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眼前,硝烟弥漫。
耳畔,马蹄声渐消。
陈望面无表情的凝望着不远处的官道,口鼻之中尽是鲜血的腥臭味,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持刀手上的遮臂。
黏稠的鲜血顺着遮臂的甲片缓缓的向下流淌,那柄靠在肩上的马刀之上仍旧寒光耀目,只是那带上了浓厚的血光。
座下战马的鼻中喷着白气,发出呼呼的响声,用前蹄不住的刨挖着地上的泥土。
陈望没有去握缰绳,而是将手贴在座下战马的脖颈之上,安抚着这位与他朝夕相处的伙伴。
前方,属于曹文诏那面火红色的大纛旗仍旧鲜亮。
曹文诏倒提着马槊,背对着他们,面对官道,驻马等待。
在他的身侧,掌号的令兵涨红了脸,用力吹着口中的号角。
悠远绵长的号角声响彻在骑阵的上空,而后传向四面八方。
环顾四周,一名接着一名的袍泽正在重新回归骑阵。
在冲破了左翼流贼的马队和后续的步队之后,他们四散开来驱赶着败兵到处制造着混乱,现在又在军号的召集之下重新聚在了一起。
骑阵正在重新排列,他们击溃了大半个左翼的敌军,虽然是一场大胜,但是他们也有伤亡。
陈望神色微黯,五月金岭川之战,他跟随着曹变蛟冲击敌阵。
队内十二人,大战结束之后,三人殒命,五人负伤,仅四人得以无伤下阵,他就是那四人之中的其中一人。
这一次的冲阵,他仍旧是毫发无损,但是队内却是又少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更何况,他们这些小卒。
陈望没有言语,这一战结束,恐怕如今环绕在他身侧的大半人都将会死去,甚至是全员阵亡。
虽然现在的情况比起原本的历史上的情况已是要好得多,但是能否活着走下战场仍然是一个未知数。
接下来的大战,才是真正的凶险之时。
号角声已经结束,骑阵重新完成了集结,曹文诏再度将手中的马槊竖立而起,但是却迟迟没有下达再度进军的军令,手中的马槊没有丝毫放下的意思,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陈望的目光越过了曹文诏的肩头,看向更远处。
远处的一切都被陈望尽收眼底,他看到了流贼的马队已是集结,而在远处低矮的丘陵之后,仍有大队的马队向着这边驰援而来。
流贼的大阵之中,正在不断的调动,他们仍然没有死心,还想要彻底的将官道之上的明军全部吞进口中。
回首看向身后,左翼那些溃散的流贼,此时也有马兵在正在试图将其重新集结,要不了多久,他们将会再度形成威胁。
远处流贼的马兵已是超过了两千,而且还在增加之中,冲击官道的步队绝对已经是超过了万人。
流贼以饥民作为前锋,后以步军刀盾兵压阵,在其后方聚集弓箭手以强弓压制,用漫射来打击明军的军阵。
算上坡地之后还未出击的流贼,还有湫头镇的贼兵,这一战流贼动用的总兵力超过了绝对超过了三万人,十倍的兵力。
一阵刺耳的尖哨声在陈望的耳畔突然响起,陈望重新正过头向着官道的方向望去。
在浓厚的硝烟之中,陈望看到了无数火光闪耀,随即大量的火箭喷涌而出,向着蜂拥而来的流贼步队急射而去。
明军阵中的火箭和火铳在同时被击发,流贼的步队又是一片混乱。
“咚!”“咚!”“咚!”
熟悉的战鼓声自官道之上明军的军阵之中缓缓响起。
昂扬的鼓声犹如重锤一般敲击在众人的心头,陈望眼神微凝,握紧了手中的马刀。
官道之上那响起的战鼓之声,正是进军鼓的鼓声!
“杀!”
曹鼎蛟手持着雁翎刀,怒吼着第一个冲出了军阵。
在他的身后,一众身穿边军长身甲,手戴遮臂,头顶高钵盔,手持刀盾的家丁紧随而去。
“杀!!!”
更大的呼喊声自明军的阵中传来,曹鼎蛟亲自带头冲锋激起了众军的血勇。
狭路相逢勇者胜,前方流贼遭受了虎蹲炮了连番轰击,又被火箭覆盖射击,早已是阵型大乱。
他们打多了仗,他们能够明白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而眼下。
正是乘胜追击时!
明军本来还算严整长矛军阵瞬间瓦解,最前方刀盾兵快步向前,紧随其后的则大量手持着长枪的枪兵。
他们都被激烈的氛围所感染,个个脸色涨红,神情恐怖,怒吼着向前。
战事进行不到一刻之中,已是趋于白热化……
火红色的洪流猛然撞上了那已经停止了的黑潮之中,在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大队的明军冲出了浓厚硝烟,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杀而来。
处于最前方的饥民本就遭受了虎蹲炮和火箭的连番打击,早已经是溃不成军,陷入了崩溃,正在四散奔逃。
后方的步军手持着钢刀,正在斩杀着后退者,威逼着前方人继续进攻。
根本没有人想到,被围困于官道之上的明军竟然会在此时发起了反冲锋。
明军冲杀而来,看起虽乱,但实际之上他们都是以旗为单位,在本旗旗总的带领之下,各列长阵攻入敌阵。
明军队列严整,而流贼的步队却是一片混乱,被冲得阵势大乱,只是刚一接触,便已经是陷入了崩溃。
任凭阵中的老匪如何嘶吼,都无济于事,流贼的右翼步队的前阵和中阵已经是彻底的陷入了混乱只有后阵还能够勉强支应。
“呜————”
低沉的号角声再度响起。
陈望的目光也回到了曹文诏手中的马槊之上。
马槊猛然挥下,上百匹战马先后迈步,隆隆的马蹄声再度在陈望的耳畔的回响,逆风迎面袭来。
曹文诏等的,正是这一时机!