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了话,步协叫那人下去休息,并偷偷叮嘱手下看紧此人。
坐回案前,他又皱眉不语,陷入了深深的犹豫。
此人身份可疑,他可不会只凭三言两语就相信。
然而却怕错失良机。
毕竟蜀军那日吃了鳖,断然不敢贸然进攻,此时此刻城里城外两方能够通上气,才有一战的可能。
正在犹豫之时,身旁的步阐却忽然弱弱地开口:“大兄,我们投降西蜀当真能保全我步氏吗?”
步协狐疑地看向弟弟,都到了如今这个时候突然说这样的丧气话,若不是他是自己亲弟弟,真要拔刀以祸乱军心为名斩之。
步阐显然没注意到兄长脸上的阴晴变化,还在那里自顾自地说:
“西蜀不过弹丸之地,此番就算击退了魏军,日后我等也不过是西蜀的守门之犬。”
“反观北面的魏国国力强盛,那魏国丞相夏侯献素有大志,依弟之见,天命在魏啊。”
“荒唐!”
步协一拍桌案,止住了他,步阐被吓得连忙住口。
见弟弟被这气势吓得一怔,他又不由得收起怒容,心中暗自叹息。
老实说他现在着实也有点后悔,他原本是为了为步氏谋得更好的出路,想着如果蜀汉能够支援迅速,魏国便会知难而退,可没成想战事竟陷入如此局面。
但步氏此刻别无选择,既然已经投靠了蜀汉,岂能再次复叛。如若如此行事,怕不是成了天下之笑柄。
“呃..大兄。”步阐怯怯道,“要不你在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步协没好气地看向他。
步阐道:“前些日子魏军不是派人来招降了嘛...你看....”
“住口。”步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知道弟弟要说什么。
不久前魏军在围城之际派来使者劝降,甩手就是一连串的封赏。
夏侯献代表魏国朝廷,欲拜步协为上军大将军、加侍中、假节都督西陵诸军事、宜都公、开府仪同三司。
又拜步阐为左将军、加散骑常侍、领庐陵太守、监信陵诸军事、封信陵侯。
这一连串的官职可谓是眼花缭乱。
步阐跃跃欲试,步协却不为所动。
他对弟弟说道:“仲思,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况且魏国名将如云,岂有我步氏容身之处?”
“投靠西蜀,即便是成为你口中‘守门之犬’,但我步氏仍可手握兵权,聊以自保。但投了魏国,看上去依旧让我等掌兵,但那只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便会像笼中鸟一般,被关在洛阳惶惶度日。”
步阐眼珠一转又是辨道:“可是那陆抗不是好好的?”
“这能一样吗?”步协无奈道:“陆抗除了其父的那点部曲之外,在江北无甚根基,不过一孤将尔。而我步氏在西陵深耕二十余年,魏国朝廷岂能放心我们继续执掌兵权?”
步阐终于没了理由去辩驳,垂下脑袋,眯起眼睛。
步协语重心长地说道:“仲思,为兄不会怪你,你今日之言为兄就当从来没有听过,往后也不许再提。”
“当下大敌当前,我西陵诸将当上下齐心,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
“是。”步阐表面恭顺地答应下来,心中却是嗤笑兄长的胆怯,认为他只不过是碍于步氏在天下人心中的看法。
对此他很是不屑,命都要没了,还在乎什么颜面?
府堂内沉默了许久,兄弟二人各有心事。
过不多时,步阐起身告退,兄长却是多留了他一会儿,并将部将们都叫了过来。
步协左思右想,还是怕错失了战机,于是决定暂且相信那郑礼之言。
但对于此事他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做好了完备的预案。
到了第二天日落时分他便让动员将士们饱餐一顿。
天色渐黑,一切准备就绪。
终于到了约定起事的时间,过不多久,围墙西南侧骤然响起一阵骚乱。
许是蜀军已到,步协不再犹豫,立刻派兵出城。
哗啦哗啦~
城门吊桥放下。
西陵军士兵纷纷举起火把,鱼贯而出。
然而方没出阵多久,不远处忽地响起错落的马蹄声,接着就是一阵呐喊。
循声看去,一杆杆火把星星点点的亮起,伴随着马蹄声上下摆动,光点越来越近。
城楼上的步协脸色突变,这果然是魏军的诡计!
幸亏他早有准备,当即下令让城楼上的弓弩手向着光点处饱和式射击。
一轮箭雨划过夜空,却不知收效几何。
但步协并不在乎那些,他事先跟出城的将领嘱咐过,一旦察觉不妙,可立刻折返回城。
“快!快进城!”
幸好有事先的预警,西陵军在城楼守军的掩护下,保持着基本的秩序,回到了城内。
城外魏军似乎见突袭无望,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步协下令城门紧闭,确认魏军不会复来后,大步向军营走去。
“那个叫郑礼的人呢?”他冲着营中的一名军士发问。
“在帐里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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