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现在是兴平九年冬。
距离她死,已经过去了四年。
凌薏父亲是御史大夫,母亲出自大周著名富商之一的温家。
无论是当初凌家被贬岭南,还是在京城复起,中间都少不了凌薏母亲的钱财打点,温氏仁善,为凌家操碎了心。
京中人人称赞凌薏父亲情深义重,成婚多年一个通房都没有,夫妻看似美满,实则烂絮丛生。
就两月前,凌晁的外室携一双儿女登门求名分,那外室子只比凌薏大哥小了一岁,外室女凌雅仙比凌薏小了半岁。
温氏深受打击,震惊悲伤之下小产。
深查下去才知,原来那外室是凌晁十多年前的侍女,在温氏嫁到凌府前,就被凌老夫人打发出府,凌晁与那侍女私下纠缠了十多年。
世间男子多薄情寡义,无论是相互扶持多年的凌晁与温氏,还是她与秦道郅……
鹣鲽情深的夫妻关系,就是个笑话!
这两月来,凌晁表面上向母亲认错求饶,可连着多日夜里都去看了那母子三人。
凌晁心中的天平已经偏了!
凌薏本就不是隐忍之人,与父亲多次吵架,要赶那三个贱人出去,后来那外室女污蔑凌薏打人,凌晁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了凌薏一巴掌。
就连最宠爱凌薏的堂兄凌沉,都不认可凌薏的做法,站在外室女那边,只说要让那对兄妹认祖归宗。
母亲病重,多日未愈,连床都下不了,凌薏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听说龙华寺很有灵气,于是凌薏来龙华寺为母亲祈福。
一同前来的,还有凌老夫人,未婚夫秦阚学……与那外室女凌雅仙。
可就在昨夜,凌薏意外撞破秦阚学与凌雅仙的亲密之举,难过之际去了后山散心,结果被凌雅仙提前安排好的秃驴和尚敲了一棍子掳走,丢进河中。
那一棍子,便断送了凌薏的一生。
再之后,便是萧舟薏醒来之时了。
凌薏眼神发冷,她没记错的话,秦阚学便是秦道郅的亲弟,她从前的小叔子。
门外传来动静。
凌薏收起眼中冷意,她顺着门缝望出去,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边一晃而过。
谢璟慕跑过柴房,又迈着萝卜腿倒退回来。
她一把推开房门,与里面的凌薏四目相对。
小丫头脸蛋精致白皙,两颊肉嘟嘟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是琥珀色,她身披小斗篷站在门口,像极了个三角木雕胖娃娃。
小丫头奶声奶气:“你就是水鬼姐姐吗?”
谢璟慕已然迈步走近,好奇看着凌薏:“你是从水里来的吗?”
胖丫头年纪小,难辨好坏,只觉眼前的姐姐漂亮的过分。
凌薏望着眼前的糯米团子,心中闪过异样,若是她的孩子还在,兴许也像眼前这般大了。
凌薏不愿吓到孩子,努力弯唇道:“不小心跌进水里了。”
谢璟慕似懂非懂地点头,胖乎乎的手指从胸前外袍内兜里取出糖果。
“给你吃——”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道脚步声。
只见小姑娘将糖果塞进凌薏手心里,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空中留下一道淡淡奶香味。
胖丫头对外面的人道:“爹爹,我是去出恭的,你别跟过来。”
男人披着外袍,里面中衣松散,举止慵懒,可不失贵气。
凌薏抬起头,正巧撞进了他讳莫如深的眼神里。
凌薏整理好衣服,扶着墙边起身,向男子行礼:“搭救之恩,小女必当相报。”
谢肇厌:“不必。”
话落,便消失在了夜里。
凌薏将糖塞进口中,很甜。
恰时,天边第一缕亮光出现。
凌薏走出院子,循着路上小径往前山而去。
天还未大亮,河边潺潺流水掩住凌薏的脚步声。
蓦地,她站到一颗大树后。
“秦郎,昨夜是你我糊涂了,我现在就要去找四姐姐,求得她原谅,不能再错下去了!”
说着,凌雅仙捂着脸跑开,另一道身影追上,二人相拥在一起。
青年男子面容清隽,“仙儿,这事错在于我,我会向凌薏解释的。”
“可是……”
凌薏眼眸微眯,看来凌雅仙昨夜一直待在秦阚学院里没有回去。
京城适龄男子中,秦阚学相貌俊雅,文采翩然,又是首辅次子,凌薏当年初见,便深陷其中,两年前温氏与秦夫人商议二人订婚,凌薏就以未婚妻的身份狗皮膏药一般,跟在秦阚学身后两年。
但凡秦阚学身边出现女子,最后都会被凌薏赶走。
凌薏仗势欺人、嚣张跋扈的名声也就由此而来。
就在这时,有一个小丫鬟朝二人跑来,一脸‘焦急’:“小姐,不好了!四小姐不见了!”
凌雅仙一脸惊讶:“什么?”
秦阚学皱眉:“怎么回事?”
春雨便是凌薏带来的丫鬟。
凌雅仙状似思忖,接着道:“你速去找祖母禀明此事,多叫一些人,务必找到四姐姐。”
“是。”
丫鬟离开后,凌雅仙眼神担忧:“要是四姐姐因为我出了事,我万死难辞其咎。”
秦阚学安抚道:“她向来顽劣,说不定就是去哪散心了,与你无关。”
“秦郎,天快亮了,我先走了。”
秦阚学点了点头,目送凌雅仙消失在拐角处后,便回了自己院里。
凌雅仙往回走,面上都是笑意:
“凌薏啊,没了你,我就是凌府最尊贵的五小姐,命是如此,由不得人啊。”
“只要杀了你,一切都是我的了。”
晨色黯淡,当凌雅仙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她被衣服从头罩住,被拖到河边。
被摁进水里,提出来……
凌薏动作干脆有章法,不至于将人溺毙。
她全程没发出一点动静。
折腾了四五次后,凌雅仙无力闭上了眼。
凌雅仙根本不知道身后那人是谁?
凌薏嘴角虽是弯着,眼神却极冷,低声道:“好妹妹,你可得争气点啊。”
凌薏拎着湿的外袍,借着雾色离开。
突然,身后传来动静,凌薏转过身,山林里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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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薏绕回自己的小院,从后窗翻进屋里。
没一会,春雨带着一群人来了院子里。
“老夫人,奴婢清晨一醒来就发现小姐房门是打开的,可屋里没人,小姐会不会是被贼人……”
“如今最重要的是多请些小和尚们去后山找找。”
春雨声嘶力竭地哭着,一副凌薏要是失踪了,她也跟着去死的模样。
凌老夫人拧着眉头:“给我住嘴!”
凌薏虽顽劣,可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凌老夫人精明的目光扫过正屋方向,苍老的面庞定住:
“你说薏姐儿不见了,早上房门是打开的,那这房门又是谁关的?”
春雨一顿,眼中闪过疑惑。
凌老夫人沉声:“先进去看看。”
春雨心道老夫人多此一举,但还是走到了门口,正欲推门时,房门却从里面被打开——
一道纤细身影隐在门框后,她披着厚绒大髦,里面露出一截浅色中衣,苍白精致的面庞被脖颈处的狐狸毛围住,显得面庞越发小了。
春梅愣在原地,脑中如惊雷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