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四年前曹睿大婚,迎娶了出身河内大族的虞氏。正是先帝曹丕做主的安排。
虞氏作为曹睿的正妃,在曹睿继位之后,想要皇后位子也能理解。
可问题是,现在的曹睿和虞氏根本就不熟悉!
再者说,魏国延续汉制,汉朝可没有正妃就一定会被封皇后的说法。
曹睿刚进寝殿,你虞氏抛个媚眼,上来就要皇后位子?立皇后可是极严肃的政治议题!
更何况,曹睿是打定主意做个享乐天子的。早早立了皇后,给自己找麻烦干嘛?
曹睿轻咳了一声,向后微微退了半步。
“这个……立皇后之事还不急,待朕禀报太后之后再议。”
虞氏姣好的面容上显出些许怒色,轻哼了一声后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又坐回了梳妆台前。
明显是在等曹睿过来哄她。
但从曹睿的视角来看,就好比后世两人相亲,对面的女孩也很漂亮,但刚坐下点了杯咖啡,女孩就要你在房产证上加她的名。
曹睿顿时觉得有些无趣,转身向床榻旁走去,没有回头的对虞妃说道。
“虞妃你出去,自己找个地方睡吧!朕累了,先就寝了。”
虞氏愈发生气,站起身来怒视着曹睿。
“曹睿,你当了皇帝就把我忘了是吗?”
“你们曹家的人都这样薄情吗?”
“住口!”曹睿此时也动了怒气。
曹操也好、曹丕也好,在这方面都有些黑历史。曹操的原配丁夫人,和曹操和离不复相见。曹丕更是处死了曹睿的生母甄氏。
虞氏指桑骂槐,曹睿身为一个皇帝,这是不能容忍的。
“来人,侍卫何在!”
寝宫外当值的两名侍卫推开门跑了进来,铠甲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把虞妃……把虞妃请出去,送到她自己的宫里去!”
“喏!”
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走到了虞妃的身侧。
虞妃左右看了一下,杏眼圆睁瞪着曹睿:“好啊皇帝陛下,臣妾自己会走,不劳你派人押送我!”
“明天我就去找太后评理!”
片刻后,砰的一声,寝殿的门被重重的摔上。
寝殿内安静了下来。
“哎。”曹睿独自卧在榻上,略显忧愁的长叹了一声。
虞妃要皇后位子,这是家事,曹睿自己就能处理。
早在黄初三年,先帝曹丕就颁布诏书称“夫妇人与政,乱之本也。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在当下的曹魏,后宫与外戚没有半点权力,无需顾忌。
可外朝臣子众多,仅先帝曹丕就留下了四个辅政大臣。
曹真曹休两个宗室常年统兵,司马懿陈群又执掌朝政多年。
更别说跟着曹操创业的那么多功勋老臣。
哪个没有私心?
虞氏想当皇后,为此和曹睿大声喊叫。
其他人就没有私心了吗?曹真、曹休就不想掌握更多的兵权了?
还有司马懿,司马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篡权的?
想着想着,曹睿久久未能入睡。没有空调的年代里,夜晚的暑热惹得人心烦意乱。
……
与此同时,司马懿的府邸内。
书房的蜡烛还在燃着,长子司马师挑了挑烛芯,看向了正在伏案写作的父亲。
司马师笑着说:“父亲进宫数日才回家,儿子还没来得及恭喜父亲进位辅政大臣之一。”
司马懿冷哼一声:“有什么可恭喜的。”
“先帝在时,我和陈群共掌尚书台,这和辅政有何两样。”
“先帝驾崩前虽封我为抚军大将军,可职责权属却半分未变。”
司马懿手中毛笔蘸了蘸墨,继续在竹简上写着。
司马师点了点头:“父亲所言甚是,看来这先帝死与不死,对我们司马家没什么两样。”
司马懿的笔尖一顿,竹简上留下了一个浓重的墨点。
“子元住口,不敬之话虽暗室亦不可说。先帝那是龙驭宾天。”
“是是是,龙驭宾天,儿子知错。”
司马师嘴上认了句错,但神情没有半点变化。
“父亲,辅政大臣多为年幼的君主设立。可皇帝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还设有四位辅政大臣,这种朝局可从没有过。”
司马懿放下毛笔,看向自己十九岁的长子,锐利的双眼在烛光下分外有神。
“子元,你来分析一下这朝局。”
司马师沉默了片刻:“前汉武帝驾崩之前,命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为辅政大臣。金日磾早亡,霍光政变诛杀上官桀和桑弘羊,国政从此皆出于霍光之手。”
“辅政大臣之间也要夺权,父亲久在尚书台并无兵权,这是危机所在。”
“但当今陛下年已二十三,足以亲政。曹真曹休又是忠心于先帝的,想必不会多生事端。”
司马懿点了点头:“子元所言不错。”
“西蜀东吴边患皆在,大魏内部不会有大的变动。曹真去雍凉、曹休去徐州,这两人的用处本就在战场之上。”
“我和陈群共录尚书事也已数年之久。短期之内,朝局恐怕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司马懿继续说道。
“子元,为父总让你读史书。”
“汉文帝即位之初是如何掌权的,你还记得吗?”
司马师遗传了司马家的学霸基因,自幼博闻强记,这点问题还难不倒他。
脑海中简单整理了下,司马师清了清嗓子:“汉文帝即位前,在代国做藩王。周勃等武将诛杀诸吕之后,迎汉文帝入长安。”
“汉文帝即位当夜,拜心腹宋昌为卫将军,以张武为郎中令,掌握宫禁内外兵权。”
“对周勃这等武将,先是论功封赏,再遣其各自回到封国,从此文帝掌握大权。”
“父亲为何问及汉文帝?”司马师看向父亲,不断跳动的烛光映得司马懿脸上忽明忽暗。
司马懿深吸一口气:“刘晔午后得陛下召见,与之谈了半日,我和陈群在尚书台拦住了刘晔。”
“按刘晔的说法,当今陛下极似汉文帝。”
司马师面露惊讶:“刘晔这是在说陛下要亲政夺权?”
司马懿轻哼了一声:“刘子扬什么也没说,滑的像泥鳅似的。明日朝会且看陛下如何行政吧。”
司马师笑了一声:“像汉文帝,总比像桓、灵要好,父亲又不做霍光。”
说到这里,司马师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儿子这两日听说,洛中流传方士朱建平给先帝算命之事。”
司马懿挑眉看向儿子。
“这几日我在宫中,外朝之事并未理会,你细细说来。”
司马师接着说道。
“洛中传言,先帝还是五官中郎将时,宴席上请相师朱建平为众人相面。”
“先帝问己寿数,朱建平说先帝当寿八十,在四十岁的时候会有小厄。”
“传言还说,是先帝以魏代汉惹了天怒,这才小厄转为大厄。更有甚者,说是甄氏来索命了……”
司马懿眉头紧皱:“好了!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以后不许再和任何人提起。”
司马师被父亲教训了一下有些委屈:“父亲,这话又不是我说的,还不是先帝自己短命!”
司马懿怒起,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子元,平日让你修的德行呢,真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吗?”
“这个月都不许出家门一步,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司马师见父亲动了真火,连忙站起行礼告辞:“儿子知错了,父亲早些休息,勿要熬夜太晚。”
司马懿挥了挥手,司马师轻声走出屋外,关好了房门。
只剩司马懿自己,在书案前的烛火下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