆等了许久,见朱元璋迟迟不肯动身才上前小心说道:“阿爷,散场了。”
朱元璋回过神来,忽然想问问两个孙儿的看法:“炆儿、熥儿,你们对刚才的戏怎么看?”
朱允炆一愣,没想到看个戏居然还能被爷爷布置‘作业’,让自己说什么观后感?
他本来就没什么感觉,仓促之间只好勉强答道:“孩儿将来必以天下苍生百姓为重,绝不会让这一幕再出现,但阿爷这不过是戏而已,您可别太入戏。”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心里却不以为然:“戏?咱当年经历过的惨剧,可比这喜儿惨多了!”
转眼看向朱允熥:“熥儿,你怎么看?”
朱允熥吸吸鼻子,刚刚他可是哭的老惨了,这个时候难免感同身受:“阿爷,喜儿好惨啊,孙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觉得这些无良的地主都该杀!”
朱元璋点点头:“是啊,这些无良的地主都该杀,但这些地主还不是因为有了那些贪官庇佑,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强抢民女吗?劣绅之治,根在朝堂啊!”
带着些许沉重的心情离开,回到大厅之后,朱元璋忽然对这种新颖的表演形式有了兴趣:
“炆儿,去问问这白毛女的戏是谁写的?这样有才能的人不能弃之民间,当为我所用。”
“是,阿爷,我觉得您说的对,这样的人才一定要为咱们大明所用,决不能弃之民间!”
大明刚刚立国之时,为了保证朝堂的正常运转,朱元璋就曾破格提拔了不少官员,对于这样有才华的人,朱元璋可不吝提拔重用。
可没过了多久,朱允炆就一脸怪异的走了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你就说,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朱元璋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阿爷,这出戏...这出戏也是出自那苏谨之手,听这里的伙计说,从编剧、选角、排练都是那苏谨一手包办的...”
朱允炆都快哭了。
他骂了苏谨一天,可没想到这出戏居然还是苏谨所写。
尤其是自己刚刚居然还说苏谨是人才,想到此处他就想抽自己俩嘴巴。
朱元璋一脸愕然,怎么哪都有这个苏谨?
不过随即想想也就释然了。
从进这个凤阳的城门,苏谨给自己的惊喜和惊吓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朱元璋眼睛忽然扫过摆放在白毛女边的另一个水牌,看到上面写着‘金色的鱼钩’几个字,忽然来了兴趣:
“炆儿,你再去买几张这出戏的戏票,记得多买几张!”
“熥儿,你去唤熞儿和萱儿一起来看!”
朱允炆一万个不乐意再去瞧苏谨写的戏,可皇爷爷的吩咐又不敢不从,耷拉着脸去买票了。
而当朱灵萱听到皇爷爷居然要叫自己进去看戏,愕然地瞧了瞧潇湘馆的牌匾,纳闷的问朱允熥:
“啥?你说皇爷爷叫我一起逛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