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听了诸葛亮的想法,袁熙心中极为高兴,因为诸葛亮算是难得的复合型人才,其不仅在内政军事上皆有建树,在工程技术上的发明也可圈可点,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极其少有。
刚才他的提议,和后世的战术不谋而合,若配合相应的战术,说不定真的会让江东吃个大亏!
想到这里,他出声道:“我觉得孔明的想法不错。”
“如此孔明便回去监制投石机,同时全权负责兵力布防调动。”
“伯言身为监军,负有查缺补漏之责,有什么想法及时和孔明商量,万一有要事两人皆是不决,以孔明主意为先,但同时孔明负主责。”
众人听了,都俯身领命,袁熙见诸事安排妥当,最后说道:“李术可惜了。”
“着人去皖城,和江东交涉,换回其尸首厚葬。”
“我记得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幽州,一个在寿春吧?”
“派人其上表请封谥号,让江淮士族先前投靠曹操的家族,让出两个侯位来。”
“他们若是敢有异议,麻烦奉孝先生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郭嘉听了,笑道:“主公放心,这些家族都是些见风使舵的,怎么可能拼命。”
众人知道袁熙这是千金买马骨加敲山震虎了,李术这两个儿子,算是袁熙部属中最先承袭侯位的,担众人也不嫉妒,毕竟李术给袁熙做了足够多的事情,当得起此封。
袁熙也是通过这件事情向众人表明,自己不会辜负给自己效力的人,最后袁熙出声道:“保证士警戒,时刻注意官渡和青州方面的动向,做好两面作战的准备。”
众人听了,纷纷领命而去,袁熙骤然间觉得闲了下来,顿时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无论对陆逊还是诸葛亮都极为放心,且有郭嘉相助,备战初期自己要是插手具体事务,反而会帮倒忙,看来这几天自己可能要轻松不少了。
众人散去后,吕玲绮说要去找大小乔,袁熙则是一个人坐在屋里,看着地图出神。
能走到今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虽然有不少挫折,而且地盘打得稀稀拉拉,看着东一块西一块连不起来,但天下现在没有人敢小视袁熙。
虽然袁熙的地盘问题很多,但其他诸侯问题更多,曹操虽然势头很猛,麾下谋士将领云集,也挟持了天子,但其这两年涸泽而渔,将治下的兖州和豫州司隶地区吸血抽髓般地挖掘战争潜力,隐患也很大。
豫州司隶曹操根基不稳,暂时还没有那么明显,但兖州基本上已经变成一个屯田的大营,绝大部分的民户都被强制性地转成了军屯民屯。
军屯这种和比秦国战时军国体制更加过分的做法且不论,毕竟选择当兵,本来就是走投无路,用生命换取生存的人,但民屯便很有意思了。
曹操一开始的屯田制,是很有欺骗性的,赋税看上去虽然高一些,还没高到让饥饿的百姓拒绝的地步。
但随着百姓转入屯田民户,曹操那边的官员便搞了个骚操作,民户之中若没有牛耕田的,可用租赋的一半,换取耕牛的使用权。
注意,这是使用权,而不是所有权,一头牛可能要供几户甚至是十几户使用,就能换取每户每年一半的赋税,堪称一本万利。
而牛的来源,据称是曹操打败上百万黄巾军后,得到了几十万头牛,为了促进生产,所以才租给民户的。
这种说法有没有人信,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兖州的事实是,屯田民户没有牛,所以被迫要租牛耕地。
但这租赋实在离谱,和汉武帝时期刘彻下令租公田给百姓,收取的赋税是十五取一相比,曹操屯田十取五的比例实在太高了,高到了租牛是个血亏买卖的地步。
于是肯定有人会拒绝租牛,选择自己用人力耕田吧?
而且有这种想法的人,应该比例并不少,甚至相当高才对,毕竟这一半粮食吃到自己肚子里面不好吗?
但很遗憾,这种想法行不通,租牛只是个收取租赋的借口,税赋是强制性的。
这便是曹操在许昌一县屯田,当年能收获上百万斛粮食,五年便所有粮仓满溢的真相。
这牛租之法,也被后世学了去,从后梁朱温开始,后唐,后晋,后汉纷纷仿效,一个比一个离谱作死,直到后周郭威才废除。
屯田制不是曹操首创的,西汉东汉都有,这是春秋战国时赵国首创,刘邦和刘彻为了防御匈奴而在边地施行,东汉引入中原,屯田的对象也从服役农民转为罪犯和囚徒。
此时汉末,曹操也不是第一个实行屯田制的,汉阳太守傅燮便早了十年,公孙瓒也在生前实行屯田,得到了大量粮食。
但曹操却是将其和奴隶制结合玩出了花,其治下屯民并没有编户齐民百姓的公民权利,所以可以被曹操随意分配处置。
这是一套以人质胁迫为核心要义的“士家制度”,屯田兵被称作“士”,其子孙被称作“士息”,其妻称作“士妻”,其家就称作“士家”。
只要做了“士”,就世世代代不能再做自由民,子子孙孙都是曹魏政权的兵奴和农奴,而且,士的妻子儿女,会被朝廷当作人质,集体控制在他处从事劳作生产。
曹操同时制定了严厉的《士亡法》,若有屯田民逃亡,朝廷会杀死他们的妻子儿女,严重者可以灭族。
所以曹操的士兵战斗意志并不弱,毕竟自己战死,虽然妻女会被分配他人,但起码能留个后代,但如果自己逃走的话,不仅妻女,全家老小都会完蛋。
这一列的举措,让曹营的兵士打起仗来如同疯狗一般,除非曹营将领发话退走,否则其战死大半都不敢后退,这也是袁熙极为头疼遇到曹军的原因。
后世蜀吴也实行了屯田制,但效果远不如曹操做的好,就是不如曹魏做的如此绝的缘故。
所以天下诸侯在面对曹操的时候,无论从兵力动员和粮草准备上,都比曹操吃力不少,因为大家普遍使用的都是汉制三十取一的税赋,即使被诟病为穷奢极欲的袁术,最过分的时候也不过十取一而已。
并且曹操不仅对屯田户下手,还修改了编户齐民百姓的赋税,“及初平袁氏,以定邺都,令收田租亩粟四升,户绢二匹而绵二斤,余皆不得擅兴,藏强赋弱。”
四升粟在正常年景,和三十取一的比例也差不多,但这个税的重点,在于绢二匹绵二斤上。
作为汉末货币崩溃,用来以物易物的等价物绢绵,一匹绢约等于二千钱,而一石粮食正常价格是三十到八十钱,而汉末生产破坏,亩产一石是常有的事情,这两匹绢最初价格折算,一户也要拿上百亩土地的收成相抵,当然,也可以自己纺织冲抵,但算下来的数目,也是极为繁重的。
这还只是附加税赋的冰山一角,还有各种附加的杂税,虽然魏书并没有写具体内容,但从吴书中却能推断出一些。
据吴书记载,吴国有米布等几十种杂税,而且写明这种做法是照搬曹魏的屯田和九品政策的,零零总总加起来,农户十份产出,能留两份就不错了。
不仅如此,税赋之外,一应徭役皆不能免,曹魏修建工程很多,尤其是为了征伐蜀吴一直在开挖河道,百姓家中的劳力更加捉襟见肘,
最后一点,曹魏不分田。
华夏历代王朝开国,皆有针对无地农民的分田,偏偏曹魏做了,均田制度,按户收税,定额税制,像极了唐朝末年租庸调制崩溃的状态,偏偏这就是曹魏开国的状态,所以司马氏篡魏,并没有遇到多大阻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曹魏自己作死,从士族到百姓,皆是不得其心。
后世刘备携民渡江,民众逃难死亡率是很高的,遇到灾害气候,几百里的路程就伤亡过半,但即使如此,百姓也要逃离曹魏治下,就很说明一些问题了。
汉末有的诸侯所有的苛捐杂税记起来,可能有收取过半的,但曹操是基础税赋一半在基础上附加苛捐杂税,最后留到百姓手里的寥寥无几。
这才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真相,这种税赋下,谁还能吃几年饱饭,有余力养鸡?
之后晋朝废除出屯田制,采用了占田制度,士族大规模侵占百姓土地,其风头比汉末更甚,但百姓反而对此没有过多怨言,实在是拜曹魏的屯田制太不得人心所致。
袁熙虽然明白这种现状,也知道只要撑过去这几波,曹操就会进入衰落期,但多久衰落到败亡,到底是几年和几十年,他也不知道。
于是在这期间,他要想法顶住曹操的攻势,同时给对面放血,作为并不太懂经济学,尤其是无法完全结合汉末生产力想出更多有效应对之策的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诸葛亮身上。
毕竟从后世来看,蜀国虽然后期有些穷兵黩武,但经济已经算是三国之中最健康的了。
并且相对魏吴上层奢靡,百姓受苦尤甚,诸葛亮治下的蜀国官员生活相对简朴,和民众差距并不是很大,这也是袁熙欣赏诸葛亮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合上面前的书简,揉了揉眼睛,感觉有些疲惫,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到了中庭,袁熙下意识往大小乔屋子方向走去,走了两步才发觉不对,便停下脚步。
前日他来到寿春,从披麻戴孝的大小乔那边得知桥蕤已经去世的消息,当时只是安慰了几句,并未深谈。
如今袁熙想着去问问桥蕤生前留下了什么话,但一想吕玲绮已经过去了,两边最近都新丧父辈,想来两边虽然能互相开解,但必然是眼泪梁梁,悲伤不已,自己实在不适合过去。
他再定想了想,便往冯氏房中行去,袁术的事情,早晚要让冯氏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