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大乔见袁熙如此认真,也不禁紧张起来,她双手缩在衣袖里面,两手手指交缠,不自觉颤抖起来。
她下意识手指微微用力,抑制住抖动,同时垂下眼睛,平静道:“妾洗耳恭听。”
袁熙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以及如云秀发遮掩下完美无瑕的面庞,出声道:“在此之前,我想先说一个故事。”
大乔心中更是惊讶,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袁熙缓缓开口,“在这个天下,将来变得如何,有着无数可能。”
“女郎知道,我会些观星之术,多少能看到迷雾下遮盖的一丝天机,我所说的,便是这千百万个可能之中,未来的一种结局。”
“在那个天地,庐江郡有一对姐妹出生,史书并未记录其名字,但随着她们长大,越发出类拔萃,后世有诗云,乔公二女秀色钟,秋水并蒂开芙蓉。”
大乔一怔,这才醒悟过来,对方说的是自己姐妹!
袁熙缓缓诉说着这一对姐妹的遭遇,包括其在父亲死后,被人所虏获,挟持到皖城,后来一位少年将军和他的军师攻破了皖城,两人分别纳娶了姐妹二人,堪称一时佳话。
这少年将军和其军师,皆是当时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可惜天不假年,少年将军当年便遇刺身亡。
而其军师倒是大放异彩,在史书上留下了更为响亮的名声,但也在十年后染病身亡。
自此之后,这对姐妹的事迹便不见于史书,倒是两人的古时,被后世很多人传颂。
大乔听着听着,面色渐白,身体也摇晃起来,想让面色极不平静。
她当然听的明白,袁熙这是承接上一次,说的是她和小乔未来的一种可能,这遭遇比现在惨的多,光说两人被贼人掳走,就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袁熙说完,叹道:“当然,女郎也可以把这当做故事来听,就当我是编造的,也未尝不可。”
“毕竟未来的事情,谁知道一定便会发生呢。”
大乔紧紧咬着嘴唇,“使君说的这个故事,妾身……”
“那使君岂不是早就知道妾……”
袁熙出声道:“没错,很久很久之前,我就知晓了女郎的一些事情。”
“所以我初时见到女郎,也许心思也并不是那么纯吧。”
大乔轻声道:“不,使君是我见过的人之中,最为正人君子的。”
“不然的话,以使君的地位,完全没有必要待妾身姐妹如此礼待。”
“使君是看到了妾身姐妹悲惨的将来,所以才……”
袁熙叹道:“女郎姐妹两个,嫁的郎君其实都是上上之选,比我强多了,可惜皆是英年早逝。”
“我也不知道遭遇那种事情的女郎会不会后悔,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但当时我确实是想看到你们不一样的未来。”
“我承认这是我的私心,而且似乎女郎的婚事已经被我破坏了。”
大乔知道袁熙说得是孙策遇刺之事,她曾桥蕤那边听过此事,要是没有袁熙干预,她说不定真的会嫁给孙策,然后便如袁熙说的那样吧?
至于她自己会不会后悔,大乔本就对孙策理解不多,但换了谁成婚数月夫君身亡,然后守寡一辈子,都很难接受吧?
她垂下目光,“妾很感激使君。”
“我不知道妹妹会怎么想,但我相信她也是一样。”
袁熙笑道:“女郎现在不用感谢我,将来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好,也许到时候变得更差了,女郎又要怪我了。”
大乔摇头道:“怎么会……”
她随即想到一事,“那使君……”
袁熙失笑道:“在那个天地之中,我从未和女郎相见,而是在数年后被人杀死。”
“所以说,我将来死于非命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大乔似有所悟,“所以这才是使君犹豫的事情,不是吗?”
袁熙惊讶起来,“女郎倒是善解人意,没错,我所担心的是,如果将来我横死的话,也无法保护女郎,那岂不是白白害了女郎?”
“不然得话,我可能早就对女郎说,请把今后的人生托付给我了吧。”
大乔抬起头来,“这就是使君迟迟未说出口的话吧?”
袁熙苦笑道:“没错,但一想到我身边女子已经很多,女郎怕是不喜欢我这种喜新厌旧的人,而且将来万一……”
大乔盯着袁熙,“可我也没说不答应啊。”
“我就知道,”袁熙苦笑道:“女郎肯定有所顾虑……”
他猛然反应过来,惊讶地瞪大眼睛,“女郎说什么?”
大乔俏脸微红,“我想问使君,喜欢过妾吗?”
袁熙小意思道:“当然,女郎这样的女子,谁会不稀罕……”
大乔仰起脸来,“这不就得了。”
“妾当然希望使君长命百岁,但不论将来发生什么,妾都希望陪着使君。”
“使君说担心不能庇护妾身,但这个乱世之中,又有几个人说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妾并不讨厌使君,相反很是喜欢啊。”
袁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这我倒是没有想,我倒是不知道女郎看上了我哪里有过人之处……”
大乔轻声道:“有很多,但妾最为欢喜的一点,就是使君能这么和妾说话,仿佛妾能和使君是对等的人物一般。”
“妾从未在别的男子,包括阿父身上看到这种姿态,即使小时候阿父对阿母说话,也不像使君如此。”
“而且不仅对于妾身,使君对于吕夫人,对于身边的官员侍卫,甚至对于奴婢,都没有丝毫的以势压人,说话间都十分尊重对方。”
“只从这点上,妾便相信,使君是心怀天下的人。”
“这样的人,是妾心中当之无愧的英雄,这便够了。”
“妾身所求不多,不求争宠,只求偶尔能陪伴使君,便心满意足了。”
袁熙叹道:“即使将来这种日子并不多?”
大乔轻声道:“妾珍稀和使君见过的每一面,能记起陪伴使君的每一刻。”
“妾只想问,使君如何看待妾的这份妄想?”
她说完之后,也是几近虚脱,对于女子来说,这已经是鼓足了最大的勇气,大乔之前也未曾想到,自己能说出这种话来!
袁熙心情激动,伸出手去,握住了大乔的柔荑,出声道:“那熙恳请女郎,将未来托付于我。”
大乔俏脸升起红云,低头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今后便请使君多关照了。”
袁熙感到大乔手里面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气氛暧昧起来,大乔脸上更红,稍稍缩了缩手,见袁熙没有方手,便把头埋地更低。
袁熙直到如果此时再进一步,就有些唐突了,便稍稍把手松了一些,对大乔道:“明日我便走了,一定会尽早回来迎娶女郎。”
“女郎便弹奏一曲,为我送行吧。”
大乔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她拿过所带的古琴,端正身子,出声道:“妾献丑了。”
她稍微平复下,缓缓弹奏起来,袁熙听着不同于蔡昭姬弹琴时的中原音色,江淮的琴声更加婉转悠长,让人联想到了小桥流水,浅溪低吟,他听着听着,不自觉吟唱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随着他的吟唱,大乔细听歌词,似有所感,手指陡然用力,灵巧的在琴弦间跳来跳去,琴声激昂高亢起来。
琴声之中,在两人的眼前,小溪变成了大河,丘陵化作了山川,时光为红颜添上白发,乱世让相遇变得珍贵,个人宠辱,王朝兴衰,皆被历史的大浪裹挟淹没,一切都化作瑶琴之上的清脆音符。
一曲歌罢,大乔望着袁熙,“使君的诗,更加是厉害了呢。”
袁熙笑道:“拾人牙慧而已,女郎竟然能马上根据各自修改曲调,当真了不得。”
“我曾和昭姬学琴,但总是不得其法,学了两次便放弃了,且其弹琴颇为循规蹈矩,错一个曲调都很是在意,相反女郎很是随意呢。”
大乔低声道:“蔡夫人是当代琴法大家,曲谱都是遵循礼制,故不能错。”
“妾身的琴艺多为自悟,没有那么多讲究,要是遇到蔡夫人,那便贻笑大方了。”
袁熙笑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女郎不用自谦。”
“倒是这变调之法很有意思,我很敢兴趣。”
“女郎教教我?”
大乔俏脸微红,“妾乐意之至。”
不一会,她俏脸更红了,如今她坐在袁熙身前,提着袁熙的手指,在琴弦上合力弹奏起来。
初时她还是十分害羞,但渐渐地两人渐入佳境,两人手指似乎有默契一般配合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弹奏了多少曲子,大乔只觉肩膀微沉,感觉袁熙把下巴隔到了自己肩膀上,手指也停了下来,她缓缓谈完这一段,回头看时,却发现袁熙已经睡着了。
大乔望着袁熙的脸庞,又看了看对方放在桌案上的手,鬼使神差般的伸出小指,勾住袁熙的小指摇了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