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民勤移民现象由来已久,外迁人口遍布全国,却没有外地人迁入民勤。
听了大哥郭山说县里在组织搬迁,郭阳一时也没有头绪。
但结合去年调研的情况,也大体知晓这边土地沙漠化厉害,‘罗布泊’景象已经局部显现。
“大哥,大嫂,要不你们跟着我一起去九泉吧。”
“好啊。”大嫂田英欣喜的说道,没有人会想去未知的疆省。
郭山瞪了她一眼,良久,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小弟,你给我说说你在九泉做些什么?此前只有小霞去学校从你老师那里知晓了些情况。”
小霞是大哥的女儿,前年也考上了兰市的师范学校,也是颇为内向的性子。
郭阳沉吟了会儿,“情况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但我在九泉开了公司,急需人手,你们去刚好可以帮上忙。”
两人都颇为惊讶,开公司?再想到院外的汽车和跟在一旁的司机。
这才确信小弟确实是发达了,脸上满是欣慰的眼神。
“小弟,我还是想留在民勤,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
田英顿时就不干了,带着怒气质问道:“郭山,现在大伙儿谁不是想方设法的去投奔亲友,好不容易小弟出息了,我们有了奔头,你却矫情了起来。”
郭山叹了叹气,“我知道你有怨气,你嫁给我时,村里的井水还是甜的,庄稼地里也是绿的,现在却成了光秃秃的一片。”
“那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田英大为恼火。
郭山默不吭声,起身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会儿,才找出半盒有些干燥的‘黑兰州’。
从大哥的表情中,郭阳能看出这是他珍藏了许久的卷烟了,也许在他的心目中是全国最好的卷烟了。
“小弟,抽烟不?”郭山找出火柴点上卷烟,又问道。
郭阳摇了摇头,这辈子能不抽还是不抽吧。
但老宋却接了过来,并跟着劝了句,“老哥啊,老板在九泉的事业很大,过去就可以享福叻。”
郭山抽着卷烟,烟雾缭绕的笼罩着他,“心有不甘啊!”
“我还记得,以前为了防沙,父亲和长辈们自愿去栽树,常常要走三、四里路。”
“大多用的是直接从树枝上截取下来的小段树栽子,选择下湿地挖坑,然后把树栽子插进去,踩实就行了。”
“后来这法子被我学了过来,我也和几位村里人自发的去栽树,到现在也有好多年了。”
田英依然气哄哄的,“现在风沙越来越厉害,村里的人也越来越少,别说防沙了,就连农田都快没人耕种了,靠你们几个人有什么用啊?”
郭山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妻子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现在还留在村里的大都是些老弱,栽树的队伍也越来越少。
郭阳看这情形,也明白过来,大哥有很浓重的乡土情节,想留下来的意愿很强烈。
就和很多长期住在农村的老人,被子女接到城里享福,反而浑身不自在,每天都想着回农村是一个道理。
但这里的生存条件确实已经岌岌可危了。
良田被蚕食,房屋被掩埋,群众无法生存,背井离乡,沦为生态难民。
除了自发移民外,对于那些没有移民能力的人,政府也在组织移民。
“大哥,雨禾村已经不适合居住了,要不我在县内给你找个其它地方吧。”
田英用手臂蹭了一下郭山,忙不迭的说道。
“其实县内也有移民点,大伙儿都挺愿意县内迁移,只是我们周边几个乡镇的移民点在疆省。”
郭阳也有点搞不懂县里的想法。
从祖祖辈辈生存的故乡迁移到完全陌生的另外一个环境,无论是心理、语言、文化,还是生产和生活都大不相同,这些人能适应吗?
正当这时,院里有人在叫门。
“郭山,郭山。”
几人起身向外看去,只见一个老人带头走进了院子,其身后还跟着几名村民。
而在门楼外,也还三三两两的站着些围观的村民。
郭阳打量着领头的老人,大个子,长脸,灰白色须发,紫铜色脸上满布皱纹,穿戴者黑灰色带有耳朵的帽子,灰白色偏大襟棉袍,上面有几处补丁。
“庆叔,快来坐,大伙儿都来做。”大嫂田英从屋里找出大大小小的凳子。
“庆叔。”郭阳也跟着大哥叫了句。
寒暄了会儿,庆叔才道出了来意。
“山子啊,我们来主要是想请郭阳帮个忙。”
郭山心头一凛,和妻子对视了眼,以为是来借钱的。
这几年湖区年年遭灾,各个乡镇都靠着借钱和贷款过日子。
雨禾村的村社干部不得力,使本社在贷款和政府优惠政策方面处于不利地位,负债更严重。
村里的人均负债都快达到2000元了,压力太大导致外迁的人更多。
庆叔叹息道:“唉!大伙儿都拿不准疆省那边的情况,就想来找郭阳打听打听。”
跟来的村民也纷纷说道。
“都觉得疆省太远了,不想去。”
“有些老人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迁移。”
“也没人去过那边,什么情况完全是一抹黑。”
郭山和田英暗自松了口气,不过这事小弟能帮上忙吗?
众人都看向了郭阳。
“庆叔,这事交给我来办。我跟着联系一下县政府,了解一下具体的移民政策。”
郭阳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刚好他也想了解下这边的沙漠化情况,治沙可也是积累自然能量的好方法。
“县政府?”几人都一脸惊讶的看着郭阳,移民宣传的时候都没见着县里来人,郭阳能有办法?
只有老宋神色淡然,这算什么,市里省里的大官,老板见得多了。
……
县城。
去年7月,一份调查材料上的批示,瞬间让不少人紧张了起来。。
“绝不能让民勤成为第二个罗布泊!”
西北偏僻角落,往日无人问津的小县城突然成了热点。
县里顿时忙碌了起来。
防沙治沙也成了县里这两年的重大任务。
做好了不一定高升,但搞砸了是肯定会被记住的。
沙漠化的根本原因,近来已多次论证,是由于水资源的减少所形成的危机产生了一系列恶性循环。
绿洲内90%的水量都用于农业灌溉,不合理的灌溉,导致上游来水量减少。
致使地下水位下降,水质恶化,土壤盐碱化面积扩大,部分灌区弃耕,沙生植物死亡,沙丘活化……
绿洲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
但沙漠化的治理不是短期内能见到成效的。
出于某种考虑,市里便做出了生态移民的决定,针对的是无能力搬迁的农户。
随着生态环境的恶化,很多老百姓们早就通过各种方式自发迁移,全国各地都有他们的身影。
这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被称为“自然外流”。
有些地方也称之为生态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